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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篡位么?是么?您要当那魏太祖也得先弄个小皇帝让您攥到手心里啊!”
古香古色的大宅中,门窗紧闭的书房里断断续续的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话语。
“咳咳”一个威猛的大汉站在门口轻咳了两下。
院子里本就离着书房八丈远的下人们不用提醒,低头弓腰,小碎步往后又退了几分,离院子的大门更近了。
大汉也从门口退到了院子中。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位中年男子抬头望了望院子里东南角的那棵金桂,那金桂长的比房子还高,华盖婷婷,洒下一院的清凉,却浇不熄门内那父子俩心头的火气。
“住口!你这个孽子!”当爹的铁青个脸,牙都要咬碎了,这句话好像从肺里吼出来的一样,带着腥气。
“我住口有什么用,您该做的一样没少做。”儿子勾着一半脸笑,戏谑的表情却配着通红的双眸。
“我是为了你!是……”当爹的浑身颤抖,声音却异常坚定。
话还没说完,当儿子的上前一步,呼吸又粗重了几分。
“别跟我说是为了我!”儿子眼睛里像要滴出血一样,每一个字都好像用尽了力气。“我从未想过当皇帝!”
“谁也没说让你当皇帝!爹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为了咱们高家!”当爹的吼完,肺里气终于用完了,大声的咳嗽起来。
“您就我一个儿子,真把皇位弄到手,我不当皇帝,您是准备传给隔壁的牛家大傻子吗?不过现在的皇上看着可比您能活,您可千万注意保重身体,别没弄到小皇帝再把自己先熬没了!”儿子看着爹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小了下来,语气也软了许多,但是说出来的话可依旧那么气人。
“你个孽子!孽子!”当爹的咳嗽的间隙,不停的念叨着。
“反正……”儿子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响起了三声短促的敲门声。
“相爷,相爷。”大汉站门口轻呼。
“进来!”
“滚!”
爷俩同时出声,又同时看了对方一眼,都不说话了。
“咳咳,相爷,大公子,牛世子在前厅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了,再等下去,小的怕……”门口的声音带着笃定。
“高衍哎!衍哥哥哎!高大爷哎!救命哎!”鬼哭狼嚎一样的叫声打断了这一切,可屋内的两人却同时偷偷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舒缓下来。
当爹的喘匀了气,两手一背,眼睛一眯,那当朝第一宰辅的气势就出来了。好像刚才脸红脖子粗快被儿子气死当场的不是他一样。
当儿子的抬起双手用力搓了搓,把发红发热的手掌心按到了眼眶处用力揉了揉,再睁开眼那眸中血一样的颜色已经不见了痕迹。双唇微微抿住,下颌微抬,一个冷面无双的贵公子就出现了。
“牛世子!世子!”门口一阵喧闹,惊呼声,叫嚷声,快速移动的脚步声,好像这里不是当朝宰相的府邸,而是街边的坊市一样。
砰!
“哥哥哎!救命哎!”
门被大力推开了,伴随着嚎叫声,一个黑铁塔一样的汉子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刚才还在院中望天的中年男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小本,一只细小的毛笔,在舌尖上轻舔了一下,挥笔而蹴。
“大雍,靖宁十八年,七月初十。东吉山上的白玉海棠两盆,闽州来的福禄寿方砖三块,南疆运来的青玉台阶一级,瑞鹤堂出的紫檀雕花木门一扇。”写到这,把笔又往嘴里抿了一下,小声念叨着:“叫的这么惨,八成前厅也遭殃了。嗯,那就再加上景县十二花卉粉彩茶盅一套,稻谷斋的七子攒盒一套。这碗弄翻了,茶水撒在桌子上还得加上天衣局的花开富贵牡丹秀面桌围一副,茶盏掉到地上了还得加上……”这一位皱褶眉头写的认真,就快把这牛世子从进府后喘气时熏过的花都算这里面了。
他这边写着,书房里震耳欲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门口的大汉看了看裂开的门轴,放弃了要关门的念头。
“高世伯,您可不能不让俺衍哥哥管俺啊。俺老牛这回可真要输掉裤子了,俺都要把俺娘的嫁妆也输进去了!”大黑铁塔啜泣着,又黑又粗的食指却轻轻勾着高衍的腰带边,那形容说不出的违和。
“放开!一,二……”高衍双目似刀,声音冷的像冰。
“咳,贤侄啊,你先把你高哥哥放开啊,有什么事有你高伯伯给你做主哈。别急别急,慢慢说,我看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去英国公府拉硕宁公主的嫁妆。”这一番话说的有安慰有担当,就像一个普通的心疼自家子侄的老伯伯一样。
黑铁塔犹豫了一下,大手从高衍的腰带上离开了那么一丢丢。但是抽泣的声音却没有停止。
“高世伯,他们还真敢拉俺娘的嫁妆。”黑铁塔委屈极了。想一想那几位的身份,眼圈又红了几分。
“丢人显眼的东西,还不跟我走!”高衍太了解这个夯货的德行了,二话没说转身抬步走了出去。
“哥哥,衍哥哥,等等我啊!”黑铁塔比高衍有修养,转身给高世伯行了一礼后才退出门去。
门外的大汉和宰辅大人对视了一眼,颔首下去了。
“牛世子。”中年男子站在院门口正等着,看见黑铁塔出来双手一捧,一个账册就呈了上去。“您受累,三百七十五两八钱。”
“啊?”黑铁塔停住,大手挠了挠后脑勺,眼睛往本子上一看,瞬间瞪圆了。
“您受累。”中年男子笑眯眯的,手上一分也没降下来。
“又讹俺!咋总讹俺?俺这都要输掉裤子还讹俺。俺说你这个老孙子,下次能不能换一个人讹,俺看蒋大将军家的蒋凤英那娃娃有银子,他下回来你把大门上的门钉都给他算上!”黑铁塔一边嘟囔着一边接过笔在本子上工工整整的写下自己的大名,牛犇。
走在前面的高衍停都没停,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快步走向了自己的院子。
野菰堂。
高衍坐在椅子上运气,刚才在洗雪书斋他爹的话正一句句重复的回响在他的脑中。正当他想得入神,英国公世子牛犇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哥哥,你咋不等俺呢。”牛犇像进自己家一样,抓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两口就吞了进去,幽怨的盯着高衍道。
“牛四,你觉得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高衍突然问道。
“啊?”牛犇灌水的手停了一下,想了想,把杯子放好,身子坐正,连声音都放低了,说道:“俺娘说了,高世伯是咱们大雍的宰相,也是守护咱们大雍的人。这几年朝廷上风风雨雨的,要是没有高世伯,还不知道怎么乱呢。”
高衍眨了眨眼,看着牛犇一脸崇敬的样子做了一个深呼吸。
“咋?又跟你爹闹上了?”牛犇也眨了眨眼。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呵,眼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啊。”高衍轻生说道,拿起茶壶把两个人的茶杯到满。
“那你觉得俺爹是个啥样人?”牛犇继续眨眼。
“英国公?用兵如神,勇猛无敌,在敌国可止小儿夜啼!”高衍说着这神色也正经了起来。
“可是俺觉得俺爹就是个怕婆娘的夯货!”牛犇双手抱胸,瘪着嘴说道。
高衍听的一愣,也学着牛犇一样双手抱胸道:“当爹的是不是都有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啊?”
“俺爹有啥不为人知的,他怕婆娘怕的大雍还有哪家不知道么?!”牛犇那嘴都咧到天上去了。
“那你还敢输硕宁公主的嫁妆?”高衍挑了挑眉。
“高衍,衍哥哥,高大爷!您行行好救救俺啊!”牛犇的手还没放下来呢,眼泪先下来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高衍一脸无奈,总有一种误交损友的错觉,“还有,你那牛眼泪要是敢滴到我桌子上,等着高逊管你要银子吧!”
牛犇吓得哭嗝都出来了,赶紧扯过袖子先把眼泪擦了。然后非常非常小心的拿眼睛瞟了一下高衍,唯唯诺诺的道:“还不是平王、晋王、理国公和振威将军家那几个夯货,非要开盘口赌。俺那几天不是被俺娘罚了银子么,手头紧,看着赔率高,又是稳赢的买卖,就想多弄点银子花销。俺哪想到哥哥你真能一个月不碰姑娘啊,你这岁数也不小了,身体看着也倍棒,长得更是不用说,一出街那大闺女小媳妇都无央乌央的拥着看你。可是,你说你一没有妻妾,二不上花楼,三不约妓子,四不理朝中那些大家闺秀,屋里连端茶倒水的都是不下蛋的,你咋就能忍住呢,哎,俺的哥哥呀,是不是得找张啸虎张太医给把一下脉啊,这有病就怕讳疾忌医……”
牛犇刚开始说的时候还算正常,慢慢的越说越没有底气,越说声音越小,越说头越往下低,最后几个字简直就是从嗓子眼里吐露出来的一样。
“呵呵。”高衍抱胸的姿势没变,可是周围的空气却越来越冷了。
“快要鬼节了吧,怎么阴风阵阵的。”牛犇双手搓了搓胳膊小声道。
“我让你先变成厉鬼!”高衍大喝一声,起身出拳就往牛世子脸上轰去。
“别在屋里打啊,这没碎的那老孙子都要讹俺呢,要是真碎了还真去俺家拉俺娘的嫁妆赔啊?”牛犇说着起身就跑,看着铁塔一样粗重的身体,跑起来却异常的灵活。
“牛犇,牛四,我今天让你变成死牛!”高衍手口不停,脚下更是呼呼起风。
眼看两个人你拳我脚的打将起来,几步就出了院子。房顶上“嗖”的一声跳下来一个人。
“哼。”那人冷笑一声,就要从怀里往外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