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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老城区的巷子,两边的破房摇摇欲坠。这条巷子破烂不堪,了无生机,倒是尽头,生长了一棵葱绿的大树。
这条巷子地理偏僻,无人管辖,经常是学生打架斗殴之地。
“给我打。”领头的那个人嘴里叼了半根烟,学着大人抽,时不时冒点烟气,雾气缭绕的,自以为很帅气。
睥睨地看着眼前一群人对一个男生拳打脚踢,棍棒尽使,看得起劲,还笑出声来。
底下那个人,双手抱头,衣衫褴褛的,渗着斑斑血迹。放大声音,冷嘲道:“黄安庭,你最好把我打死,否则我总要找个时间,拉个帮派,打得你爹妈不认,哈哈哈哈。”
说完他笑的更大声了。
一群人却打的更狠了。
他在强撑,忍着不喊叫。
一群人却越打越兴奋,打到最后他不省人事晕了过去,才后惊后怕地跑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双眼时,是一片无尽的黑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就是一片黑暗。
他自嘲般笑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摇摇晃晃回到家,楼道里也是一片黑暗,灯也坏了。
“还真是应景啊。”他嘴里喃喃道。
一身血腥,惊扰了楼道的小猫,叫两声自己跑开了。
推开门,屋里的灯光昏暗。
沙发上冥冥坐着一个人,眼神倒是犀利:“跑去干什么了?你和你爸爸倒是一个样,大半夜把自己整的不像人样才肯回来。”
他没回复,也不想说话。在玄关处换了鞋,走回自己卧室。
走到门口时,沙发上的人怒声道:“江一川,你到底想干什么?下午逃课去哪了?”
“啪。”门被狠狠的关上。
江一川自己涂了些药,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发呆,渐渐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一阵敲门声。
“小川,我知道你还没吃饭,我煮了碗面,你要不出来吃一口?”
屋内没人回复。
“小川,我知道你在生气,妈妈刚才语气是重了些,但是你不能不吃饭啊。”
江一川的母亲姓陈,陈母就像是有两副面孔,一副暴躁数落,一副温柔如水。这就像是打了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糖,谁又愿意接受这颗糖?江一川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予理睬。
“小川,妈妈真的错了,你就吃口东西好不好?”
“滚开。”屋内传来暴躁烦闷的声音。
门外的人不再说什么,把碗放在地上。
很晚很晚,屋子里才多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怎么了?”
“小川不肯吃饭。”
“太晚了,你先去睡吧。”
“好,那你好好劝劝他。”
“嗯我会的,你赶紧去休息吧。”
又是一阵悉悉邃邃的脚步声。
“小川,你妈妈她,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你不能不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你还在长身体,不能饿坏了自己。”
“她能有什么苦衷啊。”江一川哽咽着说出,眼角的泪水却渗到了衣襟。
“你,你以后会知道的。”门外的人语气变得沉缓许多。
江一川拉开一丝门缝,把碗端进来,躲在门口吃完又放回去。
门外的人显然还想说什么,叹口气,端起碗走掉了。
江一川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他走出房间时,母亲还在厨房忙活。
等到开门声,陈母嗔怪道:“小川,又睡过头了?不上课吗?”
“关你什么事?”
陈母尴尬地笑笑:“还没消气啊?”
做好饭,端上桌。
江一川开始吃饭。
陈母老远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药膏味,味道很重,不知道是多少伤。
“小川,你是身上有伤?”
江一川放下筷子,甩开陈母的手,一脸烦躁:“别碰我。”
“你还来脾气了?”
陈母总是莫名发起脾气来,一发火就怒气大。
江一川刚准备吃饭的手,瞬间一甩,摔下碗筷,在玄关换好鞋,推门离开。
陈母又像是突然刺痛一般,清醒过来,又拉开门,追上去。
陈母一路追追赶赶,江一川一直没理睬。
“你到底烦不烦啊?”江一川终究是压不住内心的火,向她怒吼。
陈母眼中顿时失了神,还是抓住江一川不放,走了两步,江一川拿起她的手,甩开,再顺势推开她。
陈母踉跄两步,站稳了一下,眼里又失了神,嘴里不知道嘟囔什么,一直后退。
江一川深呼两口气,转过头去,想冲她说两句,让她回家。
却不想,看见一辆货车撞上陈母,飞了好远,再停下时,地面已经满是鲜血,顺着飞过去的痕迹,一条道,足足五六米。
陈母瘫在地上,没了意识,满身是血。
江一川差点一跪,跑过去,托着母亲的身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妈,妈,你别吓我啊。”泣不成声,怀里的女子却没有一丝动静。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叫她妈,没想到,她还没听到,却已天人永隔。
后面的事情江一川记不清了,视线里一片模糊,只记得自己哭的一塌糊涂。
他再次醒来时,是躺在一张病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目中无神。
“小川?小川?”
床边的呼唤才算是唤回了他的意念,记忆一点一点复苏,流回他的大脑,他才想起那血肉模糊的场景。
身旁的父亲眼睛微肿,显然哭过好多次了。
“小川。”父亲缓缓开口,沉重的语气像是背负了很重的压力,“你不要怪你妈妈,你妈妈她也是迫不得已的。”
江一川别过头去,冷冷说道:“到现在还在跟我说有苦衷吗?”
“你妈妈,她她,她患有……精神分裂症,早年生下你的时候,你的外婆走了,你外公又对她拳打脚踢,才患了这个病,你妈妈一直说她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美好的童年。”父亲越说越抽泣。
江一川脑子里嗡嗡响,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染湿了半边枕头。
陈母葬礼的那天,江一川没有去。
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就喝了这么多,边喝边醉。最后跑去一家奶茶店解酒,趴在那,默不作声。
奶茶店里没有一个人敢去搭讪,他周围也是低气压。
“同学,未成年人是不能喝酒的。”
桌子上,地上,全是立着的,倒着的酒瓶子。
“同学,你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父母呢?”声音有些轻柔,江一川怎么睁开眼,视线都是模糊的,怎么都看不清眼前的人。
“我父母?他们大概都不要我了吧,大概有我这个儿子很丢脸吧,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
“怎么会呢?”那个女孩子笑笑,“我们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们只是想给我们最好的,有时候可能只是表达方式不好。但是我相信,你爸妈一定很爱你。”
江一川没有说话,拿起最后一瓶酒,喝的痛快。
那个女生拿掉他的酒,倒在他头上,怒斥道:“你给我清醒点,哪有爸妈不爱自己孩子的,你这样喝酒,对的起你爸妈吗?还有你是不是还打架,身上药膏味很重,学生就不要打架了,打架双方都受伤,何必呢?”
那个女孩走了,江一川苦笑一阵,又趴下了,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脏,是让人笑话的吧。
过了一阵,是玻璃品放在桌子上的声响。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把这个喝了,醒醒酒,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在这里喝酒,还影响了周围的人,但是。也请你清醒清醒回去,你爸妈肯定还在等你。”
“凌烟,走啦。”门边另一个女生叫喊着。
“马上就来了。”她又补充一句,“不要打架。好好学习,你爸妈也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只要你好好学习,你想要的都会向你奔赴而来。”
江一川过了很久才回去,回到家里还是一言不发。
不过他买了件像样的衣服,真的有在认真一些了,他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黄安庭的麻烦。
倒是消停半个月后,黄安庭主动找他了,不知道陈母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黄安庭总用这个做借口,嘲讽他。
他也是忍不住了,才抡上去打两拳,又想起那个女孩子的话,才停住。
就那一次,真的没忍住,黄安庭一而再再而三侮辱陈母。他眼神里布满了血丝,把他打骨折到了医院,后来是父亲出钱解决的。
从那以后,江一川再没打过人。
可惜荒废了那么久的学业,又是怎么能一下捡起来的。
高一那年,他去了一个不怎么样的高中,学风很乱,有时候心绪不宁的时候,就会想起女孩的话,又舒缓舒缓心情,继续努力学习。
有的时候也很想打人,好在都忍住了。
高一那年他的成绩突飞猛进,偶尔也会去图书馆。
只是恨当时,喝的太多,没能看清那个女孩子的样子,只记得她叫凌烟。
黄安庭后来又找过他,每次打他两下,没有什么动静,也就失去了兴趣。
父亲那年工作也是如鱼得水,很快搬去了市中心的高中附近,寻思着高二转过去。
江一川也会经常去陈母的坟墓边,献上生前爱的雏菊,陪着她说两句话,笑以前的自己,那么地暴躁不堪,也会给她讲他现在的生活。
他要找的女孩子还是没找到,直到在公交车上的偶遇。
好在让他重新找到那个带给他光芒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