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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跟了她这么多年,她很清楚小红的性子,最是个胆小怕事的,这么大的事放在她心里,两头逼她,必是承受不住了。
她有点儿愧疚,但更感到一丝轻松。孩子没了,小红死了,胡郎中拿了她二百两银子,搬家了。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威胁到她在容府的生活。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容夫人新指给她的丫头宝菊报了声:“大少爷来了!”
瞧!他又来了!赵灵儿得意地想。
容毓飞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关切地问:“可感觉好些了?肚子还疼吗?”
赵灵儿拉着他的手,眼泪流了下来:“毓郎,是灵儿不好,没有保住咱们的孩子。灵儿没脸见你了。”
“唉!现在说这个做什么?你也别伤心了,把身子养好是真格的,别落下什么病来。”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宝菊在门口喊了一句:“太太和大少奶奶、两位姨奶奶来了。”
容夫人和江月昭进了屋,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两位姨奶奶站在她们身后。
容夫人正待开口问问用药的事,就见容毓飞一眼撇向周福珠:“你教的好女儿!平时顽皮也就罢了!如今越发没轻重了!”
周福珠一听,赶紧上前跪下了:“福珠有罪,请大少爷责罚。”
“去把雪儿带来!让她自己来陪罪!”容毓飞沉声说道。
容夫人不高兴了,脸也沉了下来:“飞儿,要罚也有我呢……”
“我是她爹,难道我还说不得她了?再不好好教教,还不定长成什么刁顽的性子呢。容祥!”容毓飞被激出火来了,冲着门外喊道。
“在,大少爷有何吩咐?”容祥在外面应了一声。
“去把小姐带来!”
“容祥你站住!”江月昭大声喝道,“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动雪儿!”
容夫人见江月昭发话了,她便沉着脸坐在那里,静默着。
“你……”容毓飞满面愠色,“我还没说你呢!你倒自己先蹦出来了!平时你就纵着她,皮得没边儿了。现下又做出这等事来!你还有脸护着她?”
“哼!就是我惯的!又能怎样?我偏护着!又能怎样?”江月昭被他骂得火起,也顾不上讲理。
“你……”容毓飞对江月昭历来只有溺爱,到此时才知道,自己居然不会跟她发火,瞪了她半天,方说:“你封了个郡主,连夫君的话也不听了吗?在这个家里,你休想摆那郡主的架子!容祥!还不快去!”
“容祥你站着!”江月昭再次喝止。门外的容祥,一脸的为难,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茬儿。”江月昭冷冷地跟容毓飞说道,“我还是个郡主呢,哼!本来我也不想在家里装什么郡主,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端起这个架子用用!我倒要瞧瞧,今儿哪个敢动雪儿一根汗毛!”
说完向容夫人一福:“太太,雪儿腿上还伤着,我不放心,我先告退。”
“福珠姐姐,跟我回去照顾雪儿。”
几句话说完,转身向屋外走去。周福珠为难地抬眼看了看容毓飞,最后一咬牙,起身跟江月昭走了。
容毓飞怒瞪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刚想说什么,容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们娘儿几个好心来探病,你瞧让你给闹的。小翠,我们也走吧。”说完,带着杜小翠和丫头们,也起身走了。
容毓飞简直无法明白。平时瞧着她们一个个儿的,都是宽厚仁和的人,怎么今儿对一个刚没了孩子的女人,却都如此刻薄?更何况这没了的,也是他的孩子啊?小昭也就罢了,平时与灵儿就不和,怎么连娘和奶奶也是这个样子?就因为灵儿出身青楼吗?
他愈想心中愈是忿忿的,转头再看赵灵儿,一脸委屈惶恐,流着泪拉着他:“毓郎,你也看到了,灵儿以后,就只能依靠你了……”
“……唉!”容毓飞直觉得满心无奈,无处可说。
江月昭回了锦蕙院,心中烦闷。她当然不信雪儿一推,就能把赵灵儿的孩子摔没了,又不是纸糊的,哪就那么不经推?尤其小红死了,她更觉此事可疑。可是没有证据,这事终是说不出口。
再看雪儿,小腿儿上裹着绷带,弓着腿坐在那里,一脸惊恐。见了江月昭,“哇”地就哭了出来:“大娘,我没用劲,我就那么一推,她就坐那儿了,不是我害的小弟弟……”
江月昭心疼地抱起她来:“雪儿别怕,不怪你,没事了……”
晚上,容毓飞也没回来。她让人出去问,回来说歇在苍芜院了。
前段时间两个人如胶似漆,江月昭都快忘了容毓飞自己的这个院子了,是呢,游在龙走了,苍芜院腾出来了。
小雪因为腿疼,睡在她身边一直哼哼着,江月昭一宿没睡好。
第二日早晨,杜小翠早早地就来了,见了江月昭,先请了安。
江月昭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她也不问,静静地等着。
杜小翠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说:“有件事儿……本不该我来说,可是我瞧着实在不过眼,也替妹妹不平。你在王府这几天,赵灵儿那个狐媚子,天天在锦蕙院门口等着大少爷,每晚大少爷一回来,就被她给拉走了,真真是……把青楼的手段都用到家里来了。”
江月昭听了,面上沉静似水,内心却一片翻江倒海。她强自镇定,没让杜小翠瞧出来:“我知道了,姐姐这话,在我这里说完就罢了,若传出去,倒让人觉得我们姐妹间搬弄是非。”
“那是,我知道轻重,只是实在看不过眼,只说给妹妹知道。”杜小翠赶紧应了。
杜小翠的话,让江月昭如身临冰窖,虽是暖春四月,却只觉得心冷如冬。
依她的性子,她该愤怒的,应该冲到容毓飞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斥问:你怎么敢背着我跟别的女人?!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天闷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是呢,她凭什么去问?他并不是背着她跟别的女人。赵灵儿也是正式从府门抬进来的,自己与她的区别,不过是一个走正门,一个走侧门而已,性质上,还不都是他的女人?赵灵儿也好,杜小翠也罢,甚至包括周福珠,他要去哪里,还不是他说了算?前段时间两个人甜蜜幸福,自己都快把这件事忘了,以为这个男人从此就是自己的了。这才离府几天,矛盾就浮出水面了。以后怎么办?象娘一样?象婆婆一样?象八王妃一样?象这里所有的女人一样?与这三个女人共事一夫,为他营造一个妻妾和睦的假象吗?
心绪烦乱纠结,江月昭一天脸色都不好看。到晚上,她哄睡了雪儿,躺下后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于是披衣起身,出了锦蕙院。
春guang正好的时节,连晚上空气中都散发着润润的草木生长的清香。月光如水,温柔地抚过世间万种惆怅,悲悯地俯视着在月下愁肠百转的人儿。江月昭心事沉沉,连带着步子都是沉沉地,有什么东西将她的心涨得满满的,让她觉得心脏不能负荷,似要往下沉,又似要往外裂。
脚步无意识地移动,再一抬头,就见到了那扇门,还有门上“苍芜院”三个劲遒的大字。
她立住,默默地注视着这扇门。
他就在这扇门内,现在正在熟睡吧?他可知道我心中的百转千回?为了这个男人,我从几百年后的开明盛世,来到这蒙昧初开的时代。如果我守住初衷,只为报一段情仇,倒也能万事放开。可是,我的心已经不受我的控制了,它一见了他,就欢心喜地的要蹦出我的胸腔。承认吧,江月昭,你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了,于是便有千般烦恼,万种悲伤,紧随着这爱,侵入了心房……
原来有时候,无爱是一种轻松,有爱则无比沉重……
江月昭也不知道自己在苍芜院门外站了多长时间,一阵夜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噤,暗自叹息一声,便转身往回走。
沿着来时路,她正慢慢地踏着步子,就听到前方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