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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郭老师颁奖发奖品的时候云霁就已经下了台。
她就坐在后台的沙发上,睡着了。
在昨天给周九良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很困了,但又熬了一晚上,忙到了凌晨四点多,她想睡一觉,但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刚才,她才有了头重脚轻的睡意。
李鹤东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给她披上了一件衣裳。
她没醒。
这段时间隋云霁很累。
沈白秋四十多了才成立自己的公司,原来他的工作室是挂靠在隋喻所属经纪公司的名下,趁着之前的事解约独立出来,一切都是刚起步。
沈白秋虽然自夸票房足以买下殷青云工作的剧院,但也终究是票房而不是他的钱,必要的电影专项基金该交的税划走,剩下的上下游一分账,他拿到的钱对于普通人自然不少,但对比票房根本算不得什么。如今自己的公司一开,钱花的跟流水一样。
就在去年出事的时候,沈白秋刚刚看好一个剧本。影视公司不看好,因为题材小众,拍出来注定叫好不叫座,赚不到钱的生意这个项目就不想批。如今沈白秋从公司独立出来,就想把这个剧本立项。费了很大的力气,投资拉到了,许可证也办理了。原先的公司再如何,到底也是一套完整的商业运作体系,以前沈白秋只嫌那些人阻碍自己,现在却真切怀念到了这种模式的好处。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他可以顺着自己的想法制作,尝到了好处,也就不想回去了。
前前后后花费了快一年这个项目才算步入正轨,他自然耗费了十二分的用心,可就在工作如火如荼地开展时,投资商临时撤资,彻底让这个项目陷入了僵局。
沈白秋为了项目抵押了房产车子,制作费用一再缩减,但颓势在所难免。
隋喻原先的公司元气大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沈白秋的公司发展了有几年,已经步入正轨,他们自然不会硬碰硬,但一个刚刚起步的工作室,这家从前也是业内颇负盛名的经纪公司有的是法子整治。
那时小夏把隋迩请到公司,希望她能劝一劝老板,老板有情怀是好事,但情怀不能当饭吃,公司上上下下等着发工资,他们不能为了这个项目把家底赔进去。
放弃这个剧本,抽身还来得及,否则再拍下去,他们都得喝西北风。
隋迩踏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是胡子拉碴的沈白秋。
“你也是来劝我的?”
“放弃吧,师父,你斗不过他们”
这是现实。
隋柏很早就明白的现实,郭德纲很早就明白的现实,于谦很早就明白的现实,隋喻很早就明白的现实,隋迩很早就明白的现实。
沈白秋也早该明白,可他一直不明白。
不是不能,是不想。
他的眼睛通红:“那我折腾这么多是为什么?”
隋迩摇头。
她有些愧疚,是不是她安分点,就不会有那么多事?
隋喻不会退圈,沈白秋也不会被磋磨成这样。
隋迩知道自己这微妙的愧疚感来的毫无道理。毕竟她什么都没做,还受到一场莫名其妙的网暴。隋喻,沈白秋是自己的选择,没道理她来买单,可心里闷得慌,很不舒服。
沈白秋走出去,隋迩坐在地上,看着散了一地的剧本。
人物的分析,画好的分镜,各种脚本,隋迩想,师父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剧本啊!
她将剧本收拾好,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她不爱喝茶,给她茶不如给她可乐,但她将沈白秋最贵的茶叶泡了。
茶刚泡完小夏就进来了,问她:“隋姐,老板出去了,你们谈的怎么样?”
隋迩给他也倒了杯茶,说:“不怎么样!”
她说:“其实吧,小夏,你比我大,怎么老叫我姐?”
小夏嘿嘿一笑:“我看你朋友都叫你师姐,连你队长也这么叫你,就一起叫了,再说你不也答应着吗?”
隋迩:“……我答应他们喊我姐是因为他们拜师比我晚,真的得喊我师姐。答应你纯粹是因为想占你便宜。”
小夏是个铁憨憨,觉得无所谓:“嗐,叫什么不是叫,跟老板一起叫你迩迩不习惯,喊你隋老师太生疏,叫你小老板你自己肯定也不乐意,还是叫姐吧!”
隋迩支着额头,说:“那你要不然跟我干吧,我给你发工资。”
小夏挠了挠头,说:“你那里也不用我干啥吧。我先跟着老板干,老板要是不用我了,我再说找其他的工作。”
一时间隋迩竟不知这位是真的傻还是装的傻。
大智若愚吧!
“隋姐,你再劝劝老板吧,公司会被这个电影拖垮的。”小夏不忘了自己的目的。
隋迩有些奇怪:“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公司里的人都这么说”
隋迩心里有底了。
她将茶水喝完了,站起来拿起包,说:“剧本我看了,挺好的,就这么拍吧!”
小夏愣住了,喃喃道:“可是没钱啊!”
隋迩知道还差多少钱,之前她问过小夏,是一个以她现在的收入不可能赚到的一个数字。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很快就有了”
确实很快就有了。
随着那一大笔的资金进账,沈白秋气急败坏地来找隋迩。
手里的文件摔在桌子上,导演的好脾气都被里面的数字给烧没了:“隋迩,这钱哪来的?”
隋迩将手里的本子放下,颇为无所谓的说:“正规途径,您把心放盆骨里头。”
这是抖包袱的时候吗?
沈白秋气急败坏地扬起手,隋迩站起来,把脸凑过去,说:“打吧!”
巴掌没落下去。
沈白秋已经绝望了:“隋迩,那是你爸给你的嫁妆,你爸在你出生后就给你预备着了,攒了好多年的嫁妆。”
隋迩名下十几套房子,四间店铺门面,除了自己住的那套没动,其他的卖了一些,剩下的做了抵押贷款,好歹凑出了一大笔资金填到了这个无底洞里。
“你把钱扔到这里面跟打水漂一样,连个响都没有,你听我话,现在签文件撤资,损失多少钱我以后给你补上。”沈白秋的语气近乎哀求。
隋迩有恃无恐:“无所谓,就当我投资您公司了,钱您要是不用就捐出去,好歹也算我一份心意。我又不是失业了穷到出去要饭,我自己有房有工作,比很多人已经不错了,等您电影赚了钱我也不算损失。”
沈白秋:“要是赚不了钱呢?”
隋迩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回头去了地底下没脸见我爸的是您不是我。”
沈白秋笑不出来,用这个钱让他有负罪感,可他拒绝不了。
他觉得自己卑劣,如果强行撕毁协议把钱退回来隋迩也没什么办法,可他犹豫了,他憋着一口气,他想把电影拍出来,他想告诉那些人,他的电影离了他们照样可以,他有自己的想法。
这钱能解他的燃眉之急,可这钱是大哥留给隋迩的遗产,是要当她嫁妆的,大哥从迩迩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攒,攒了很多年。
大哥说以后他不在了,嫁妆就是迩迩生活下去的底气。
沈白秋捏着那张纸手在抖,他知道那是多大一笔钱,他知道这笔钱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卑劣自私的想法,他是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的。
沈白秋走后,殷青云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目光复杂。
“这么多钱,你就舍得?”
隋迩的表情瞬间垮下来了,恨恨的rua着手里的抱枕哭丧着脸:“我哪舍得啊,我的房子我的钱,回头做梦我爸得打死我。”
殷青云:“你个败家玩意儿。”
她叹了口气,说:“我那套房子也值点钱,他不肯和我说,我不知道他的困境。”
隋迩抱了抱殷老师,说:“不用管他,这些钱是我爸爸给我的,用在他身上我爸爸不会真的生气。但您不一样,您和我师父还没结婚,即使结婚了也要算清楚,您不能为他倾家荡产。”
殷青云摸她的头发,说:“你为什么要为他倾家荡产呢?”
隋迩说:“我傻呗!”
殷青云将她抱紧了,说:“傻孩子。”
午后的阳光中,殷青云盘算着自己的财物,她当然不会因为沈白秋的一个荒诞不羁的执念去将一切赔进去,但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得意门生将来出嫁的时候寒酸。沈白秋天真,不能让别人为他的天真买单。
那段时间因为疫情的原因,德云社还没有开箱,之前她还调侃何九华威力够大,如今却有活要干了。
隋迩是德云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是德云社公认的。
具体表现之一在于她不是队长,但每次队长例会都要参加。其实也不仅仅是队长例会,包括高层会议,和别的公司的合作谈判,除非她有演出或者什么的,否则她是不能缺席的。
她一不发表意见二不参与讨论,她做会议记录。
是的,仅仅是会议记录。
除了会议记录,师父要求的资料整理和写一些作品,师娘要求的公司相关材料,栾队要的各队的资料汇总,师兄弟帮着磨本子,随行助理帮忙化妆,联系品牌方和安排衣食住行,她都能完成的漂漂亮亮。
当然,这些活是间歇性出现的,要是全都来的话隋迩也没法说相声了。
但也能反应出一部分工作能力。
沈白秋也爱带着她,有什么事情都能帮着办好,特别省心,除了有时候看剧本挑刺,说话嘴损容易得罪编剧以外都妥妥的。
有时候老父亲也感叹,闺女傻不愣登的让干什么干什么,一点主见没有,以后可怎么办。
老父亲也是后来才明白她只是懒得动脑子,但真的动脑子也是很厉害的。
演员那里她给盯着安抚着,谁要是敢撂脸子飘起来都能给震住了。场务那里她指挥着,道具该怎么摆安全措施哪里不到位全给指出来。实拍的场地,后勤的供给,后期的赞助,她甚至还挖来了一个业内颇负盛名的道具师加入剧组。
沈白秋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想着展露能力将来逼宫夺权啊!”
隋迩:“就你这小破公司有什么权可夺的?”
沈白秋笑了笑,没说话。
沈导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原先的沈白秋有种难得的少年气,总是笑呵呵的,演员演不好他会扯开嗓子喊,但过后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喝酒。不喜欢他的演员都被他吼走了,和他打交道的都是喜欢他的。
可现在的沈白秋沉默下来了,歇工以后窝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回放审阅,面对演员的邀请也不再笑嘻嘻地答应,他熬的很晚,睡得很少,但精神头一样的足。
殷青云说他老了,他说他现在才算真正地长大。
以前大哥护着他,后来大哥死了,师哥们愿意帮他,现在他还要靠女儿,如果这样的他还不长大,他该是何等的愚蠢和不可原谅。
殷青云和隋迩通电话,说沈白秋这个样子不知是好是坏。
隋迩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剧本究竟好不好,我也不知道这个电影能不能回本,我只是想成全他最后一次的少年意气。”
她对殷青云说:“妈妈,他是我爸爸。”
殷青云愣住了。
电话那头是均匀的呼吸声。
隋迩再厉害也不是铁打的,她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是我爸爸。
这句话是殷青云转述给沈白秋的。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殷青云不愿意隋迩将自己的家当跟着沈白秋赔进去,所以对始作俑者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听完这句话,她也释怀了,告诉沈白秋,她不会卖掉房子去支持他,但也不再反对他。能挣钱更好,如果赔了,有她在,沈白秋就有东山再起的本钱。
那时的沈白秋背着隋迩走在回去的路上。
那天小夏有事请假了,晚上有个酒局。清高的沈导总算放下了架子,懂事了,一杯一杯的酒端过来,他来者不拒。
隋迩知道他胃疼,就站起身来将一杯一杯的酒截住了。她年轻,又生的这么漂亮,刚开始还好点,后来大家喝糊涂了,就纷纷敬这个漂亮知趣的女孩子。
散场的时候有人问要不要载她一程,沈白秋还没冷脸隋迩就拒绝了。
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隋迩吐了很久,沈白秋要送她去医院,隋迩也拒绝了。
就这么走回去,走一段吐一段。
沈白秋最后背着她,低声骂道:“不能喝你还这么着,嫌自己命长是吗?”
隋迩昏昏沉沉,又心脏坠沉沉的呼吸困难,挣扎着下来,坐在马路牙子上喘了好久的气。
沈白秋脸色变了。
隋家人的心脏大多有些问题,是遗传性的,喝酒后呼吸困难就是其中的一种。
隋柏当年就有这种毛病,隋喻也是。
隋迩这些年饭局参加了不少,酒量也好,他没想到隋迩也有这方面的问题。
“你原来没有这样的问题啊?”沈白秋有些慌了。
隋迩皱眉:“原来没人灌我,我喝得少。”
沈白秋确定了不用送医院,也和她坐马路牙子上,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隋迩讶然道:“您到现在还不能肯定吗?是对自己有多大的滤镜。”
沈白秋苦笑:“要不是我,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罪。”
隋迩其实挺赞成的:“要是我爸还在,我肯定不会受这个罪。”
“那你怎么还管我?”
“我爸让我给你当女儿,你就是我爸爸,我不能不管你啊!”
沈白秋看着天空凄冷的月牙儿,说:“我不应该当你爸爸的,大哥和郭老师都比我有能耐。”
隋迩感觉好受些了,说:“谁让命里该着了,要是能选我还想让马云当我爸爸呢,这不是没那条件吗。”
沈白秋站起来,说:“是啊,没那条件,没法选。起来吧,你喊我一声爸爸,我没本事护着你,可起码得带你回家啊!”
父女俩就这么相互扶着,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秋风凉薄,可日子都得过。
后来上节目,主持人采访沈白秋,问他是什么促使他转换风格,促成电影的大卖呢?
一向自如的沈白秋沉默了很久,主持人甚至以为自己提的问题不合适。
那个颇具人气的导演说:“我女儿。”
“我女儿是我大哥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托付给我了。小的时候我没有陪她长大,我对不住她,可她为了成全我这么一个荒诞的想法,将大哥留给她的嫁妆都给卖了。如果我不能起来,九泉之下哪有脸去见我舅舅我大哥。”
“说感谢太生分,可除了这个我也说不出别的,到现在我也觉得我对不起她。”
一向从容不迫的人眼里有了点点泪光。
所有人都知道隋迩靠得住,在看不到未来,电影随时可能停拍的时候,隋迩站出来,就能给人安全感。没有她做不成的事,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哪怕听着她发怒,都让人充满干劲儿和希望。
可她是人,不是神。
李鹤东电话打来的时候,听到的是浓重的鼻音。
他没说什么,订票去了拍戏的那个城市。
隋迩是在片场的一片忙碌中看到了风尘仆仆的人。
本来平复下去的情绪又起来了。
她问:“你怎么来了?”
李鹤东将她拥在怀里,过了很久,他说:“我不懂你的工作,但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隋迩的手攥紧了他的衣摆,闷闷地说:“我才没哭呢!”
“那就不哭”
李鹤东带隋迩去吃了饭,给她买炸鸡和冰可乐,再三确定没人欺负她后说:“不想干了就回家,我养你。”
隋迩被他逗笑了,说:“我堂堂德云一枝花,是你养的起的吗?”
李鹤东也笑:“那我就努力养你。”
隋迩扑哧一笑,抱住他,说:“还是靠我吧,将来我把我师父拉下来自己当霸总,到时候师姐养你。”
李鹤东将下巴放在她的发顶上,说:“行,小弟等师姐养我。”
隋迩瘦了很多,东哥在想,他是不是真能养得起她。
他不想她如此的辛苦劳累,又不想说出半句反对意见。
隋迩是愿意这么做的,谁也强迫不了她。
德云社开箱在即,李鹤东也有事情要忙,并不能留很长时间,到了晚上,也要走了。
头一回隋迩生了不舍。
但没表现出来,她该果断的时候绝不儿女情长。
她将李鹤东送到车站,车要开了,她忽然神神秘秘地指着自己的手机给他看,东哥不明就里,凑过来看,被隋迩摁住亲了一口。
姑娘笑嘻嘻地后退几步,对傻在那里的东哥挥了挥手。
东哥愣愣地碰了碰自己的唇。
有些麻。
心肝坏透了的丫头,就知道闹他不安宁。
看着进站的车,李鹤东深深觉得女朋友如此调皮,实在是欠收拾。
唉!
那段时间的大事也就两个,一个《德云斗笑社》一个沈白秋的电影。
沈白秋的电影差不多了,所以隋迩也有心情去串个团综,可录了两期后片场又有点问题,隋迩就回去了。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最后一期综艺的时候隋迩刚忙完就看到了朋友圈,于是给孟鹤堂转了钱。也是她脑子糊涂,没有深想,真以为孟鹤堂遇到事了,打算多转一万方便周转。
至于周九良,隋迩很乐观地暗戳戳安抚他,可惜他不知道。
后来开箱后,打工人周九良快疯了。
八天十二场,谁受得了?
团子打电话求师姐来帮忙,正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师姐表示她还忙着呢,要他努力。
团子: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对的!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