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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午后,烈日当空。
那人说的不错,洗衣服的地方直走了一段路就到了,离进来的地方不过几里路,后院是个小弄堂,周围四四方方的是围住的,只有一口井,还有几盆未洗的衣物,以及几个晾衣服的杆子。
沈澜擦了擦额头不断涌出的汗水,费力的从井口提出一桶水。
右手托举着木桶的边沿,饶是撑不住了,便用膝盖抵住桶的中端,倒向脚边的盆里面,倒了一部分进去,桶也轻了不少。
她上手很快,这也得益于她以往会自己洗衣物。
但自从被小谭儿发现后,就没有继续这项技能了,好在没有生疏掉。
前院吵吵嚷嚷的,大概是有新的客人来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搓洗的速度。
“那个!”突然前方有声音传出来,沈澜抬眼往前方看,看到掌柜正碎碎念着什么,像是自言自语?看来应当不是在叫她。
“小鱼!对,小鱼。”他声音又拔高起来,沈澜又朝他看去,这回他的眼神确实是在看她了,方向没错,但他在说什么?
他摆摆手:“就是你,你过来一下。”
沈澜放下手中揉着的衣服,随手往身上擦了擦,向他走去。
“有什么需要吩咐?”
“你同我来就好。”他说完径直往前走去。
他一边引着沈澜前进,一边向她介绍着客栈里面的布局,直到走到厨房,才停下来。
“有个女的,实在不知廉耻,竟让我们帮忙下药,貌似是什么蒙汗药?我也不太懂。”他往身上摸索着,最后从袋中掏出一个雕刻精美的瓷瓶“就给了我一个这个,还说这个瓶子价值不菲,等到下完药,我可以去黑市卖掉。”
“那您不会答应了吧。”
“当然不会!我可不是这种人。”他撇了撇嘴“况且,这女的心思不简单,谁知道是何目的,让我们帮忙下药,如果被发现了,她倒打一耙,可以洗得一干二净,这小妮子长得确实是不错,干干净净的,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她如果说不是她做的,到时候衙门绝对相信她,到时候这个小本营生的店可就完蛋了。”
“呃”沈澜点了点头,算是对他回答的一种肯定。她是知道有些客栈会接受一些客人不入流的手段的,而且这种客栈还是多数
“说不定是别的客栈派来的,想要玷污咱们店的名声,心真黑啊,你说是不是。”他捂着半边脸作苦状也不管旁边的人有没有回复,继续接道“一定是我老爹的什么仇人,说不定是什么以前的情敌,我娘以前长得确实不错,这两个家伙真是到死都要给我一些锻炼的任务”
沈澜忍不住打断他:“那您唤我来是?”
“那个男的一个人来的,已经在楼上了,在二楼左边最里的一间。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有个女的要过来的样子,跟我说的是车马劳顿,暂歇一会,应当只是歇歇脚。”他顿了顿,指向沈澜“你去跟他说,有个女的要给他下药,让他看看那女的模样,让他下次注意点,要保护好自己。”
他说完便往回走:“我过来呢,是怕那女的偷听我们讲话,这厨房隐蔽的很,周围为了防止烟火熏到客人,特意用厚的粘土所造,所以她肯定听不见什么的,而且看起来,我也像是偷偷摸摸带着伙计去下药了而已。”
“对了,我以后叫你小鱼,好记些。”
“好。”沈澜应道。
他皱了皱眉,抬开门栓,喃喃道:“唉,招了个哑巴来”
沈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还好,这人是个好人。
沿着楼梯上来,楼上有很多混杂的声音,也有令人羞臊的声音出现,沈澜不适的路过那些屋子,走到最里边的那间。
在这环境下,这间屋子安静的有些不和谐。
沈澜脑海中想了一下措词,觉得没问题了,才小心的敲了敲门。
门被很快的打开。
她抬眼望去,是个年轻的男人,甚至有些面熟:“客官,掌柜让我跟你说”
男人嘴角微勾,沈澜还在疑惑他的表情之际,他细长的手率先伸过来,扯了一把她的手臂,一把把她拉了进房间。”
沈澜呆愣的杵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身后出现了门合上的声音。
“我知道。”
沈澜镇静下来,她现在是男儿身。
她侧过身子:“客官知道?”
男人点了点头:“看来你们掌柜是分得清事理的,劳烦你帮我说声谢谢。”
“好。”既如此,应当没有必要进屋聊“客官还有何事吩咐?。”
“本来没有。”他轻笑“但时间快到了,那人要来了,你与我的对话若是在门口,会被她听到端倪。”
“原来如此。”闻言,沈澜迅速压低了声音,脑海中飞快的思考着这种尴尬的事情,该如何减轻自己的存在感,而且她的出现还可能会给掌柜带来麻烦。
一时间有些懊恼。
许是表情没有刻意掩饰,被面前的人看出了端倪。男人指了指南面,示意她往那儿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床,床
床底!
沈澜感激的看向他,顺着他的方向,稍加撇看,看到了阳光照射下,门口有一人影,像在仔细听着里边儿的声音。
沈澜抬起手指了指门口,示意他往那边看,而后轻手轻脚的迈步到床边,瘦小的身子利落的
钻到床底下,轻轻挪动着到最里边才放下心。
她闭上眼睛,蒙住耳朵。
虽然好奇,但偷听他人的事情,应当不算是礼貌吧。
还没过多久,捂着耳朵的左手突然触及一处温热。
沈澜浑身抖了抖,侧眸看去,那男人正躺在她身侧,手指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了然。
男人侧头,从床底的缝看着外边。
沈澜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塞到床底下,也是委屈他了。
思及此,才想到,自己现在也是一个大男人,也在床底
她挥了挥杂乱的想法,随便瞥了一眼外边。
一双鞋赫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越来越近。
只是一眼,便让她有刹那呼吸的暂停。
杜鹃纹样的绣花鞋,她非常眼熟。
是沈黎最喜欢的那双。
她下意识否认这一想法,拧着眉头,聚神往那双走近的鞋上看。
杜鹃的纹样上赫然有一点红。
是沈黎。
沈黎小时候特别喜欢一幅画,便偷偷让她娘亲请了一个鞋匠,让那个鞋匠一点一点绣上图上的纹样,最后声称是她娘亲教她绣的,这双鞋是她亲手绣好的,这句谎言的点睛之笔就在于那双鞋的杜鹃纹样头顶有一颗红心,她非要声称是她在做的过程中不小心刺破了手指点上去的。
一滴血迹,这么多年,这么多次清洗过程,一点都被没被清洗掉
那双鞋不知不觉种已经近在咫尺,沈澜不由得憋住呼吸,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真不知道从何而来
可能是没看到人,她稍作停留后就走了。
沈澜松了呼吸,这才注意到,身旁的男人的视线,看的是自己?
“客官?”沈澜用极其轻的声音在他身边说道。
“嗯。”他顿了顿“还没走远。”
“好。”
那道视线含着几分打量,让她不由得有些慌张起来,索性偏过了头。
过了良久,沈澜听到掌柜在喊她名字,她才借口离开。
“你干嘛去了?交代你一个差事干这么久?”
“出了点差错”
“什么差错?”他迟疑了一下“是好是坏?莫非那女人已经提前下药了?然后你敲门的时候没有人开,自己开了门,走到床边查看的时候,正巧那个女人进来了,起了争执?那好像你们没什么声响传出来阿,而且她没一会就走了,那你是”
“不是。”沈澜眼角抽了抽“没什么问题,只是和那客官一起见证了是谁罢了。”
“你还有这闲心?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时间呢,还看戏。”他撇了撇嘴“一会我要去集市,你快些把衣服洗了去,里头也有我的衣裳。”
“好。但您去了,那到时候店里”
“你看着。”他趴在算账的台子上“那个点人几乎是没人来办住店的,你只管在店里就行了,让他们知道店里有人,还没倒闭。”
“好”
待沈澜走远,他才侧头装作无意的扫过楼上那道视线。
如果他直觉没错,那个人一直看的是他的那个伙计,那眼神真是奇怪。
还没想清楚什么,面前就出现一道黑影,他抬起头,赔着笑“客官,有何需要啊?”
“我今日住店那间屋子,我要办常住。”正是楼上的那位客人。
“阿,咱们这是客栈,常住恐怕”
声音戛然而止,桌子上赫然出现一个鼓鼓的袋子。
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触感,正色道:“客官你放心,那间屋子我一定给你留着,每天吩咐伙计给你打扫的干干净净!”
“嗯。”
待人走远了,他迫不及待的颠了颠那袋子铜钱,又打开来洒在台子上,喜滋滋的数着。
然后利落的在账本上记上一笔。
魏明杨,续店4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