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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述被卫兵送到城主府的时候,谢明正被谢朗天骂得狗血淋头。
谢贤则站在一旁偷笑。
“公主怎么了?嗯?蛮夷的公主也是蛮夷!她之前是蛮夷,现在是蛮夷,以后也是蛮夷!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蛮夷!”
“我谢家血统高贵,岂能和蛮夷之女成婚?”
看到谢述来了,谢朗天阴沉着脸。
“谢述,滚过来跪下!”
堂堂谢家,四世三公,屡世公侯,再往上一步就是异姓王。
如此显赫的家室,作为谢朗天的嫡子,娶个大方皇室的公主郡主都不过分,再不济也得是书香世家,大家闺秀!
娶个蛮夷?
这不是诚心丢他谢家的脸,丢他谢朗天的脸吗?
谢朗天怎么看怎么觉得谢述不顺眼。
正准备开喷,就看到谢述径直走到面前,往地下一跪。
“爹,我想我娘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扣动了在场不少官员的心弦,也触动了谢朗天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姜瑶。
河阳姜家女,谢朗天的发妻,谢述的生母。
两人相逢于微末,相互扶持一路走来,情深似海。
届时黎阳匪患猖獗,他一介县令,犹如乱世浮萍。
是姜家出钱出力出人,为他稳定局势。
所有人都认为两人定会白首到老。
直到那日。
前任黎阳牧的女儿找上门来,问他想不想当黎阳牧?
李家是黎阳老牌世家,根深蒂固,而姜家不过是河阳望族,和李家相比差了不知凡几。
而结果,清晰明了。
谢朗天一脚踹掉了刚刚产下谢述的发妻,迎娶了李家二小姐,在李家的帮扶下,他这个庶出的儿子力排众议成为了谢家新主,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权力厮杀后,最终成为了如今的黎阳牧。
而他成为黎阳牧的第一件事,便是架空姜家,扶持李家。
姜瑶万念俱灰,积郁成疾,撒手人寰。
姜家也被驱逐出河阳,心灰意冷。
谢朗天是个人渣,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对姜瑶愧疚,只是这种愧疚并没有施加在谢述身上,而是被他藏在心中最阴暗的角落,几乎被遗忘。
如今谢述再度提起姜瑶,谢朗天心情复杂。
殿中官员噤若寒蝉。
自姜瑶死后,这个名字连同姜家已经成为黎阳的禁忌。
“你在怪爹?怪爹没有照顾好你?”
“父亲忙于公事,从小到大只有二弟陪伴在我身边,所以孩子只知兄弟,不知父子。”谢述昂首。
这话说的,谢明当时就绷不住了。
这是何等的纯良啊!
原来自己在大哥心中的分量这么重吗?
我还无时无刻想要算计他,我踏妈真该死啊!
谢贤则心中冷笑。
谢述啊谢述,你真当谢明对你好啊?
他那是在逗傻子玩呢!
也只有你这个傻子当真!
面对谢述那倔强清澈的眼神,谢朗天一时哑口无言。
李朽适时的站了出来:“主公,大公子早就对泽川岛的公主殿下爱慕已久,二公子此番征讨泽川,也是为了成人之美,主公何必棒打鸳鸯?”
“可她终究是蛮夷!门不当户不对,岂能……”谢朗天眉头紧皱。
谢述冷笑:“昔日父亲和母亲初识,可是门当户对?”
“大胆!”谢朗天拍案而起。
当初他不过是谢家庶子,虽有谢家名头,却位卑言轻;而姜瑶却是姜家嫡女,算是他高攀了!
始乱终弃是他此生难以抹去的污点。
此刻却被自己的儿子堂而皇之的揭开。
他如何不怒?
王节朝郭图努了努嘴,想要等下主公发火的,让郭图去给谢述说几句好话。
却不曾想郭图仿佛没看见一样,眼观鼻。
“大哥,少说两句吧,父亲不是我等可以妄加议论的。”谢明虽然很乐意看到谢述惹父亲生气,可还是装模作样的劝了一句。
“二弟,无需多言,我不是傻子,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清楚!”谢述仿佛豁出去了般,将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摆上明面。
“惠明子已经成为了我的女人,我必须给她名分,绝不做那始乱终弃之事!”
“反了反了!”谢朗天拔出佩剑就要去砍谢述的脑袋。
吓得王节连忙跑出去阻拦。
父子不欢而散。
“姜瑶之事,是主公心中的污点,谢述今日之举,怕是已经让主公恨极!如此一来,谢述再无威胁!”李朽嗤笑。
果然,只有傻子才会当着众人的面在主公的雷区跳舞。
“老师,日后我该如何对待谢述?”谢明请教。
“那谢述与你亲近,你拉拢即可,谢述蠢笨方便控制,正好帮你收服姜家!”李朽沉声:“谢述的婚事,你多加上心,一定要办的浩大圆满,婚礼越是人尽皆知,主公便越恨谢述,谢述便越亲近于你,你可明白?”
“学生省得!”谢明心中嘀咕,看来日后得对这傻大哥好一些了。
“那谢贤……”
提及谢贤,李朽冷笑一声:“不足为虑。”
另一边。
“大公子这一招真是妙极!如此一来,便有由头离开黎阳了。”郭图赞赏道。
整个黎阳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谢述,谢述想要离开黎阳北上,谈何容易?
可现在不同了。
谢述大婚,姜家人便可名正言顺地过来。
虽然姜家人仇恨谢朗天,但对于谢述还是很宠爱的。
姜家人一来,谢述便有了依仗,离开黎阳去河阳走亲访友很合理吧?
只要离开了黎阳,便犹如困兽出笼,天高鸟跃。
“没想到我们没有想出离开黎阳的办法,大公子却能轻易的做到,而且还如此的水到渠成,合情合理。老王啊,你信不信,谢明李朽之流怕是还在偷着乐呢!”郭图笑道。
“你还有脸说?刚刚主公要砍大公子,你为何不拦着点?”王节瞪着眼。
“你是姜家旧人,出手阻拦合情合理,我若是拦了,会引人生疑。”郭图打着哈欠:“再者,你跟在主公身边多年,难道不知道他自私凉薄的性子?他若真想杀,没人拦得住。”
“大公子若死了,二公子和三公子之间岂不是再无缓冲余地?主公正值壮年,还想多享受享受呢。”
王节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邪才。
他虽然比自己年幼一轮,可眼界之毒辣,令人忌惮。
王节幽幽道:“姜太公思念孙儿多年,也不知身体可还硬朗?”
郭图一怔,瞪大了眼睛笑骂道:“不愧是缺虎,你可真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