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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马蹄踩在雪地里的“嚓嚓”声,一匹高大帅气的棕马迅速来到疾云跟前。从马上跳下来一位身穿银灰色铠甲的年轻将军,面如冠玉,眼若流星,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英气逼人,神采飞扬。
他迅速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疾云身上,脸上和眼里写满了担心:“晁进来迟了,夫人受惊了吧?”
“......晁将军?”疾云惊魂未定,晁进似从天而降一样,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幸运,不禁热泪盈眶,“你,之前也是你?”
晁进不是本地人,是苏哈易身边唯一一位来自大昌国的将军,能在这里看到老乡,疾云十分惊喜,也倍感亲切。
晁进稍怔道:“之前?”
“就是之前那两匹狼啊。”疾云从袋子里哆哆嗦嗦掏出那两把冰刀,激动又委屈:“来,还你,我从狼头上拔下来的......你当时救了我,为何不出现?”
晁进接过冰刀,在手上翻看了几下,疑惑道:“这刀......我也是头一回见。”
“这么说......不是你?”
“不是,夫人之前遇到狼了?”
“还是两匹!”疾云说道,“但不知何人救了我,用这两把冰刀把它们杀了。”
晁进抬头歉意地看着疾云,将刀又递还给她:“夫人以后还是不要在这种天出门了。”
“你以为是我自己来的?”疾云提起就一肚子的气,“还不是你的黑洋王干的好事!带我出来,又丢下我自己先回去了。”
眼前这张正在生气的脸是那么的娇俏动人,一对乌黑的眼睛顾盼生辉,小巧挺拔的鼻子透着股倔强,其实晁进一直觉得疾云比苏哈易的任何一个夫人都好看。
“怕是夫人惹恼了陛下吧?”
“我敢惹他?我不过就怪了句追影不帮我追白狐。”疾云气道,“简直莫名其妙!”
“......没事就好。”晁进抬头看看天,“天快黑了,我们快回吧。”
疾云知他畏惧苏哈易,憋着气无处发。两匹马并排向前,她侧头看着晁进问道:“晁将军怎会在此?”
“......我巡逻回来,路过。”
“那真是太巧了。”
“是啊。”
一路再无危险,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远远看到了红墙黄瓦的呼雪宫外挂的灯笼。
疾云的心情更加郁结了。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踏入这个毫无温暖可言的王宫。
可是她又能去哪儿呢?
身后,已经没有她的安身之所了。
她浑身难受,衣裳又湿又冰,脸上的汗,泪,雪交织在一起,四肢已经冻得快没有任何知觉了。
终于到达宫门口,焦急等在门外的子川赶紧跑上前来扶疾云下马,哽咽道:“我的天呐!我还以为我再也……”
僵硬的疾云几乎是从马上跌了下来,子川根本扶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幸得晁进眼疾手快,快步抢到了疾云的身边将她扶在了怀中。
让疾云没想到的是,就这一下竟让她鼻子酸涩眼睛模糊了——她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抱过了?
晁进很快就和她拉开了距离,只是扶着她的手臂,将她的另一侧交与了子川。
“夫人,你可急死我了,怎么弄成了这样?”子川原来在金云宫叫疾云殿下,来了黑洋弩后就改为叫夫人了。
“先别问了,快扶夫人到屋子里去烤火,把湿衣服全部换下来……记得喝碗姜茶。”晁进向子川熟练地嘱咐道。
“云夫人。”步尔赤和一个副将正好走出来,敷衍地向疾云行了礼后上下打量着晁进不悦地说道,“陛下刚才在找你,你跑哪儿去了?”
疾云向来对这个嚣张的外族人没有多少好感。这人没有晁进高大,肥头大耳,后脖子上叠了几层肉,和苏哈易一样都有两个小辫,皮肤粗糙黝黑,眼神阴狠不怀好意。疾云几乎没有见过他的笑容。仗着姐姐巴雅尔是王后,总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去东边巡视了一番。”晁进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不,在门口刚好遇到云夫人。”
“嗯。”步尔赤道,“快去吧。”说完和副将匆匆出了呼雪宫。
疾云不禁替晁进打抱不平起来:“晁将军,据我所知,你比他年长几岁,跟大王的时间也比他长,他怎么如此无礼?就因为你不是他们本族人,而且他的姐姐是......”
晁进微笑着打断她:“夫人不必为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劳心,快去屋里暖和暖和吧,身体要紧。”
看着晁进这张洋溢着阳光的脸,疾云心中生出一丝心疼来,但自己都自顾不暇......
一直往里走,疾云都没有见到苏哈易的影子。但是在穿过走廊时,她看到追影慵懒地卧在雪室的门口,头舒服地放在自己肥肥的前爪上。见到她,只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从雪室里传出女人的嬉笑声和苏哈易爽朗的笑声。
这些笑声疾云常常听到,每次听到时都像把刀轻轻地从她心里某个地方刮过,每次她都会伤痕累累地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但今日,她意外的平静,那把能刮伤她的“刀”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只是觉得心凉,凉得就像这天气,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失望。
王后巴雅尔扶着披了一件暗绿色金边纱面厚斗篷的何太后正向她走来。太后斗篷的领子上镶着一条完整的雪狐的尾巴,衬托得依然还年轻的脸更小,周身无比雍容华贵。
何太后也来自大昌,但不知为何却对疾云百般挑剔,各种看不顺眼。
她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疾云,不冷不热地说道:“怎么,出门了?”
疾云点点头。
“这种天气就不要往外跑了。”何太后严厉斥责道,“这么晚才回来,像什么样子!”
“我愿意往外跑吗?还不是你的好儿子!”疾云一肚子的气正没地方撒,大声吼道,脸色十分难看。
巴雅尔静静看着,不发一语。
何太后的脸一沉,五官正在往脸的中间集结,但还没来得及爆发,疾云已经从她身边冲了过去。
自打她来了后就没怎么见这太后笑过,那脸色总像是被暴雨前的乌云笼罩的天空一样,暗沉沉的让人感到万分压抑。
她才没那么傻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训斥。
子川扶着她回房换衣服,房间里早就烧了热烘烘的炭火。待了一会儿疾云已经冻僵的手脚才逐渐恢复知觉,再加上换了干爽的衣服,整个人舒服多了。
“你不是和陛下海江他们一起出去的吗?怎么他们先回来了?我也不敢问,只能干等着。”子川手脚麻利地煮着姜茶,“……怎么是和晁将军一起回来的?”
疾云有一肚子的火要倾泄,详详细细地把今日的遭遇完完整整说给了子川听。末了她说:“子川,这雪原里有鬼!”
子川感到不寒而栗,但还是摇了摇头:“就是狼,你太紧张了。”
“一定有,就在我周围。”疾云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后怕不已,念念有词,“我能感觉到。”
三殿下从小就怕黑怕鬼,不光子川知道,整个金云宫的人都知道,来了黑洋弩后连呼雪宫的人都知道了。
”陛下就是故意的,不让我跟着你,如果我跟着你,在遇到狼的时候起码还能帮帮忙。”子川双手合十道,“菩萨保佑,还好平安回来了……还好遇到了晁将军。”
“是啊,还好遇到了他……你去干什么,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疾云接过子川递过来的姜茶抿了一口,虽烫,但却说不上的舒坦。
她当然知道苏哈易是故意的,亏她之前还以为他只带着她出去是有什么好事呢,她又为自己的一厢情愿感到羞愧起来。
“多一个人总是好的,如果没有那个神秘的人救你……”
“对了对了,我带回来的那个皮囊呢?快拿过来,给你看看。”疾云这时才想起那两把冰刀。
“我放在桌上了。”子川跑到桌边将皮囊拿起来,往里边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多水。”
“……坏了!坏了坏了!”疾云几步小跑过去一把抓过皮囊往里面看,沮丧地整个人往下一塌,“就是救了我的那两把冰刀……可惜化了。”
“冰刀?”子川满脸愧疚道,“都怪我,这房间太热了。”
“化了就化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冰做的,早晚都得化。”疾云叹口气,“可惜了,不知道是谁救了我,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没了……子川,你说这个人为什么救了我又不露面呢?”
“我哪知道啊。”子川满脸忧色地看着疾云,“......我现在担心的是你在这里的处境,你看他今天怎么对你的,他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差点死掉!”
“不是没死吗,没死,就说明我命大,说明我没那么好欺负。”疾云说道,“再说了,我是谁?哪有那么容易死!”
“是啊。”子川点头道,“晁将军去了真多余。”
疾云白了她一眼。
“那何太后,我们来后就没怎么见她笑过,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样子。”子川气道,“她们一个个的根本没有把你当作公主。”
“她是太后,高高在上很正常。我们就当看不见,不要放在心上,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公主就行了,永远都是。”疾云冷笑道,“她已忘了自己来自哪里了。”
“真让人寒心啊,刚来的时候我想着她是咱们大昌嫁过来的,应该最喜欢你呢。没想到……”
“不提她了,提到她就心烦。”疾云打断道,“他们这里的人都不正常。”说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不,也不是全部。
“你进府这么久大王都没有碰过你,什么意思!你哪里不如她们!”
“你这叫什么话!”疾云脸微红,负气道,“不碰我最好!”
子川叹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去洗疾云换下来的衣裳。
疾云心里何尝不难过,她也知道子川是替她难过。她不由地想起苏哈易说的话,后悔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吗?
他明知道自己已经嫁给了他,要一辈子在这黑洋弩扎根了,哪里还有退路,才故意说这种话气她羞辱她。
夜里,疾云的心情一直无法平复,白天发生的事纷至沓来,各种画面交替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一会儿是狼、一会儿是白狐、一会儿是苏哈易、一会儿是晁进、一会儿是追影、一会儿是冰刀、一会儿是血……就像一块拼图被打乱成了很多小块。
她总觉得这拼图里有一块被她漏掉了……是什么呢?
自己之前汗毛竖起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原因,只是来源于一种本能的恐惧。而现在,她在黑暗里突然睁开了双眼,脑子异常清晰,她终于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了!
那就是,那两把冰刀,除非穿过她的身体,否则不可能射向她前方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