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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政收到了朱行忠的答复,愿意率所部向王延政投降,以换取钱弘佐的自由。
但条件是必须先等钱弘佐过了柘岭(在浦城北面,过了柘岭,就是吴越国地界),期间还必须提供粮草。
王延政笑岔了气,穷途末路的吴越军,做什么春秋大梦?坚决拒绝,并要求,只有先投降,才能放钱弘佐走。
潘承佑劝他不如大方点放钱弘佐走,一来缓和与吴越国的关系,此时他已大致猜到钱弘佐的身份,如果钱弘佐因此命丧这里,那加上世子钱弘僔那可真是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二来分化瓦解吴越军,节省人命——都说困兽犹斗,吴越军这几日的拼命已让王延政折损了四五百人了。
王延政不听。
此时,朱士卿正在永兴溪南岸的王继业部大营中,他代表吴越军而来,表示愿意向王继业投降。
王继业笑问:“于我有何好处?你们这些人降了,心不向我,到时窝里反起来,倒惹得一身骚。”
朱士卿正色道:“大帅可否想毕其功于一役?”
王继业不解。
朱士卿解释道:“建州今日愿意臣服,他日我军一走,必又反复。不如我们联合,合攻王延政。待灭了王延政,大帅收复建州。我军兵少,大战之后,已是强弩之末,不成威胁。只求大帅给我们一条生路,放我们回国即可。”
王继业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是波澜迭起。
这个提议很诱人,只要在这里灭了王延政,平定叛乱、驱逐外寇的泼天大功他是拿定了,再加上王曦的儿子都不争气,他有如此大功,将来继承王位也是极有可能的。
朱士卿见王继业默默不语,心说:“鱼儿上钩了”,忙打蛇随棍上——乘胜追击,又道:“此事对于大帅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只需我军假意向王延政投降,届时大帅便可借由头撤军,将兵力撤至南浦溪。等到我军发难,大帅再派兵攻王延政的后军,此贼必败。”
王继业抽出腰刀,用手抚摸着刀刃,阴恻恻道:“我如何能信你,你们面临绝境,想用计离间我们叔侄俩,好坐收渔翁之利。”
朱士卿半真半假的双腿发抖,伏地道:“大帅明鉴呐,我军残军不过三五千人,便是将大帅哄骗走了,可依然还是打不过王延政那狗贼的。狗贼背信弃义,害我吴越将士四万人性命,我等与他不共戴天。只求大帅能助我,我等便是粉身碎骨,也要那狗贼死无葬身之地。”
王继业一拍桌案,怒道:“来呀,将此人给我打出去。”
朱士卿被杖打了一顿,臀部都打烂了,被抬回了营中,钱弘佐忙招唐大夫来为他治伤,并好生劝慰。
朱士卿不怒反笑:“王继业心狠手辣,王曦屠戮宗室,他可没少参与。若是有心,早杀了我给王延政送去了,如今只是打了我一顿,此事必定有戏。更何况,闽人无德,父子相残、兄弟相杀是家常便饭,公子且看今晚。”
朱士卿吃定了王继业一定能上钩,原因无他,实在是王家道德底线太低。开国国君王审知去世后,其次子王延钧继位,然后被他亲儿子王继鹏所杀害,杀父篡位。王继鹏也无德,乱杀宗室,于是王曦起兵造反,又杀了王继鹏,还是王继业带兵手刃的。
闽国王家有这个传统,宗室自相残杀如家常便饭,况且对于王继业来说,杀王延政还真是利大于弊,没理由不同意。
朱士卿趴在床上等到了四更,困极终于睡着,直到第二天被伤口处疼醒,醒来一睁眼,发现钱弘佐还在,忙问王继业有没有派人来。
钱弘佐尴尬地笑笑,表示没有。
朱士卿扶额,呆了半晌,又一拍脑袋道:“我还有连环计,说罢示意钱弘佐附耳过来。”
陶安同部向南岸的王继业部移交了几十名俘虏,朱行忠也向王延政部移交了十几名俘虏,并坦言不愿杀俘,免得伤了上天好生之德。两人也没客气,各自坦然收下。
吴越军还趁机向闽军“借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哪有跟敌军借粮食的?王继业严词拒绝,但是王延政却给了二百斤米和一些肉,也不知道是何目的。
傍晚,吴越军埋锅造饭,陶安同部向朱行忠部的士卒借粮食,朱行忠部都是禁军,本就自视甚高,况且自己都不够吃,当然给回绝了。
然后陶安同的兵就不乐意了,诬陷朱行忠部暗投了王延政,这哪里能忍,一来二去,双方就打了起来,连烧了好几座帐篷。直到双方主将弹压,这才静下来。
王延政远远地看着,哈哈大笑道:“古有一桃杀三士,今有我米肉灭二军,明日整军进攻。”
不料第二日,朱行忠派使者来了,表示愿遵从王延政的条件投降,并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王继业正与陶安同合谋前后夹击王延政。
王延政不信,并说:“尔等速来投降,我便信你们三分。若是空口说白话,谁知是不是你们忽悠我,乱我军心?”
使者伏地请罪道:“大帅请恕罪,我军中有一些人忠于陶安同,请给我们三日时间清查。三日之后,我军与公子一同归于大帅麾下。”
“好,我便给你们三日,三日后若不来降,我便灭了你们。”
顿了顿王延政又问道:“你家公子到底是何人?”
使者如实回答:“乃我大王第六子。”
王延政又问左右钱弘佐的细节,又问了世子钱弘僔的问题,使者也都把知道的一一说了,王延政点点头,便把使者给放走了。
这时潘承佑跳出来反对,他恳求道:“主公万万不可信他们的挑拨,当下,灭了吴越残军方是正途。若是自己内讧,后患无穷尽啊。”
王延政没理他,虽然潘承佑职位不低,王延政要依赖他处理政务,但对于军事,他还是有自己的主张的。
王延政命人悄悄在后路增派守卫、筑起营寨。并命水军在南浦溪与建溪上加强戒备,以防不测。毕竟王继业是王曦的人,随时翻脸也不是没可能。
吴越军第二天又马不停蹄命人伪装成信使,通知王继业,南浦溪被建州军所阻断。
王继业派人一查,没想到确实查到了建州兵在南浦溪上盘查自己的运粮船。派人质问王延政。王延政推托纯粹是误会,也没否认。
两家的嫌隙自此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