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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我宗就剩下掌祭祀的太宗、掌祈祷的太祝、掌卜筮的太卜,以及掌神事的太士。从天道六太到天道四太,这是本宗史上第一次大分裂。”
小祝蜡捋了捋短须,续道:“从巫觋方面来看,太宗、太祝、太卜以及太士四太,都属于巫觋、神官。但对王廷而言,天道四太仅是负责祭祀的王官,隶属于春官大宗伯,故人们都喜欢称本宗为王官教。”
“天道四太……但这一个太士,缘何本宫从未见过?”
“太士派专管宗周神事。”太祝陀突然开口,“最后一任太士恶叔,是彼时天下第一通神大巫……”
通神大巫……太子妃感到一丝疑惑。
“殿下,太士派与本宗其他三派一样,不重巫力修炼,”他告诉宋子,“彼辈专研通神之术,与天地鬼神沟通,召唤鬼神供其驱使。”
说到这里,只见太祝陀消瘦的脸颊上,泛起一丝淡然笑容。
“二十年前,太士恶叔雄心壮志,想振兴本宗,将天道之影响扩展至东国巫觋间,与巫教一争雌雄。他不甘太宗派长期把持大宗主位,却尸位素餐不作为,遂向太宗派发起挑战……”
“后来又如何?”宋子知道天道宗大宗主之位,迄今仍是由太宗派的巫礼乃担任。
“死了!都死绝了……”太祝陀摊开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死了?大暴动?”宋子身躯微微一颤。
太祝陀微微颔首,“彼时,太士恶叔暗中与冥蛇大神官、九神教神君勾结。趁暴徒杀入王城,镐京城处于一片混乱之际,出其不意向本宗与巫教之徒发动袭击……”
大暴动……每当宋子想起那场惊天动地的劫难,她就会不由自主感到心悸。
二十年前,她还是一个幼小女孩,但对当时所经历事情,至今仍有着难以磨灭的记忆。
最令宋子悲痛欲绝的,莫过于亲眼目睹敬爱的父亲惨死。
直至今时今日,她还会发噩梦,梦见父亲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宋子一双洁白小手,使劲捂住父亲脖颈上的伤口,想要阻止不断喷涌而出的殷红鲜血。
母亲紧紧地搂住父亲,仰天痛苦哀嚎,直至他身体逐渐冷去。
父亲……这些在宋子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回忆,貌似过了很长时间,其实只不过是一瞬间之事。
当太子妃回过神来时,才察觉到室内陷入一阵沉默。她抬头一瞧,只见对面的太祝陀眼脸低垂,仿佛睡着一般。
“太子妃殿下,非常抱歉!”小祝蜡一脸尴尬,“大父他老人家……”
宋子作了个手势,示意他勿惊醒太祝。小祝蜡只好接着大父的话,继续讲述当年之事。
“殿下,彼时巫凡无极亲自对付镐京巫教,以及太宗派巫觋……”
小祝蜡压低声音,接着道:“太士恶叔与九神教神君、大长老,以及该教数十位七鼎、八鼎大巫突袭丰京明堂,想一举压服太祝、太卜两派,奉他为大宗主。”
天道宗的太士恶叔,与九神教神君、大长老联手,这无疑是一股非常强悍的力量,缘何太祝与太卜两派能安然无恙?
宋子迅速转着念头,她还是无法想象,无丝毫巫力的两派巫觋,究竟如何化解敌人攻势?
“丰京明堂一战,双方一言不合就开打。”小祝蜡继续解释。
“太士恶叔被当场击毙,神君身受重伤,在受伤的大长老保护下逃离明堂,但返回黑水城后,还是伤重不治。至于两派数十位大巫,也死伤无数。此次突袭丰京明堂,敌人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宋子眨了眨眼睛,与凡巫对视一眼,看来对方心中也存有类似疑问。
凡巫忍不住开口问道:“小祝,不知这些大巫被谁击败?”
“自然是被我大父给击退。”小祝蜡看了正打瞌睡的太祝陀一眼,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被太祝陀一人击败?太子妃愣了一下,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叟,不仅击毙太士恶叔,重伤九神教神君,还击败包括大长老在内诸多大巫?
怎么可能……她用手绢掩唇,良久说不出话来。
宋子曾听龙骞师兄提及,当年丰京明堂遭十多位大巫袭击,不知为何却铩羽而归。
但也庆幸那一次丰京袭击失败,才得以阻缓巫凡氏对本教大巫的突袭,也为尔后的反击,以及子夫人使用凤凰神力击杀巫凡无极,争取到宝贵时间。
当小祝蜡想继续讲述大父的辉煌事迹,却被醒来的太祝陀制止。
太祝陀低声说道:“大暴动发生十四天内,镐京陷入一片混乱。巫礼大宗主及其党羽到处清算敌人,杀害无数太士派与巫凡氏巫觋……”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大宗主杀红了眼,甚至连手无寸铁的老少妇孺都不放过。太士派全族上下数百人,几乎被屠戮殆尽……”
“您为何没出手阻扰?”当时宋子虽年幼,但也耳闻巫礼乃滥杀之举。
“唉!老臣同太士相交数十年,这亦是余一生中最大遗憾……”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大暴动十四天后,摄政率兵进京平乱,局势才逐渐稳定。太士恶叔有一子被其夫人送来明堂,请求老臣庇护。为免太士血脉断绝,老臣安排效忠太士的巫觋,秘密将孺子送离镐京。”
太祝陀摸了摸置于案上的黝黑腰牌,闭上眼睛继续道:“这块腰牌是太士恶叔遗物,当年老臣亲手交给他的孩子。有了这一个腰牌,将来孺子可号令剩余太士派众……”
“那您与孺子还有联系?”宋子终于问到此行目的。
“十年前还有,此后完全断绝联系。”太祝陀道,“对于太士一派的覆灭,已故大宗主也感到很遗憾。他在临终前,遗命接任的巫礼大宗主,务必将孺子带回我宗继承父职。”
他眯着眼睛,沉吟片刻,“但巫礼大宗主拒绝执行大宗主遗命,反之还命司巫找寻孺子下落,想斩草除根……”
“太祝,依您之见……”宋子轻轻啜了一口酸浆水,不经意的问:“这些太士派余党,为何到汾宫刺杀陛下?
“刺杀陛下?”
太祝陀愣了一下,惺忪的睡眼兀地睁大。他陡地挺直身子,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老臣认为不可能。”
“有何不可?”宋子静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