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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明道一路狂奔,比从左云秋那里逃生的时候飞得还快。
他飞到了东海之滨,面对辽阔壮丽的无边沧海,放声长啸,可胸中的愤懑仍然无法缓解。
拔剑出鞘,摇光剑如同一道霹雳斩在大海上,惊起了滔天巨浪。可浪消了之后,大海还是大海,依旧风平浪静,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慕容明道纵身跃入海中,冰凉的海水让他清醒了不少。
即便成神,这世界上依旧有很多事情是他无力改变的。
他可以帮着慕容宽平定战乱,但他改变不了临城百姓身受涂炭的命运。如果以后,他真的帮着夏国平定了天下,那天下的百姓就一定比现在的日子更好吗?
这连绵不休的战乱,会让多少人无家可归?让多少男子身死异乡,让多少女人饱受欺辱?
慕容明道的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此时,也许只有一个人可以为他指点迷津!
他如同一只蛟龙,从水底深处腾空而起,带着无数水花,飞上半空。
无上君策府,万里破虚极!
来到君策府的门前,慕容明道又站住了,他此时的身份已经广为人知,如果直接从正门而入,恐怕朝廷中很多人会对此议论纷纷。可要是偷偷进府,又过于失礼了。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一个声音在他耳旁轻轻响起:“太子,我在府东面的竹林里等你。”
正是公孙有雪的声音,慕容明道不禁一阵感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公孙有雪的视线啊。
来到竹林的时候,公孙有雪正席地而坐,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小方桌,对面还放了一个蒲团,看来是给慕容明道准备的。
一见到公孙有雪,慕容明道便觉得他似乎有些陌生了。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两个月,公孙有雪的神态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整个人都变得从容了许多,原来有些冷峻的眼神中,多了很多温暖和柔和。此时,正微笑地看着慕容明道,似乎在看着一个从远方归来的老友应邀赴宴而来。
“恭喜有雪师兄,您已经突破到上神之境了!”慕容明道又惊又喜。
公孙有雪笑着说:“也要恭喜太子啊,这么快就到了地神境中成,前途无量啊。”
慕容明道见说到自己,面色变得黯然了,坐在公孙有雪对面的蒲团上,说:“我这点小突破,让有雪师兄见笑了。这次我是遇到了心结,如果不解,后面的修行恐怕会有大障碍,这才冒昧来打扰您。”
公孙有雪说:“修行修的就是心,心无挂碍,才能远离一切是非,无是非心,才能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有心结不怕,有心结却不自知,才是真正可怕的。”
听到此言,慕容明道心里顿时平静了许多,他问道:“有雪师兄,您是知道的,我开始修道完全是出于意外。父皇在我年幼的时候便一直教导我,生为慕容家的人,不应只想着家族,更应挂念天下。但您刚才也讲到了心无挂碍,这挂念天下是不是就是心有挂碍呢?”
“问得好!”公孙有雪点头赞许,说:“太子能问出这个问题,这境界确实要比普通修道者高出很多啊,即便有些上神,恐怕也会在此方面遇到迷障。”
他继续说:“如果单从修心来说,心无旁骛自然是进展更快,但这些修的都只是‘有为’,而不是清静‘无为’。有为,是修行者看得到的境界,法力高深,通天知地,确实不同凡响,但很多人的境界也就到此为止了。
真要是有大境界,能够突破上神之境,成为金仙之体,不仅要有大神通,更要有大功德,有些极大功德者,甚至可能没有神通也能直飞天界,成为大罗金仙,这才是真正的‘修为’。
心怀天下众生,就是真正的大功德。也许这会对修炼功法有所阻碍,但却能让修行者真正进入大境界。太子怀抱天下苍生,心中所念,远超我等修道之人,日后功德无量啊。”
慕容明道见公孙有雪言语挚诚,绝非敷衍塞责,心中宽慰了许多。
公孙有雪话锋一转,又说:“但是天理和人理,也有很多不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果总以凡人恻隐之心处世,又容易变成妇人之仁,这就有违天理了。”
“天地可以以万物为刍狗,但万物岂能以自己为刍狗?我今日得见临城破城后,百姓的无辜惨景,被杀戮、被淫辱、被掠夺者,数不胜数!我纵有一身仙术和法宝,却爱莫能助,这是否也符合天道呢?”慕容明道正色问道。
公孙有雪沉默了半晌,缓缓地说:“修道者有所成就后,便不再是凡人,但绝大部分也成不了金仙。我们置身于天地之间,既要尊天理,也要尊人理,确实有些事难以处理周全。
按照天律,修道之人不可以用仙术法宝伤及凡人,违者必遭天谴,甚至可能会承受神魂消散、永不超生之重罚,所以不管我们的法力有多高深,对于人间的很多惨剧一样爱莫能助。
在我们力所能及的地方,尽我们的心力也就是了。凡间的气运,很多自有天意,修道者涉入过多,也许并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我想帮那些可怜人,让他们家人不死于刀剑之下,妻女不受欺凌之辱,这会是害他们吗?”慕容明道的声音越来越大。
公孙有雪苦笑了一下,说:“因果轮回,循环不爽,你怎知那些死于屠刀之人,不是前世留下了祸根呢?也许有些人死于兵解,反而可以早早逃离今世苦难,得享来世荣华富贵呢,你若出手,是救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呢?”
这句话问得慕容明道一时词穷,低头沉思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公孙有雪的言论。
“有雪师兄,我之前也想到过这一层,但看到那些惨相,总觉得是自己该做的事没有做,不断自责。这可能是我的境界还不够吧,但我实在不敢想像,我会变成一个面对残暴却熟视无睹之人。”慕容明道不断摇着头,紧缩双眉。
“你是对的。”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慕容明道身后响起。
这声音仿佛就在耳旁,但慕容明道却全然没有察觉,有人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他本能地一侧身,就要拔剑出手。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太子,不必紧张,是我。”
慕容明道仔细一看,来人看起来60出头的样子,身材不高,头发已经花白,但眼神却如孩童般清澈。
他手一抖,摇光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弟子叩见国师!”
来者正是大夏国的守护上神,君策府的主人,国师公孙长青!
公孙长青笑呵呵地把慕容明道扶了起来,说:“太子,多礼了。”
当日慕容明道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拜在公孙长青身前,认过师的,这也是皇族的祖传规矩。但实际上,真正传艺的一直都是公孙有雪,慕容明道也是只有重大节日或者祭祀之时,才能见到公孙长青。
在他心目中,公孙长青一直都是自己身边的在世仙人,拜公孙长青的时候,就和进了观,拜祖师爷没有任何区别。
“太子啊,这些年苦了你啦。”公孙长青拉着慕容明道的手说。
慕容明道听到此话,一时间眼泪上涌,好不容易才没流下来。
“弟子命中由此劫难,只当自强不息,不辜负国师的教诲和有雪师兄的多次相助。”
“唉,每个修道之人,都有自己的心劫。有的劫是因为贪,有的劫是因为迷,有的劫是因为恶,而你的劫则是因为善啊。”
慕容明道瞪大了双眼,难道善也是劫吗?
“出家人常说善哉、善哉,自然是人心向善的,但对明道太子来说,心中慈悲满溢,这个善字,反而变成一个难以跳出的束缚了。”
公孙有雪说话时,眼中一直带着浓浓的暖意。这眼神已经是多年不见了,慕容明道想起当年父亲也曾这样看着过他。
“请问国师,难道我就不能跳出此劫吗?”
“可以跳啊,但也不必跳。”公孙长青笑嘻嘻地说。
“不必跳?可这是劫啊,不跳出来如何修行?”慕容明道不解地问。
“你之修行,会与天下人大不相同,对别人来说,这确实是个劫,是个障,因为他们的目标不过是飞升。但对你来说,也许有了这个劫,修行的进程会有影响,可一旦把这个劫化为功德,未来的修为就不仅仅是飞升那么简单了。”
“飞升之上,还有什么?”慕容明道好奇地问。
“大凡修行者,到了上神之境便可以飞升,近年来天界仙人不足,有些像天随道人那样的地神境巅峰者,也破格飞升了。但这些修行者飞升到天界,也难以短期内晋级到金仙之境,有些甚至永远都不会成为金仙。
如果没到金仙境界,就仍然做不到与天地同寿。每千年要渡小劫,每万年要渡大劫,大部分飞升者是过不了万年大关的。”
慕容明道这才明白,原来天界神仙也有自己的麻烦。
“近些年来,天界的气运也遇到了波动,很多飞升者到了天界,不但无法继续提升自己,反而有可能出现修行倒退的情景。所以不少还在上神境界的修行者,就想方设法延迟飞升,尽量在凡间突破。
可凡间毕竟灵力有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过金仙了。要想超越灵力的局限,只有一条路,就是修下绝世功德,太子现在走的,就是这条路啊。”
公孙长青讲到此处,慕容明道顿开茅塞,原来自己在走的路,竟是如此安排的。
公孙长青说:“这几年里,有雪总是跟我说要出手帮你,但好多次都被我拦住了。明道太子现在的气运已经和当年完全不同,以元神修道,本来就是特立独行,后面的种种变化,恐怕都与常人有异,我们干涉过多,可能反而会妨碍太子的进境。”
慕容明道跪倒在地,说:“这几次,要是没有有雪师兄相助,我早就被天随道人炼化成黄巾力士了,要多谢国师和师兄才是。”
提到天随道人,慕容明道想起了被寄身在摇光剑内的奉若海的元神。他说:“上次和有雪师兄相见,过于匆忙,忘了一件大事。奉师兄的元神暂时还藏身在我的宝剑内呢,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身体重生,还是得请国师和师兄出手啊。”
提到奉若海,公孙长青和公孙有雪二人面上都严肃起来。
此时正是白日,不利元神现身。公孙长青袍袖一挥,取出了君策府的镇府之宝遮天伞。
这伞越来越大,瞬间便遮住了整个竹林。
慕容明道从摇光剑内把奉若海的元神请出,这些日子他一直藏于摇光剑内,看起来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比当日虚弱了很多。
“师父,师兄!”
见到公孙长青和公孙有雪,奉若海泪如雨下,真如隔世一般。
他倒头便拜,公孙长青上前一步,把他抱在怀中,双目紧闭,心中也是一阵激荡。
公孙有雪拍了拍奉若海的脸,想起他这几年非人非鬼的遭遇,双目也变得湿润了。
公孙长青见奉若海非常虚弱,知道他的元神在世间停驻太久,已经伤了元气,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做的小葫芦,打开塞子,对着奉若海说:“孩子,你先到这九转葫芦中好好养养,待师父选个吉日,助你重回人间。”
奉若海拜谢过慕容明道,化作一道青烟进了九转葫芦。
公孙长青把葫芦收好,说:“劫数与气运,即便是仙人,也难以完全看清。这几年来,太子和若海都饱受磨难,我相信后面必有福报,这些苦难都不是白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