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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王后入彀中(二)

作者:大侠吃香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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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 王后入彀中(二)

    旷野中,高梁河水猛颤,河床上的鹅暖石和石子亦是轻轻晃动,似是整片大地都成了一面大鼓,其上的千军万马,就是不断敲击在鼓面的鼓槌。

    战事几乎是在顷刻间就陷入了白热化,河北军部署的很开,因为地形很开阔,遂摆的是攻守兼备的偃月阵,这是一个呈弧形编排的阵型,形如月牙。

    河北军的中军,便位于这月牙内凹的底部,看起来很薄弱,有种一冲就能冲破的错觉。

    但李存勖是积年宿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人中军堵了一层层重甲步卒,一般都聚集了全军最强的战力,看似薄弱,可若真冲阵,只要稍被困堵,两翼的‘月轮’就能马上围上来,将他们吞的连渣都不剩。

    而他居于山坡之上,一眼就能看见河北军的右翼较为混乱,遂当机立断,率军直冲而入。

    他甫一入阵,就领着鸦儿军与飞虎军,提起马速左冲右突,轻松杀垮了河北军右侧翼上来迎战的骑卒,而后压背冲杀这些败退的河北骑兵,逼着他们撕裂了其右翼的步卒大阵。

    说来也是奇怪,李存勖是早闻过幽州定霸都彪悍凶名的,其部马军虽比不上鸦儿军,应是也很骁锐,可居然这般不经冲杀。

    但这会不需要多想,他的目标明确,完全不管河北军步卒,只是追着那些河北骑卒掩杀,让他们狠狠绞进了步卒大阵内,待河北军右翼混乱,他便领着身后的鸦儿军向左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直杀进河北军纵深,逼向敌军帅旗。

    他就是有这个底气,河北军立足不稳,自己又领着全天下最为骁锐的骑兵,完全敢一击而冲垮那‘萧’字大纛,届时河北军必定会锋芒大挫。

    “噗1

    李存勖持着马鞭,向左右大喝:“诸位,可有人为我诛杀此僚?”

    李存勖战意十足,当即长枪前指,“射杀此人。”

    镜心魔大愣,急道:“世子1

    但马上,镜心魔就闭口不言,神情凝重起来。

    与此同时,那骑士已近了,他分外冷漠,身体前倾,夸张的马槊被一手端平,坐骑马蹄急速交替翻飞,踏着泥土飞溅,恰如一支利箭,直直射向李存勖。

    几在同时,两方的重甲骑兵猝然撞在了一处,几个呼吸之间,便是寒光闪烁,缝隙间全是兵器在不断挥舞。一时间,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人死之前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右翼人群。

    “诸将,此时不效死力,更待何时!?”

    马槊轻松透开了冲在最前面那飞虎兵的两层甲胄,而后贯穿腰腹,霎时从其后背透出去,带出一片血污。

    左右几被撕裂分割的河北军步卒骤然士气大振,在各部指挥使的大声喝斥下,纷纷重新结阵,似要将这股陷入敌阵的鸦儿军、飞虎军两部合围。

    这会,其收起一张极为夸张的巨弓,将之挂在了鞍鞯旁。

    但其并不比李存勖潇洒,因他还戴了兜鍪,脸上佩了一青铜面具,盔顶红缨飘动,全身寒光闪烁,唯有杀气十足。

    “好!好1

    但所有人都瞬间惊愕,箭矢明明皆是射向那骑士,但飞去后,却在他身前诡异的向两边偏去,似有一股气流,成倒三角形引动着这些箭矢,拐向了两边。

    这骑卒本是骁勇,这会却霎时脸白,脑子里已自动预测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双手更是下意识握着长枪挡在了胸口。

    有挡在前面的几个重甲飞虎兵并不惧怕,暴喝一声,持着骑矛去拒。

    而这一切,不过只是乍然间,仅仅只在一个错身而过的时间里罢了。

    下一刻,又有几支箭矢破空而来,箭无虚发,皆是正中咽喉,瞬间带去了三个飞虎骑卒的性命。

    那骑士擦肩错身而过,反手握住血淋淋的槊杆,骤然抽出。提槊左右扫动,左边的骑卒被大力扫落,右边的则是向后一仰,披着重甲的半边身子都贴在了马背上,堪堪避过横扫。

    他们这突进来的两千骑就如利刃,早已撕裂了河北军右翼的阵型,这会马上就有数百护在周围的鸦儿军拈弓搭箭,扑簌簌的射出一片箭矢。

    一旁,镜心魔发出一声尖叱,一剑拨开一支贴脸射向李存勖的箭矢。

    “呔1

    “此人就是萧砚?”

    但那杆马槊却突兀的顿住了,好似全然没有惯性也似,就那般停住了。

    “噗、噗、噗……”

    三骑瞬间毙命,让注意到这边的所有鸦儿军都骤然大愕。

    “滚开1

    飞虎军本就是重甲骑兵的配置,各个都是沙陀族内的骁勇之士,若按照江湖上的说法,少说也有小星位的实力,居然如此不堪?

    后面,定霸都的重甲骑兵轰隆而至,一将领见状霎时暴喝。

    “世子,小心暗箭1

    那厮,把步弓当成骑弓使?

    镜心魔心下一跳,却马上就猜到了这人是谁。

    忽地,一缕热血溅到了李存勖的脸谱上,他瞳孔稍缩,却见是冲在他前面,为他开路的一飞虎军重甲骑卒霎时倒飞落马,一支箭矢竟然精准无误的贯穿了其咽喉,而那裹着血肉的箭簇更是擦着他的身子过去,分外凶险。

    “噗。”

    “别、别……”

    很明显,这才是真正的定霸都骑卒!

    最当先,一骑全身甲胄,却不是重甲,仅仅是一身锁子软甲,神俊的坐骑也未披甲,好似不怕有人能伤到他也似。

    骑卒顿时口涌鲜血,枪杆碎裂,坐下的战马惨声嘶鸣,四蹄一软,轰然倒塌,差不多是马腰已断,人马皆死。

    这些人虎背熊腰,身披着重甲,马都披甲,几乎完全是一個个铁人。

    现下,这骑士收起弓后,旁边竟有人替他扛了一杆丈八长的马槊。他这会收弓提槊,便重重的一夹马腹,因他的坐骑未披甲,稍一慢跑后,马速就立即提了起来。

    “让萧军使受敌,安用我辈?

    但没有人理会他,那马槊在无数人的视线里,重力下砸而去。

    前面,马蹄声连绵不绝,无数重甲骑兵冲破尘烟,从河北步卒大阵内席卷而来。一路尘土随之蔓延,似是一股追寻目标的引线,直剌剌的冲撞而至。

    再看萧砚,手中马槊大开大合,飞虎军那两层重甲在他眼里,形似无物,在急速突进中,不断有人影在他周围倒下,尽是去拦他的飞虎军骑卒。

    不过已无需他招呼,眼看那萧砚突脸而至,前方的飞虎军各部已瞬间提马冲上。

    李存勖大声夸赞,众人也不知他到底在夸谁,而后举枪前指:“诛杀此僚,河北诸军必败!后退者,斩1

    身后,一部鸦儿军便应声策出,似要围杀萧砚。

    但突冲过来的定霸都重骑安能让他们如愿,纷纷弃枪、抽出马刀,一股脑将冲在最前头的鸦儿军撞翻。须知,鸦儿军只是轻骑配置,近战岂能有重骑的优势,一时间就被卡着全然不得进。

    李存勖丹凤眼虚眯,这定霸都重骑并不多,大概仅有四百骑的样子,但分外能打,加之有那萧砚亲自上阵,居然能与飞虎军杀的难舍难分。

    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萧砚是以身诱敌!

    “哼。”

    李存勖回头四顾,各部鸦儿军还在撕裂分割河北军的步卒,但效果明显没有先前好,不少步卒都已重振过来,溃卒也被河北督战队干脆利落的斩了,而后在大声喝斥下,向他这边聚拢。

    能不能赶在陷入泥潭之前,杀了那萧砚?

    李存勖正在考虑,他的缰绳却忽地被一旁的镜心魔擒住了。

    “世子,局势不妙哇1

    镜心魔眼见着萧砚形如一尊杀神,这会不断逼近过来,已是吓得眼皮直跳。

    他当然不敢让李存勖死在了这里,遂急劝道:“这厮勇力非凡,短时间内我军绝无人可拿下他,眼下鸦儿军势头被阻,这河北军右翼又已大乱,何不暂避锋芒?”

    李存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当即冷脸一哼,马上让各部交替掩护,且战且退,突围出去。      事实上,河北军右翼不止是大乱,可谓是已然溃烂,被鸦儿军、飞虎军突进去后,正面几被晋国的义从军步卒压着打,若非是萧砚及时下场,或可能会全线崩溃。

    晋军的局势尚好。

    李存勖领着人马左右冲杀,很快就脱困。

    他的目的虽未达成,但几乎是杀穿了右翼,河北军的偃月阵型都已散乱,右翼坠在了后面,中军凸了出来。

    这会,李存孝巨大的身影混在人海中横冲直撞,他的身后跟着鞑靼、回鹘两部的骑兵,几乎是无人可当。李存忠站在他肩上,正指挥着李存孝,要他趁着这个空挡,冲垮河北中军的右侧,进而绕后威胁河北军的右翼、左翼。

    届时,有很大的可能,便是河北军不堪力战,全线崩溃。

    李存勖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大喜。

    河北军果然不堪,除了萧砚亲率那部重甲骑兵,几乎是没有威胁。定霸都或可能是很猛的,但他迅速东进,逼着萧砚野战,定霸都远道而来,战力可能都没发出五成。

    他敏锐的抓住了战机,大声下令:“舍弃萧砚那厮,直趋河北军左翼,令其不得阻碍老十1

    虽已冲杀了半个时辰,但鸦儿军与剩下的飞虎军还能力战,便纷纷应命,策马而出。

    恰在这时,尘烟四起、旌旗涌动的战场上,忽地冒出了一股紫色浓雾,霎时罩住了一片。

    观那方向,正是李存孝不断突入的地方。

    “那为何物!?”李存勖不禁眯眼,向见多识广的镜心魔询问。

    “这……”镜心魔也不由一愣。

    什么东西,能发出这般庞大的紫雾?

    这时候,前方突然发出了惊呼声。

    “漠北人?1

    李存勖循声望去,果然正见几个河北步卒被砍翻,尸体倒下去后,脑袋松脱了头盔,露出了剃光头顶的髡发,不过这些漠北人平素扎起的小辫却如汉人模样,束在了一起,若非头盔掉落,不仔细观察面容,还真看不出来。

    他便猛地一惊,抬目四顾。

    整个战场上,几已乱成了一锅粥,晋军全线压上去,虽打得很顺畅,但仍然已陷入了苦战,义从军的骑兵在不断突进,已然看不见了影子,只能瞅见尘土飘动,才可辨出其方位。

    骑兵……

    河北军的骑兵怎的这般少?

    李存勖脸谱后的神情微变,一股不好的预感,忽地腾起……

    ——————

    幽州。

    晋军大营。

    死尸伏在了壕沟处,鲜血汩汩流淌,几已形成了一条‘护营河’。寨墙也已残破,似是被什么重物撞烂的。往里去,是更多的死尸,晃眼一看,全是阴山五部的党项人以及晋军士卒的尸体。

    营中到处都是人的尸体,还有一些无主的马在营中乱跑,更多的,却是一个个头戴狗皮帽子的‘漠北人’在策马大杀特杀,直趋而入。

    大营深处,年逾四旬的郭崇韬一脸悲意,持剑架在颈口,闭上了眼睛。

    “老夫,愧对世子重托……”

    两边,有几个亲兵飞扑上前,抱腰的抱腰,夺剑的夺剑。

    有将校慌乱的牵马而来,急劝道:“郭将军,你若死了,大家伙还能活着回到河东?!河北人狡猾,竟与漠北勾结。他娘的,世子对上的是漠北军啊1

    “咱们对上的,才是货真价实的河北军定霸都!他娘的,若真是漠北人,岂能这般快攻入大营?”

    但不待他说完,营中的厮杀声已愈来愈近,不断有马蹄声向这边逼来,引得所有人的脸色都大变。

    那将校遂不再废话,一把将郭崇韬按在马背上,率着几百人的残部,向西而逃。

    世子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

    高梁河。

    战斗已陷入焦灼,从天空俯瞰下去,整个战场上空都是尘雾弥散,化都化不开。

    李存勖反应过来后,急令各部拼命也似的前压,想要迅速打垮敌军。

    他在看见许多漠北人的死尸后,就马上清楚漠北、河北,已然联手的事实。

    李存勖有些恼怒。

    漠北王后那个老娘们,还有韩延徽那厮,竟然敢骗他!

    待他回援,定要生擒那老娘们……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这个念头刚起,晋军后方,忽地响起了呜咽苍劲的号角声。

    李存勖全身的鸡皮疙瘩骤起。

    镜心魔也骇然大愣,猛地回头望去。

    就见幽州方向,旷寂的平原之上,一望无际的,尽是骑军涌动。

    这一次,两人都一眼认了出来。

    那边,才是货真价实的河北定霸都……

    最当先,一淡紫戎服的美妇双手持缰,稍稍夹着马腹,不紧不慢的,似在欣赏这片战常

    但她身旁,王彦章已一把扯下头顶的狗皮帽子,还沾着血迹的脸上杀气腾腾。

    他铁枪前指,放声暴喝。

    “诸位,为萧军使效死——

    “正在今日1

    一股一股骑卒抽出马刀,明晃晃的举起。

    “杀1

    万骑奔腾,似同疾奔的海浪,以急而又急的高速冲锋,席卷撞入战常

    后面,述里朵勒马而停。

    她并不在意萧砚的生死,只在乎谁输谁赢。

    不过现在看起来……

    这竖子真是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