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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军的大阵,硬朗地就像山核桃,恁凭西凉精骑如何敲打,都无法砸出缝隙来。再则,百余张大黄弩配合的手弩,令他们的对手戒惧忌惮,就像尖牙利爪的狐狼,对着蜷缩成团的刺猬无从下嘴。
随着时间的推移,河内军就地组装而成的攻城器械,被几十匹驽马合力往前拖曳,对战双方的情势随即改变。
六丈高的塔状箭车,几乎与虎牢关墙平齐,上面站满善射的弓手,他们躲在盾板后面,感觉风向正合适,就用抛射的法子,将箭矢送上天空,划过并不完美的抛物线,落在超出射程之外的虎牢关上。
起先,稀稀落落的箭矢撞在关墙上,随着弓手们不断修正,利用顺风的优势,很快就在墙头插秧似的,植下密密麻麻的羽翎箭。
守关大将牛辅面色不虞,只是向身边的亲卫轻轻点头,此人就立即转身下去传令。
紧接着,西凉军中的羌族巫师得令,就用血祭之法,激发了埋伏在虎牢关内外的巫术,十二都天鬼神从巢穴中醒来,随手撒播凡人看不见的血色光芒,为西凉军将士的武器盔甲,涂抹上薄薄的一层红光。
与此同时,十二个披头散发的少女,手持薄刃角刀,绕着一条草扎的蟒蛇翩翩跳舞,不时上前斩了一记。
茅草扎成的蟒蛇,很快就被跳着战舞的少女们斩地七零八落,它的身上每出现一条伤口,就有大团浓白的烟云冒出,汇聚在虎牢关墙头,颜色渐渐转为灰黑!
起风了!
风从虎牢关墙内往外吹,河内军的弓兵远距离抛射而来的箭矢,顿时被这股怪风吹偏吹走。形势转眼间反转过来,骤然改变的风向,开始有利于西凉军的弓箭发威。
风云变幻如此之快,普通人还以为自然之力,唯独对道法、巫术、禁制都入门上手的叶知秋,一眼看穿了西凉军的优势,究竟来源于何处。
“局部地区改变气象的巫术!颇有儒门道人董仲舒登台祈雨,平息旱灾的本事。莫非这位由道转儒的大家,也曾经涉猎过巫道?”
想要凭借弓箭决定攻城战的胜负,河内军做出一个很好的演示,相对的,西凉军也不可能用散乱的箭矢,击溃河内军的大阵。
当投石机就位后,开始用长长的臂杆,将沉重的岩石投向天空,滑过近乎完美的抛物线,狠狠地砸在虎牢关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时,西凉精骑再也按捺不住了。
其实,以这座天下有数的雄关浑厚硬实程度,普通的中型投石机,没有几千发的正面轰击,是绝难攻破的。
可惜的是,被动挨打向来不是西凉军的选择,他们更擅长主动出击,或许与这座边陲州的建军理念有关: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试探用的千余西凉精骑,按照关墙上的军旗指令集结。紧接着,就在部位河内军提神戒备他们强行闯阵的时候,闭上的关门再次打开,这次不是正中的一扇,而是连着左右的小门都一并打开。
每过一息,就有五十骑全副武装的西凉兵,飞快地冲出虎牢关,浑身黑甲的独特装束,连着胯下的坐骑多是黑马,从天上俯视下去,仿佛看见一股狂涌咆哮的黑潮,疯狂地向目标狠狠地噬去。
看似浑厚的河内军大阵,在这股气焰滔天的恶浪面前,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就算双重枪盾阵列坚若磐石,想要阻挡住雪崩似的浪头,似乎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长枪阵,起!”
随着一声怒吼,看似毫无作用的刀盾兵、格斗兵,纷纷蹲到地上,双手抓住三丈长的重枪,末端抵在地面,两三个人配合着,用自己的肩膀、腰肢扛起,三尺长的枪尖斜着往上,对着西凉精骑露出嗜血的獠牙。
大阵后方,集中使用的大黄弩和居高临下的弓手,连续三轮速射,试图截断西凉精骑掀起的狂潮,临时制造出一条隔离带。
可惜,西凉军冲锋的速度太快了,他们就像刑场上坦然赴死的义士,不顾一切地策马冲上枪盾大阵,用坐骑和自己的身体,为后面的伙伴打开胜利的通道。
话说半吨重的战马,一旦速度提上去,其势能之大,就是一颗重型投石机投出的巨石,恁凭人的意志坚若磐石,战场之上还是要尊重事实。
“哗啦……哗啦”
双重枪盾大阵,瞬息间就被西凉精骑冲塌崩溃,河内军的大阵转眼就像是被饿狼啃噬过,残缺不齐地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
可是,付出的代价实在过于惨重,第一轮接触的双方,主攻的西凉精骑固然被密密麻麻长枪贯穿身体死去,不顾他们强大无比的势能,也摧枯拉朽地彻底破坏河内军的阵形。
在地面高速滑行的战马,根本不能用普通手段停住,接连撞死七八个人后,才用尽冲势而减速顿住,停在更加浑厚的长枪阵前面。
王匡默然无视麾下将士的伤亡,毕竟河内军的两翼和后方还是相当完整,更别说就在附近接应的破虏军,那头矢志报仇雪恨的江东之虎,求战欲望之盛,连他这位宦海沉浮多年的人精都心惊肉跳。
“现今西凉军士气正高,初战就折了他们的锐气,以后就好办多了!拼消耗战,西凉军可是弱项,反倒是关东群雄能够源源不断地募集兵员、粮草,时间拖地越久越有利!”
想到这里,王匡忍不住自嘲一笑:“像我这样备受排挤的外戚残党,只能也只有担当磨钝西凉军兵锋的磐石,才能博得关东群雄的认可,彻底改换阵营罢!希望将士们的牺牲,会用价值!”
与此同时,西凉精骑在碾碎双重枪盾阵后,不顾一切地冲向长枪阵,这一次他们没有如愿,反倒是吃足了苦头。
鹅蛋粗细,三丈长的重枪,排列成边长半里的方阵,密密麻麻的钢铁枪林悄然竖起,即使全副武装的西凉精骑,在此阵面前也只有饮恨惨败的份。
叶知秋看到西凉兵连人带马挂在长枪上,还不仅仅是单人独骑,而是连续几个,就像平时自己最喜欢吃的烤串。
想到此节,他忍不住有些烦闷欲呕,不过现在的心态比初始时强多了,转念一想,就轻易平息了躁动不安的心情。
“我是真的没想到,王匡不仅是地方治政手腕颇高的官员,还是个手段老辣的将才,没有遇上武力不合常理的飞将军吕布,他亲自指挥的郡国级将士,竟然能让西凉军吃了偌大的暗亏!这些能青史留名的人物,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危急关头,西凉精骑似乎也察觉到长枪阵的厉害,虎牢关墙上的主将牛辅,瞪大了他的那双牛眼,不顾自身的威仪,连忙向左右亲卫下令。
毕竟受挫甚至遭到重创的一方,都是彼此熟稔的自家兄弟,他也不得不承认,胆敢提兵叩关的河内太守王匡,的确有资格让西凉军正视了。
鸣金退兵的讯号传出,还在鏖战的西凉精骑,尽管有非常多的不满,他们还是乖乖地退兵,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携裹着伤兵结束与河内军的接触,沿原路返回虎牢关内。
王匡却毫不在意麾下将士的伤亡,在他的指挥下,十几座中型投石机再次发出雷霆咆哮。
发出尖啸的岩石,仿佛流星落地,溅起翻涌如浪的烟尘。雄峻的虎牢关墙忍不住瑟瑟发抖,可惜十丈厚,巨石堆砌的墙壁,不是几枚合抱大小的岩石能够轰破!
守关的主将牛辅气哼哼地直言:“我方的投石机何时能够就位?什么?还要等到明天?去死!”
并州大营里“养伤”的飞将军,听到关墙上传来的咆哮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天下无敌的西凉军也吃到苦头了!这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