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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外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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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盐贩子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刘承宗原以为要等海北造船厂造好,他才能见到自己的船。

    却没想到勇敢的塘骑兵主动出击,缴获蒙古帝国捕鱼木筏两条,一时间喜大普奔,西海舰队成军了!

    因为塘兵玩得很高兴,把两杆鸟铳架设在木筏上。

    所以西海舰队在成军当日,就成为这片海洋唯一的主宰,直接提升了青海湖各部落水师的平均装备等级。

    他们拥有了舰载火炮。

    由于西番百姓普遍时兴水葬、天葬的缘故,当地人不吃鱼,所以吐蕃帝国退出了海上争霸。

    如此一来,旱鸭子出身的刘二爷,在这片海上的竞争对手就只剩下擅长捕鱼的蒙古帝国。

    势均力敌。

    不过在造船这件事上,刘承宗和周日强的分歧还挺大。

    刘承宗觉得吐蕃帝国都退出海上争霸了,蒙古帝国水师历来不敢见风,他们的船随便做做,尽快把船造好,才是周日强唯一需要考虑的事。

    毕竟船早一天造好,他的部队就能早一天在对岸修建驻地墩台,到时那边狼烟一点,这边昼夜之间就能支援,即可发兵占领茶卡盐池。

    他就能拥有一条日进斗金的商路。

    按照河湟谷地五十万人的规模,每天消耗的盐价值在千两以上,这是拥有四十万两市场的大买卖。

    但周日强觉得,柳木造船不行,松木造船至多够用二十年,而且船体太弱,打不过别人。

    刘承宗想把周日强送到承运手下的医匠那,请人给他看看脑子。

    这家伙是指望造出能跟青海湖水怪打架的战船还是咋的?

    刘狮子说:“就用松木,松木挺好,能用二十年足够了。”

    其实跑海贸的商贾,不少人使用松木造船,因为松木船便宜。

    一条船几十两银子,只要能跑一趟南洋航线回来,把船拆了当柴火烧都赚。

    当然更多人会把船扔在沿海,西班牙人很喜欢买这种便宜的二手货船。

    对刘承宗来说,他用船也是如此,只要能拉一船盐回来,盐的价值就已经超过船上百倍。

    但一条船少说要上百工时,他们非常缺少匠人。

    周日强解决这件事的方法非常官方,从西宁卫找了俩旗军,让他们给兰州传信。

    兰州黄河上有造船的匠人,技术上可能没那么高,但日常使用的货船,足够了。

    总比他们这帮陕西军人在造船上有水准。

    刘承宗在海北忙着筹划造船厂,他的部下戴道子,正在海南一山之隔的茶卡盐湖畔筹备战斗。

    在拉尊的号召下,上万牧兵与西番兵在各部那颜的率领下,向河卡草原发动进攻。

    摆言不愿把兵力投入这种兄弟相残的战斗,所以仅率领二百牧兵,在戴道子一队塘骑的保护下跟随拉尊。

    戴道子之所以留在他身边,是因为摆言台吉的威胁。

    摆言说,兄弟你看,大帅给你的使命,是保护我安全回到驻地,但现在打仗了,我要是死了,你们大帅的愿望不就落空了么,所以你还得再保护我一下。

    戴道子觉得……你死了大帅不能找别人么?这么大的青海,五条腿的马不好找,两条腿的蒙古人不满地都是?

    但跟着摆言台吉探探两个大部落的情报,倒是不坏的选择。

    河卡草原南部的山岗上,戴道子的部下正在宿营,几十头牛羊在山岗下的草地觅食,那都是这队塘骑的牲畜。

    “管队,又一头羊。”

    篝火上架着铁锅,切作薄片的羊肉在锅里涮得正香,戴道子对塘兵的报信百无聊赖,应下一声,专心捞起羊肉,蘸着蒜泥放入口中。

    半个月里,戴道子率领塘骑参与了两场战斗。

    摆言台吉并不抠门,塘骑所获战利品统统归他们所有。

    如今塘骑们都有了自己的河曲马,其他用不着的器具,打完仗就摆在营地边缘,任由拉尊聚集的各部牧兵购买。

    他们这种交易,怎么说呢。

    因为双方头脑里的物价不一样,这就好像有人用一两银子的进价,把一石白面二两银子卖给在陕北的刘承宗一样。

    双方都觉得对方非常实在,自己赚大了。

    戴道子吃饱了抹抹嘴,叹了口气:“青海诸部若都是如此,我看大帅用不着步步为营,跑一圈打一圈,青海就是大帅的了。”

    在他眼中,拉尊这支人多势众的军队不值一提。

    这支军队的大部分组成部分,和一千五百年前的匈奴军队相比,装备稍差、战术稍强,算打个平手。

    不过也有意外。

    比如从北边山口赶来会盟的喀尔喀岱青部。

    岱青是拉尊的附从,那支军队有八百骑,普遍使用皮甲,皮甲上多用铁条加固,马刀强弓也很多。

    摆言台吉说岱青曾是喀尔喀的贵族,从漠北跑过来,是拉尊的得力干将。

    “后面也许会有苦战,你们都记住,不管谁回海北,都要把喀尔喀部的情况告诉大帅。”

    在戴道子参与的两场战斗中,其中一场与岱青并肩作战,遇见了隶属于古如黄台吉的部队,那支部队一样装备要明显好于火落赤部。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那队蒙古人有火枪。

    岱青与那支部队很有默契,双方突然遭遇,各自缓缓退出战场,最后戴道子跟着岱青,去旁边抢了古如黄台吉一个部落。

    戴道子觉得这个岱青,和自己一样,一只摸鱼怪更容易发现另一只摸鱼怪。

    人们出工不出力总是有原因的,戴道子认为塘骑不值得为拉尊死战,那么岱青是为什么呢?

    戴道子认为,很有可能也是为了刺探情报。

    不过这种事不是他操心的事,成日里跟一帮蒙古部落混在一起,让他们这帮塘骑在牧羊技术上得到很大提升。

    戴道子只想早点这场仗,回海北给大帅汇报自己的发现。

    这片土地到处是宝藏,拉尊的地盘草场肥美,八角城附近就有银铅矿山,而且还有不少泥炭。

    而在古如黄台吉的地盘,征战的路上发现了好几处能采银矿的寨子,还有金铅伴生的矿山。

    就在他们眼下驻扎的山岗,下面的就有旱金,不过这些东西他们开采不来。谷

    别说他们,就连驻牧于此的蒙古人都懒得开采,开采沙金是件非常复杂繁琐的工程。

    这事需要专业的人才来干。

    所以这些地方都被他一一记下来,只等着回去给刘承宗汇报了。

    很快,摆言台吉从外面策马走来,看模样原本没打算在营内多待,不过看见戴道子正在吃涮羊肉,摆言翻身下马坐在旁边,找人要了双筷子,也吃了两口。

    “羊肉味道很好,怎么样。”摆言台吉问道:“有没有留在我这的打算?你们都是好汉,牛羊管够。”

    摆言台吉是真想把戴道子这队人留下。

    这段时间他有意不让戴道子参与战斗,每天什么时都不需要干,只要跟在他的身边就够了。

    戴道子这支塘骑队就像一块最大的宝石,能让每个遇见他的贵族都对他心生羡慕。

    他们每个人都是老练的士兵,四十九个人有四十九套铠甲,而且还全是整齐的明军制式棉甲……在甘南草原上,就算是拉尊的卫队都没有这样整齐的装备。

    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不单戴道子对甘南蒙古部落增加了许多了解,摆言也自以为对刘狮子的部队非常了解。

    尽管绝大多数情报来源于啥也不懂的陈师佛,但有些东西,是摆言很容易套话套出来的情报。

    比如刘狮子是陕北人,军队来源于榆林、宁夏、固原,高级军官绝大多数来源于其延安老乡、榆林同袍。

    而戴道子和这队塘骑,都是宁夏人。

    在摆言台吉眼中,这就相当于附从拉尊的喀尔喀部岱青,基本上等于说走就走。

    所以摆言想试试,让这队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戴道子找来个懂蒙古言语的塘兵,听了之后干笑一声,他知道摆言台吉想的是什么,摇摇头道:“只要台吉和大帅的贸易达成,我们身上这些东西,你都能轻松买到。”

    戴道子对自己身上的铠甲心知肚明,质量不算好,每次狮子军发了零花钱,他们就会去工匠那边淘甲片。

    由于塘骑很少参与抢劫任务,所以大伙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买一套最好的甲片,只是买一套差不多的甲片就足够了。

    他也盼着狮子军和蒙古人的贸易顺利展开,到时候他们可以把身上的铠甲换八九十头牲畜,牲畜拉到西宁,连自己儿子用的铠甲都能买来。

    虽然大多数人并没有儿子,但贸易展开,他们很快就会有婆姨。

    没听说过土财主找不到婆姨的。

    摆言台吉笑笑,没有多说。

    尽管这里的物价就是这样,物以稀为贵。

    但实际上摆言……没办法一下子拿出五千头牲畜。

    何况他并不希望刘承宗真的在青海打开市场,这是人之常情。

    此时此刻,只需要有戴道子这四十九个人就能让别人羡慕,等每个贵族都能从俱尔湾买到昂贵的装备,四十九套铠甲还能让人羡慕吗?

    没有差距和比较,人哪里还有快乐呢?

    “这场仗快打完了,你们之后就回去?”

    戴道子理所当然地点头,问道:“仗要打完了?”

    他觉得这场仗才刚开始。

    摆言点头道:“我们过来只是为了抢马,抢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呗,难道还能把亲兄弟打死么。”

    摆言说罢,看看左右,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岱青有问题?”

    戴道子当然觉得岱青有问题,但他没说,只是疑惑道:“怎么了?”

    “他是个喀尔喀,古如那边也有喀尔喀,甚至更西边的揣旦,永谢布的部落里也有喀尔喀。”

    揣旦就是后来的柴达木,如今永谢布的两个部落占领了那里。

    从漠北过来的喀尔喀人混在青海的每个势力之中,令摆言感到担忧。

    “我们兄弟相杀,喀尔喀的绰克图台吉就在肃州边外看着,我总觉得绰克图像头狼子,没准啥时候就会向我们发动进攻。”

    戴道子一听到乱七八糟的部落名称就直皱眉。

    尤其当这些部落名称还带着首领名字时,他就脑袋大。

    他说:“那你是什么打算?”

    摆言很久没有说话。

    他的心情很复杂,拉尊和古如都是他的兄弟,兄弟相杀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但兄弟相杀还不是最难受的事。

    如果因为兄弟相杀,削弱自己招来外敌,才是最难受的事。

    因为这不单让人难受,还会显得他们兄弟很憨。

    在他们的身边,有喀尔喀的绰克图那头狼,而在俱尔湾,还有刘承宗这头狮子。

    相对来说,狮子更让他感到安心。

    因为每个蒙古人都愿意相信,汉人就算再厉害,也撑死不过在安多定居,在康巴待不住,绝不可能进卫藏。

    而蒙古人,不但会追进康巴,还会撵进卫藏。

    不论拉尊还是古如,此时对于外面的归附小部落,都只想利用其力量互相攻击。

    反倒摆言能当个局外人,审视青海越来越多的漠北喀尔喀人。

    “这场仗打完,要不了多久,古如一定会向甘南草原进发,我不想和他打,所以你回去问问大帅,我能不能率部落从归德过黄河,经日月山去海北驻牧。”

    戴道子闻言大笑:“海北不是拉尊给我们大帅的地方么?”

    “你们大帅不听,拉尊也顾不上和你们打仗,那自然就是你们大帅的地方了。”

    摆言对这也无可奈何,在见过刘承宗的军队之后,实际上他更担心是刘狮子发兵打他们。

    “我可以回去给你问问,但别抱太大希望。”戴道子说:“我们要种地,不会由着你驻牧。”

    摆言听见戴道子愿意为他转告,脸色轻松几分:“这我知道,海北很大,有许多不能种地的地方,我去那些地方就行。”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摆言台吉看着戴道子,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我和大帅说过,既然讲和,两家变一家,我们就好好相处。”

    “如果喀尔喀那些外来部落想入据青海,希望大帅能借兵给我,我们这些在青海的人,一起对抗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