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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东军节度副使吴程上书请求致仕,称自己年老体衰、不堪公务,想要告老还乡,颐养天年。钱弘佐看到奏折后,不知如何处理,便询问曹仲达。曹仲达道:“吴正臣(吴程字)好游山玩水,悠游于山林。他说他年老体衰,恐怕不是真实情况,不如将他召回西府述职再做打算。”
钱弘佐同意。
镇东军驻地在越州,离杭州近,水路两日便到。吴程到了杭州,首先便去政事堂,见曹仲达在,忙行礼道:“曹相公。”
曹仲达打趣道:“原来是驸马回来了。”将吴程扶起,吴程也笑道:“曹相公又摆我一道,占我便宜。”
原来,曹仲达娶的是钱镠的二姐(当时不分姐妹,二姐实际比钱镠小很多),吴程则娶的是钱镠的女儿。
两个人的的确确差了一辈,若是以亲戚论起来,曹仲达管吴程叫驸马,吴程得叫曹仲达一声姑父。两人同朝为官,年龄相差不大,平日里都以平辈相交,可不是占了便宜?曹仲达也朗爽一笑道:“正臣兄别来无恙?”
“显德兄安好。愚这两年身体是日落西山,一日不如一日喽。”
叙完了旧,曹仲达与吴程相对而坐,聊起公事。曹仲达道:“正臣兄不厚道啊,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吴程生性洒脱,寄情于山水,便道:“镇东军军务繁忙,我年岁渐老已不堪重负。想要告老,回家颐养天年,还请丞相恩准。”
曹仲达摆摆手道:“如今新君即位,英姿勃发,正是我等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自从先王病重之后,我忙得脚不沾地也忙不过来。殿下如今多有更张,正是除旧布新的时候,就差一个定国老臣辅佐。你如果能来,则治国有望。”
吴程:“当初我自请离开中枢,出镇地方,闲云野鹤惯了。”
曹仲达不信,吴程年不过五十,怎能没有雄心壮志呢,何况当时他离开中枢,也是有让贤之意。
曹仲达推心置腹道:“正臣,我明年就六十了,自己身体自己知道,今年多事之秋,累煞我也,最多再干三五年,便要告老。满朝文武,若是能将相府事交予你,我才最放心。”
吴程再三请辞,曹仲达坚决不同意,两人求见钱弘佐,在钱弘佐的恳求下,吴程这才答应,留在杭州为官。
赵庆炳因病已三月未视事,兵部尚书空悬已久,便上书请辞,钱弘佐准了,以丞相衔让赵庆炳荣归故里。
于是曹仲达召开堂议,讨论新任兵部尚书的人选。
参会的除了三位丞相曹仲达、皮光业、林鼎以外,武将则有杜建徽、钱仁俊、胡进思与阚璠,另外吴程也仍以镇东军节度副使的头衔参会。
实际上,六部尚书在五代话语权不高,远不如同品级的都指挥使这类武将。特别是在吴越国,谁兵强马壮,谁的嗓门就大,因此,六部尚书连堂议都没资格参加。
阚璠为了拉拢胡进思,提议由工部尚书刘景道改任兵部尚书,工部的空缺则由左侍郎胡璟升任。
胡璟是胡进思的长子,意思就再也明显不过了。
钱弘佐中意张济广,按理尚书空缺,暂代部务的兵部侍郎张济广很有可能替补成为尚书。
曹仲达透露了钱弘佐的意思,钱仁俊沉默不语,胡进思与阚璠则无视,还提议将吏部尚书王范、户部尚书秦珣外放。
只因王范给阚璠儿子荫官不够爽快,还有户部不愿借钱给内衙发军饷,加上历来的矛盾,积怨很深。
为了保住吏部尚书王范、户部尚书秦珣这两大关键岗位不至于被武将控制,曹仲达只好同意阚璠的提议。
堂议结果报到钱弘佐那里,钱弘佐当场扔了奏折,怒道:“难道国家大事,都要受制于武将?他们想干什么,当霍光么?”
曹仲达只好好生劝慰,少年君主,不被挟制已经很不容易,现如今钱弘佐还有些权柄,切莫因小失大,当以忍为上。
钱弘佐发了一通火,气也消了。心中也宽慰自己,吴越国本就是个军阀集团,武将话语权极高,只好认下来这个结果,将工部尚书刘景道改任兵部尚书。
哪知刘景道也是个倔脾气,不甘受恩于阚璠,也不愿与那帮兵大爷打交道。坚辞不受,闹来闹去,甚至要挂印而走,无奈之下,只好派刘景道去当明州刺史,将吴程改任兵部尚书。当然这是后话了。
钱弘佐有些阴郁地回到思正堂,原先钱元瓘常住的倦居堂烧了个精光,只好应急新建,皮光业提议名叫思政堂,思政对倦居,有暗讽先王怠于政务的意思,钱弘佐改为“思正堂”,有求贤若渴的意思,赢得文臣们一片好评。
青儿见钱弘佐回来,微笑道:“官家回来了,可饿了,要不要吃点汤饼?我已让厨房热着,立马就好。”
钱弘佐摆摆手,“青儿姐姐不必麻烦了,我累了,给我打些水烫烫脚吧。”
青儿给端来了烫脚的木盆,服侍钱弘佐脱去靴袜,边做事边道:“官家待奴婢真是顶顶好哩,但有一条可不行。”
钱弘佐顿感惊奇,笑道:“是何?”
青儿:“官家可不能叫我姐姐了,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其他宫人们多有闲话,说我无礼。”
钱弘佐笑道:“我觉得合适就行,青儿姐姐大我几岁,自小就陪伴我,照顾我,叫一声姐姐自是应当哩。”
又问道:“青儿姐姐多大了,该到婚配的年纪了,要不我找个好儿郎将你嫁了。”
青儿红了脸:“青儿不嫁人,愿服侍官家。”
青儿服侍钱弘佐宽衣躺下,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终于出声道:“太夫人命我为官家暖床。”便在钱弘佐的床外躺下。
这张床乃八步床,分内外两间,原存于瑶台院,内宫大火后,钱弘佐无床可睡,便将其搬来。床外约有两三尺宽,通常都是奴婢在那儿为主人值守休息所用。
钱弘佐掀开床帘,奇道:“既是暖床,不到里面来,又如何暖法,外头这么冷。”
青儿小声应答,却不进帐,反而下床,取来图册,奉给钱弘佐,道:“明年殿下就要大婚,太夫人命奴婢教授殿下青庐之礼。”
钱弘佐这才明白所谓暖床之意。
钱弘佐接过来翻看图册,叹道:“妙哉,妙哉,可惜只有图,不会动。”
青儿则淅淅索索的宽衣解带,钻入被中。
……
个中甘美,不足以表,有钱弘佐作诗为证。
新蒸麦面饼出尖,水糯糕敉滑如绵。
青壳褪去拨云见,菰米丛中六月天。
青儿听了还认真的评判道:“殿下此诗,韵倒是押了,可惜不合平仄。”顿了半晌这才回过味来,羞道:“殿下竟将我比作吃食,不知又将从何处吃起?”
钱弘佐边用手摩挲,边道:“便由蒸饼尖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