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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辛景一直用一种不可言说的眼神盯着她看。
刚开始辛艾还能忍,后来连路人都开始侧目。
“你看什么?”
“啧啧啧……我家艾娘这么本事,我倒是才知道。”
“呵呵,阿兄,你还是回家多读书吧。”
“我读的书难道比你少?”
辛艾心想,那还真是比我少,我在现代二十几年读的……糟了。
想起来开始随手画了张图,被辛景气得忘记拿,脸色变得苍白。这种东西落在别人手中可就完了。
辛景见她变了脸色,关心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你先回吧,我想起来有事忘了。”说完转身跑走。
幸亏仆从刚见过她,没有阻拦,她风一般跑进宋府,直奔李暠书房。
他还坐在桌几前,却不见了那张纸。
“我刚才画的那张纸呢?”
李暠见她跑得满脸通红,起身倒杯茶递给她,辛艾接过,没喝,又问了一遍:“刚才那张纸呢?”
“烧了。”
“这么快?”
“这样的东西不烧掉,还让别人看见吗?”
辛艾还是怀疑:“在哪烧的?灰呢?”
李暠转头指了下角落里的火盆。
里面果然有些灰烬,辛艾眯眼想了想,道:“你烧纸居然不飞灰?”
她屋子角落里塞得到处是画,扔是不可能的,谁捡到都是个大麻烦,收又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收,试着烧了几张,结果满屋子飘纸灰,把她吓了一跳,差点烧出场大火来。
“罩个罩子就好了。”
辛艾一看,旁边角落里果然有一个镂空铁罩。
是她无知了……
怕画太多没地方藏,害她最近都不敢画了。
“你有东西要烧?”
李暠冷不丁的一问,辛艾也没多想回答:“嗯,画得太多……”
知道自己秃噜嘴了,狠狠地瞪着李暠,他看似一脸无辜,刚才他就是趁她不备要套她话。
“看你字写得挺好的,以前没见过,是什么字体?”
辛艾警觉的看着他,心想,你要见过就怪了,启功老先生可是我那个时代的人。
不过这也提醒了辛艾,她可以模仿各种字体,可是写得最顺手的启功体以后不能随便写了。她不应该随手就能写出一种新的字体,起码这个年龄绝对不可以。
而且,李暠并不如她阿兄一般傻好糊弄。
“就是普通字体,没见过是你少见多怪,无知太可怕。”多说多错,还是早点开溜,“记得还我经卷。”说完一溜烟就走了。
李暠等她离开从身后架子上拿出一张纸,上面画满了圆圈线条。有的人名被圆圈圈起,又用线连起来,写上了互相之间的关系,下方还有一张简易的地图,这赫然就是刚刚辛艾画的那张分析图。
他没想到,图上郡县方位示意很准确,虽然只是大概,可是整个凉州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若不是看着她长大,他都要怀疑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辛景阿妹。
他把纸叠好,找了个木匣子给收起来。
这才提笔开始写信。
没两日县学休课,辛艾起了个大早。
从侧门小巷出来,路上很安静。
不出几步转上大路,拐弯有个小摊,摆放了一些文房类的小玩意儿。
辛艾停下脚步,随手拿起一方小砚台看了几眼,没有任何图案雕刻,但是砚台圆润雅致,她看着还挺合眼缘。从袖兜里掏出新泉币,准备付钱买下。
“娘子,我不收这个,您拿一斤粟米来换吧。”
辛艾看着他无语,这要搁现代,哪能拒收?可是现下确实是个物物交换盛行的时代,她还不能辩驳。
这时候的一斤虽然只有现在的200多克,可谁出门逛街背着粮食到处跑啊!
左右瞧瞧路上也没几个人,只好打道回府去弄粮来换。
“砚台给我留着,我一会儿再过来拿。”
“是,是。”小贩喜笑颜开。
晃晃悠悠走到小巷口的时候,她再回头一看,才注意到路上兵卒少了许多,除了平日正常巡防的兵卒还在,其他那些竟是没有了?
那是不是证明宋家的事已经解决了?
所以,她改变历史了?
原本缓慢的步伐停下来,转身往宋家跑去。
她要去确认一下宋家到底怎么了。
气喘吁吁刚到门口,恰好碰到门房的人要关门,那人认识她,作揖之后直接说道:“郎君出远门了。”
“什么时候走的?”
“一刻钟左右,这会儿估摸已经出城了。”
“宋夫人在吗?”
“也不在,跟公子一起走的。”
辛艾咬了下嘴唇,这就不好办了,继续问道:“为何突然出远门?可是有什么事?”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主家的事不好多问的。”门房见她很是担心的样子,安慰道,“郎君出门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兴许不是大事。君若有事,等他回来,奴转告他。”
辛艾点头道谢。
再回到家中时正好碰到辛景。
辛景见她出门这么早回来不敢置信道:“艾娘今日这么早回?”
她本想问问他是否知道李暠家里出了什么事,但是看他表情,估摸一问三不知,叹息道:“阿兄,你真是差李暠多矣。”摇摇头往厨仓去了。
辛景一头雾水,嘀咕:“我怎么就差他多了?”
去厨仓弄了袋粟米,也不想费劲提着出门,干脆带上浣奚,叫童子去驾车。
到巷子口买完砚台,一行人慢慢往城外走。
时间还早,她压根没想过去追李暠问个究竟,牛车怎么可能追上马车?她倒是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但是太远的地方,这牛车的速度一天又来回不了。
附近寺庙有几个,最大的仙岩寺也就那样,其他的小庙估计更不怎么行,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宕泉河转转。
从东城门出去,过党河,继续往东大概走十多里,岔路口往南,再走十多里就能到宕泉河。
眼见着就要到岔路,童子突然停了车。
“怎么停了?”
浣奚问话,童子没有回答。
辛艾干脆撩开帘子,一看不得了,前边几百米处有人混战,就是场面过于血腥。
她是真没见过断胳膊断腿肠子脑浆满地的场面,之前最多也就是看到那乞儿被揍得鼻青脸肿。她也吓呆了,幸好快速醒神,转头一看浣奚,面色惨白也吓得不轻,于是赶紧叫童子掉头往回走。
可童子哪里还有什么反应,更是吓傻了去。
她当即把童子往旁边一推,拽过缰绳就要驾牛掉头,可惜她从未操作过牛车,完全不得要领。
身体太小,力气不够,缰绳使了半天,牛车一动不动。
那边混战此时正酣,她一点也不想引起注意,只好使出全身力气,用力拽一边,希望牛能知道要掉头。
这一拉,牛是动了,大概她突然拉得太紧,牛被勒得不舒服,直直的往前冲了过去。
辛艾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车身颠簸,她根本就拉不住缰绳。
她来这个时代可没多久啊!难道要命丧这里不成?
没一会儿就只剩几十米,牛车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受到血腥味的刺激,更加发狂的往人堆里冲。
她干脆一把甩开缰绳,不驾车了,反手给了旁边童子一耳光,大喊道:“赶紧控制住它。”
童子吓得一身冷汗,这才清醒过来,接过缰绳,试着控制发狂的牛。
辛艾死死抓着车蕃,脑子里不停的琢磨,这个速度跳下去会不会摔死。但是一看地上凹凸不平的大小石头,心想还是算了,摔死可能不会,但是摔残或者摔废机率挺大。她挺怕疼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风险还是放弃。
发狂的牛可不管前方刀光剑影,直奔人群就冲,中途还踩死了两个,溅她一身血。辛艾这下是真的受刺激了,场面过于难以形容,她只能凭意识死死地抓着车蕃,头晕得想吐。
李暠本在战局中央,因为要护着马车,打得束手束脚,突然见一牛车冲入,把人群冲散,正好给他解了僵局。
以为是来了救兵,却发现只有这一辆车,车上还坐着辛家小女。
突然从侧边蹿出来一匪人,朝发狂的牛砍去,一刀没砍死,被重伤的牛更加狂暴,到处乱窜。
本来血腥味就刺激得辛艾受不了,再加上牛车颠簸得厉害,她胃里翻滚,快要忍不住吐了。
那人见一刀没有砍死,找到机会,又补一刀。
这一刀下去砍断了一边缰绳,童子一个不稳,跟着绳子从车上甩了出去。
疯牛少了束缚,挣扎不久,逐渐体力不支消停倒下。
那人见一小女童还在车上,并无还手之力,欲上前将她一刀砍死。
跑去她近一点刚要出刀,辛艾实在忍不住,一大口吐了出来,正好喷了那人一头。
满脸气味太过浓烈,那人举刀一愣的功夫,被人从后背一刀毙了命。
吐了一口她终于缓过来一点,突然被人拽下牛车,回过神发现这人如此眼熟,居然是李暠。
他拽着她直接塞上马车。
“浣奚还在车上。”
李暠呲了一声:“自己小命都不保了,还在意一个奚女做甚?”
辛艾心寒:“所以奚女的命不是命吗?”
李暠没有回答,趁乱的功夫,直接架着马车往岔路跑了。
“放心吧,他们的目标不是你,她不会有事。”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辛艾这才发现车里还有人在。
女子看上去年纪很轻,面容姣好,只是脸色苍白。辛艾视线渐渐下移,看到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原来这女子是宋夫人,李暠的母亲。
她很想反驳,明明她也无辜,那人不也一样拔刀准备砍向她吗?又如何确定浣奚不会被殃及呢?话在嘴边,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蔫蔫的道:“宋夫人安。”
宋夫人点点头。
两人各有心事,相视无语。
马车跑了一会儿才停下。
下车时发现四周都是陌生景致,辛艾本以为是回敦煌城,没想到马车并没有往那边跑,而是到了附近的一户人家。
因为临着宕泉河,附近并不是光秃秃的戈壁沙石,反而生长着一片茂密的胡杨林。
这户人家的位置很隐蔽。
照以往,辛艾肯定要问上几句,可是脑海里一直闪现断肢残臂,还有被丢下的浣奚和童子,她什么都不想问了。
下车的时候李暠伸出手,她也没多想,抓着他的手就跳下了马车。
李暠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茫然。
“暠儿。”
宋夫人的一声轻唤让他回神,赶紧上前去扶。
辛艾看见李暠扶宋夫人下车,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伸手不是要扶她,她只顾着想自己的事,忘了宋夫人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