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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攸正看着司马昂发笑,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就听见窗外边路人的对话。
一个道,“你说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叫富贵!如今天下最富贵的,当数穆家的女儿,就是如今嫁给王爷的那个。世人都以为天下第一的皇商是穆家的儿子穆建黎,可是我告诉你吧,穆大将军他偏疼女儿,商号上穆建黎不过就是挂个名号而已。其实里头管事的却是穆家的这个女儿。哎哟哟,你说这诺大的产业啊,每个月货船一到,这小姐赚来的银子就能堆成银山,可她却是个铁公鸡守财奴。就连她亲哥哥想跟她要点钱花,都是难上加难。她哥哥若是逼得急了,她就把账本给他去瞧,嘿,穆公子是武将,哪看得懂帐,还不是任她去说。”
“有这样的事?穆家的女儿如今已经嫁给皇子,等皇上万年以后王爷即位,她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她有什么使银子的地方?攒那么多银子干嘛?花不了,难道明儿还带进棺材里去?”
子攸在里头一句不落都听见了,气得手发抖。老太婆也听见了,气愤愤地说,“这起嚼舌头根儿烂了良心的混账。姑娘您可别听他们的混账话,天下哪有做哥哥的跟妹妹要钱的道理,可知天下人总是糊涂的人多,省事儿的人少。若要只管跟那起糊涂人生气,只怕自己还要气出病来。”
司马昂听了这话笑了,悄声跟子攸说,“老婆婆的话虽粗浅,理却不错,旁人识不识得你是何人又有什么打紧。要知道,倘或你使个小好处,便宜了几个人,旁人总是容易知道的,可若你的好处太大,也就难让人知道了,你使得那么些流民活命,这好处就太大了,所以也难让人知道你的肝胆——天下事本来如此,何苦认真计较。况且这两天事情太多,闹得你也没怎么吃饭罢,快吃了罢,老人家年岁这么大还给你包馄饨,别白放着凉了,倒对不起老人。”
子攸看了司马昂一眼,他的话很是体贴人情,又带了三分向着她的私意,她胸中刚起来的恼火也就散了,低头慢慢吃了起来。司马昂抬起头向窗外看了看,说这话的人像是知道穆家根底的,应该是穆建黎的人,他并没看到人影,只是心中想到那人既然有这样的口风,只怕穆建黎对子攸已经有了些不满,子攸的性子像是在穆家也要得罪不少人,日后吃亏也是难免。
老婆婆倒是看着司马昂笑了,司马昂的神色言语她都见到听到,分明是小夫妻间的口气眼神。她呢,虽是个贫婆子,可性子最善,又因为一辈子无儿无女,所以她虽面上不敢跟王妃攀交情,可心里却拿子攸当亲孙女看,所幸子攸向来也不拿大,甚或根本不拿自己当个了不得的人物,她对子攸也就越发疼爱,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今日见司马昂是这样英俊人物,待子攸又好,说话又知道好歹,她心里越发为子攸高兴,只想着他是子攸的夫君,都忘了这个英俊后生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倘或她这时想起来,只怕就吓破了胆,不敢一个劲的给司马昂碗里加馄饨了。
子攸看着他吃不了那么多馄饨又不好拒绝老人家的为难模样,低头一笑,故意的不吭声不给他解困。
这时间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外间的门帘一挑又进来一个人。这人一见子攸,眼睛都亮了,也没细看子攸旁边背对着他坐的人。“好几日不见了,这些天可好?”
司马昂听了这话,回过头来,见来人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相貌生得不错,一双眼里更是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透着风liu潇洒,脚步也轻快,从门口走来,倒像是飞过来的。
子攸也抬起头来,“陈兄?怎么这么巧?确是几日不见了。还不知你考得如何?”口里虽然寒暄着,可又看了司马昂一眼,偏偏陈长卿又没看出她的脸色来。
“我若不是状元,至少也能考个探花。如果不然,便是那考官没眼力。”陈长卿不等人请,自己就在子攸身边坐下,一是他原没想到子攸身边的人会是司马昂,二是他平素便是个恃才放旷之人,原不把达官显贵放在眼里,所以见了司马昂的衣饰华贵,越发不在意他。
子攸认识陈长卿的日子虽不多,却早已知道他的才学,也习惯了他的轻狂,因笑道,“这回定能取中。我听说这次的主考就是贺启贺大人,他人品端正是出了名的,所以这次取士定然是公正不错的。”
陈长卿一笑,摇了摇头,“他也不过就是个蠢人,更何况眼下已经是行尸走肉,自保尚且困难,如何还能担当选拔天下英才的重任。”
子攸还没说话,司马昂微微笑道,“贺大人为官清正海内皆知,倒不知你对他有何私愤,要如此出言不逊。”
陈长卿听见司马昂说话,才仔细打量了他,这一看心里倒微微吃了一惊,眼前人一双黑亮的眸子深邃不见底,带着股捉摸不透的意味,那面上更是轻易看不出喜怒,再看他的举止态度,虽然着意淡然,却掩不住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再见他坐在子攸身边,相距甚近,陈长卿素来心思机敏,这时候心头一动,已经猜出他大约就是司马昂了。便先向子攸笑道,“我若回答了这位公子的话,必然会冲撞了子攸,可千万包涵。”
子攸点点头,她知道他的为人,最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说的,不过书生之言,她原是不大在意,又见这个小店此时已经放下了幌子,不再做外人生意,他爱说什么狂话也没外人听得见,。
老婆婆倒上几碗水来,司马昂先端起一碗来喝了,一面听见陈长卿说,“贺启不过就是个沽名钓誉毫无远见的蠢才,更是个预置司马皇室于死地,欲毁大颢万世基业的奸佞之徒。”
司马昂一口水呛住,咳嗽起来。子攸瞪圆了眼睛,看着陈长卿,贺启是朝里仅有的几个敢为司马氏说几句话的正直长者,她这辈子还没听谁这样说过他,也难怪司马昂这么惊讶。子攸顺手在司马昂的背上拍了拍,帮他顺气,他却瞧见她用的是受了伤的手,一面咳嗽着,一面把她的手拉过来,“没事,子攸。你看看你结交的这是什么人,还自吹可以考中状元,我看他便有才,也不过就是个靠吹牛皮说胡话来取笑的东方朔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