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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天色阴郁,海鸥的身影在苍穹下蒙上一层暗淡的灰色。
顾煜泽刚晨起,习惯地扫描客厅,试图搜寻经常在客厅逗狗的那道身影。
客厅空荡荡的,顾煜泽这才想起慕南已经回了中国。
才一晚不见,他就开始想念她晶亮的眸子,想念她的声音。
顾煜泽无声笑笑,喝了一口咖啡,钱管家将新送来的文件递了过来:“少爷,欧洲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总体局势稳定,顾总裁使用的经济政策并没有威胁到我们集团的利益。”
顾煜泽淡淡扫了一眼文件,问:“她那边怎么样?”
钱管家身子微僵,垂下头恭恭敬敬答:“小南已经抵达中国,不过似乎不愿意和您通话。”
顾煜泽扬起唇角,俊眉轻挑,眼前浮现出少年傲娇又别扭的神色来,她一定是极为不满的,还在怨恨自己把她送回中国。
指尖轻轻敲击白瓷咖啡杯,浓郁黑咖啡氤氲白白雾气,雾气朦胧里有她的影子。
顾煜泽琢磨着是否给慕南打个电话,安抚安抚她受伤的小心灵,顺便嘱咐她少在中国那边拈花惹草。
“对了,那只讨厌的黑狗在哪?”
“一大早就没看见它,可能在花园里。”
“多给它点饭吃,饿瘦了那小子又要找我拼命。”
“是,少爷。”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特卫的声音:“报告少爷,青空宅外有个女子请求见面。她说——是慕南让她来的。”
顾煜泽淡挑眉,心口忽的有些莫名的阻塞。
“让她进来。”
很快,肤色微黝黑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衣裳湿漉漉一片有大海的气息,脸上带了点鲜红血渍,整个人看上起疲惫又无力。
第一次来到如此奢华的地方,难免不安。
那个天神俊美的男人望着她,冷声问:“你是谁?”
“我慕南小哥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渔家女战战兢兢地,因为疲惫身子还在摇晃。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银盒子,各种划痕刻在上面,仿佛经历过一场巨大的风暴,淡淡血腥味弥散。
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以及一张地契。
“啪~”
咖啡杯砸在地上,黑色咖啡顺着白色瓷片流淌成一片黑血。
墨瞳缩了缩,巨大的恐怖感洪水似席卷上他的心头,意识轰地一下陷入空白。
顾煜泽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慕南人呢”
————————
林轻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圣华的,慕南临死前,那平静如水的注视总在他眼前出现,以至于心神不宁、惴惴不安。
他不是好人,他也曾亲手送过不少人堕入地狱。
但是唯独这一次,心口好像被挖了一个血淋淋的洞,在海天月明的夜里看不清楚,天一亮了,黑暗散去,光明刺地他胸口生疼。
当他不安的时候,白如云是安慰他唯一的道路。
他做这么多,都是为了白如云,为了心中所爱之人,所以———不该不安。
私立医院顶楼,林轻羽颤巍巍的手指落在门把上。
*
白如云刚醒,手腕上的伤早已经痊愈,不过手腕上依然缠着白纱布。
白夫人煮了皮蛋瘦肉粥,浓郁幽香,白如云用手优雅地一勺一勺吃着,苍白脸色中带点红晕。
“妈妈,粥很好喝。”白如云温柔笑笑,墨一样的长发散在身后,素面朝天、黑玉般的眼睛笑意盈盈,温柔美丽地让人心惊。
丝毫没有几日前奄奄一息的病态,更多的是一种厚积薄发的愉悦。
白夫人颇为欣慰,手指揉揉她的秀发:“傻丫头,以后别做这种事了。轻羽他这么爱你,如果被他知道你在利用他——”
“放心,他不会知道,现在他肯定忙着对付慕南这蠢货。”白如云打断母亲的话,斜眼看向小茶几上的粥店,唇角微扬带着不屑,“轻羽对慕南太宽容了,我必须通过伤害自己来逼他做决定。”
白如云很聪明,她看出林轻羽对慕南似乎有同情之心,每每要对付慕南的时候,林轻羽总是无意识的拒绝。
或许连林轻羽自己也不知道,他无数次下定决定要害慕南,但真正付出行动的次数少之又少。
白如云哪里肯放任林轻羽退缩?
她必须用最锋利的一把刀,戳在林轻羽的心上,让他在鲜血中清醒,让他放下对下对慕南的同情,让他亲手毁了慕南。
所以,白如云选择了割腕自杀。
一场残害自己的戏剧,只为了演给林轻羽看。
白夫人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容光焕发、眼底带有难掩的狠辣,仿佛天使坠入地狱,圣洁美好的背后是暗黑的狡黠。
“丫头,这是妈妈最后一次帮你。”白夫人冷下脸,“如果你再做这种事,我和你爸会送你出国疗养。”
“妈妈~怕什么。”白如云戏谑笑道,舀了一勺香浓粥,美滋美味地品尝,“反正煜泽哥哥追究起来,也是轻羽的责任,和我有什么关系。等我嫁给了煜泽哥哥,我会用尽手段,一点一点把慕南那蠢货从他心里剔除。”
门慢悠悠打开,少年苍白的脸孔出现在母女两人面前。
白夫人先是一愣,随即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孔,笑吟吟地走过去:“哟,轻羽你来了?阿姨刚刚熬了粥,你赶紧来喝一点~”
林轻羽没说话,推开了白夫人落在他肩头的手臂。
白夫人尴尬之余,默默选择退出了病房。
他似一尊冰冷无情的雕塑,一步步走向床边,湿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逃出来,几分邋遢、几分冷酷,海水气息弥散在病房里。
白如云脸色僵了僵,下意识咬住唇角,不大自然地说:“轻羽,你回来了?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
林轻羽站在床边,猛然伸手,将她右手腕扯了过来,撕开那层带血的白纱布。
白纱布扯开,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浅浅一道粉红色。似乎经过极好的保养,伤疤已经淡的看不出来。
白如云想要扯回手臂,可他的力气是那样大,几乎要将她的手腕给拧断。
林轻羽的的心堕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凉。
他问:“小云朵,对你来说,我是不是一把扇子,炎热堪用,秋天见弃?”
白如云垂头,心虚席卷心头,她不敢看林轻羽的眼睛。
“不、不是的轻羽。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重要?”林轻羽笑出声来,眼底有清冷的水渍划过,失控大吼道,“当得知你割腕自杀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心痛?我发了疯似的赶来医院,我发了疯似地想出法子杀死慕南——到最后,都是你得到顾煜泽的棋子?!”
鲜少看见林轻羽暴怒的模样,原来印象里清冷的少年,居然也可以露出那么恐怖绝望的眼神?
白如云的心颤了颤,声音有些哽咽,忽的想起什么,连忙问:“对、对不起你、你把慕南杀了?!”
话说出口,她发现自己忘了掩饰言语里的欣喜。
林轻羽笑得绝望,他踉跄退后几步,眼眸里带着积压数年的憔悴,白如云美丽的容颜就这么在自己的视线模糊了。
白如云惶恐不安,看他似笑非笑的疯癫模样,心里剧痛,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她面前一点点流失散尽她抓不住,避免不了,那是林轻羽对她彻底的失望。
连同十八年的爱,就在这间苍白的病房里,流失了。
白如云摇头,不安地解释:“这、这不怪我,如果不是慕南,我才不会利用你!现在慕南死了,终于死了,以后我们还会好好的~轻羽,你相信我!以后生活肯定回归正常!”
林轻羽没有再看她,他呆滞地转过头,跌跌撞撞往门边走。
对慕南的愧疚、对顾煜泽的抱歉、对白如云的失望、对自己的愚蠢无数的情绪爆炸在他的脑海里,成为他心里彻彻底底的惨痛伤疤。
他为了一个疯狂的、不爱他的女人,亲手杀了慕南,断送了圣华天空里唯一的阳光
慕南临死前空洞平静的眼睛,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林轻羽痛苦地闭上眼:“你好自为之,我走了。”
四个字落入耳畔,好像一只手掐住她的喉咙,白如云愣愣看向那道颓废的背影,心口涌出无限的悲伤。
那种悲怆不同于对顾煜泽的爱,白如云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光景,浮光掠影、每一幕里都是林轻羽清俊的身影。
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低吟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依赖着这个默默爱她的人,深深依赖。
在关于林轻羽的记忆里,深爱的顾煜泽显得苍白无力。
白如云忽的明白了些什么,眼泪大颗大颗从脸颊滑落,尖叫着,她试图伸手去抓住丢失的爱人。
林轻羽的背影决绝,冰冷无情,樱花似消散在病房光影里。
白如云,
现在秋天过去了,
冬天过去了,
新的春天,我不想再做你随时丢弃的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