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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自家侯爷要传膳,穆易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了。
穆宅的格局不比侯府繁复,从厨房到书房,只隔了两进院子。
因此厨房晚膳端进来时,还冒着腾腾热气,汤水亦正沸着呢。
这也是穆宅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
一盘蟹黄蛋,一碗八宝鸭子汤,还有一份酥玉羹。
徐容容瞥见,微微一怔,接着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心中泛起一阵涩意。
这些都是他惯常爱吃的,所以……前世,她为他做的最后一顿饭,也是这几道菜。
她在其中下了假死药,最终救出了他。
而她……则真的死掉了。
穆戎见状亦有些意外,更有些后悔。
他原本是想哄着自家小姑娘留下来陪他,新的一年,他希望他与她之间,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但他万万没想到,穆易实在是太“贴心”了!
他怕自己不思饮食,因此特地备下了自己最爱吃的这几道菜。
穆易将菜摆好,抬起头却对上了自家侯爷略带怒气的双眼。
可怜的长史瞬间一脸懵圈。
自家侯爷这是……起床气吗?
好在,他最后还带来了一碟北疆进贡的蜜瓜。
穆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他摆了摆手,让穆易退下。
然后将蜜瓜推到徐容容面前:“这是陛下命内务府送来的,正新鲜着呢。”
徐容容未动,蜜瓜虽甜,但她心中只惦记着穆浅音:“你还没说,穆姐姐如何了?”
穆戎不说话,而是用尚未动过的筷子,夹起一块蜜瓜,递到徐容容的嘴边。
大有一副“你不吃我不就说”的架势。
徐容容无奈,只得张口咬住。
穆戎展颜一笑,略显硬朗的面庞,此时生动了起来,好似一脉山泉,汪出无尽的柔情。
想起梦中那张沧桑枯槁的脸,徐容容闭上了眼。
她快速把蜜瓜吃完,然后睁开眸子看他:“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呀……什么时候能这么关心我?”穆戎简要的说了一下情形,“三皇妃的身孕不足两月,今日的冲撞于她无碍。但因她先前吃了不少寒凉的东西,因此胎像略有不稳。”
徐容容瞬间瞪圆的双眼,张嘴欲说。
穆戎趁机,又喂了她一块蜜瓜。
看着她鼓起的腮帮,他笑着道:“你放心,府医已经备下了温补良方,可保她胎儿无虞。”
“可是,穆姐姐怎么会吃那么多寒凉的东西?府中难道没有人看着吗?”
自古以来,女子为子嗣考虑,饮食多与男子不同,贵族富人甚至会请专人调养。
穆浅音出身不低,如今又是皇子妃,日常饮食肯定会有专人安排,怎么会误食?而且还食用了不少?
“是外人做的吗?”她问道。
穆戎笑道:“容容真聪明!你还记得,三皇妃曾邀你去府中饮酒吗?”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邀约,她怎么会忘?
她记得那日穆姐姐说,府中得了私房酒倌儿送来的清酿,她便趁三皇子不在,邀自己与她一同品尝……
私房酒倌儿……
段川朝!
徐容容直起身来,差点将名字脱口而出。
好在,她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穆戎见状,舍不得她忍得如此辛苦,便装作没有察觉:“正是那送来的清酿被动了手脚。那个酒倌儿名叫段川朝,在酿酒上颇有心得,因此也知道如何搭配会不利女子有孕。因酒中材料许多,又都经过发酵,因此掌管厨房的人才被他钻了空子。”
徐容容咬着牙:这个混蛋!她竟没有想到,他竟然此时就已经向三皇子府下手了。
想起前世从未听说过三皇妃有孕,难道是因为被此人得手了?
那今生,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数?
她心头疑窦丛生,看着穆戎:“胆敢对皇嗣下手,想来他做得一定隐秘,那侯爷又从何得知的呢?”
没想到自家小姑娘反应的这么快,穆戎心中微微一痛:这么聪明的她,若不是前世被他所累,想必定会活得肆意洒脱吧。
他用勺子轻轻的在碧玉羹中搅动,略略掩饰自己的神情。
而后,娓娓道来:
“我此去江南,原本是受太子之托,为他查明水患缘由,还常靖一个清白。结果阴差阳错,牵出了二皇子设计陷害太子的阴谋,二皇子为了除去知情人,便命段川朝前去灭口,但最终还是败露了。段川朝被抓后,交由大理寺、天牢一同审问,供出了二皇子,这才有了陛下圈禁二皇子的旨意。”
“因此事我亦有参与,回京后我查看了段川朝的供词,却发现他与三皇子亦有来往,我深知三哥为人,他定然不会牵涉党争。”
“于是今日一早,我便与三哥去了天牢。段川朝在牢中被百般折磨,只求速死,因此便将他如何受二皇子之命,谋害三皇妃的事情一一倒出。”
“原来背后竟是二皇子在捣鬼!”徐容容有些后怕,“若你们在查案时有所疏漏,没有查出此人,那他是不是直到此时,还在给穆姐姐投寒凉之物?”
穆戎点了点头。
“那东西若是吃多了,会怎样?”
“三皇妃将永远无法孕育子嗣。”
“二皇子……这是要绝三皇子后嗣?”
以三皇子对穆姐姐的情谊,恐怕此生只她一人了。
但……徐容容皱起眉头:“二皇子为什么要煞费苦心的去对付三皇子?他的目标不是太子吗?他既然能布下这么一盘棋去谋算太子,又为何事未成却临时转向,在三皇子身上下这么多功夫?”
“更何况,即便穆姐姐不能有孕,但二皇子就能笃定三皇子不会宠幸旁人吗?”
毕竟,男子念头与女子不同。
二皇子自己亦有多位妾室,若说他相信三皇子永远只守着穆姐姐一人,定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只是让三皇子府暂时没有子嗣。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笃信只要争取一些时间,他就能除去三皇子,让三皇子府彻底消失。
然而……二皇子会这么做吗?
当然不会!挡在二皇子面前的,只有太子一人。
他没有理由去对付三皇子。
但……四皇子却有理由啊。
想起这个前世的最终赢家,如今却把自己藏得这么深,徐容容有些害怕。
她有心提醒穆戎,请他多注意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皇子。
但她该怎么说呢?
武天琪把自己藏在所有人之后,她又凭什么能一眼看穿?
可若不说……即便抓了一个段川朝,还有会下一个李川朝、王川朝……
她苦思许久,连自己又被为了两块蜜瓜都没注意。
见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穆戎从她手中抽过帕子,为她拭去唇边的汁水:“容容还在想二皇子?我与三哥讨论了许久,也一直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置三哥于死地。”
徐容容闻言试探道:“但段川朝所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幕后黑手一定是二皇子吗?”
“那还能谁说?”穆戎故意道。
“为了皇位,二皇子想除掉太子,是因为太子排序在他之前,挡了他的路。那……这个人之所以算计三皇子,是不是也是因为三皇子挡了他的路呢?”
“比如……四皇子?”
看着自家小姑娘一边在努力试探,一边又不敢太过出头,怕引起自己怀疑。
穆戎心中一暖,他揉了揉她的额发:“容容真聪明,一下子解开了我与三哥苦思许久的谜团。”
徐容容:“……”
她怎么有种,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