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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白云悠悠。
长轩里火焰渐渐已娇弱、平息,但依稀残留着缕缕热力摇曳着,仿佛想证明着什么。
是不是想证明这里有过一段故事?还是有过一阵刺激?一阵激情?
无生石像般走了过去,走了进去。
石像般挺立在里面,石像般盯着、戳着不会分开的枯骨,将残剑留在他们的边上,就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站着。
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动作。
杨晴远远的盯着无生,她的心仿佛随时都会碎掉。
她紧紧的握住柳**手臂,紧紧的已忘记了一切。
也许只就是多情,多情的已无法控制住自己。
柳**凝视着杨晴,轻抚着杨晴的躯体,“不要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晴点头,盯着柳**,忽然又笑了。
这句话是无生在她自己受到惊吓的时候,说出的话,现在柳**却已说了出来。
“可是我。”
柳**笑了,笑得更加娇弱、多情、善良、**,“可是你一定还在担心他?”
杨晴点头,承认。
“你不必担心他,因为他真的不会出事。”
杨晴点头,“你这么相信他?”
“是的。”柳**也点头,她的眸子渐渐已飘向无生,石像般一动不动的无生,眸子里却流露出关切、疼惜之色。
杨晴忽然发觉自己真的不如柳**,哪里都不如这个女人。
特别是她的心,她的心为什么总是关切、疼惜别人?为什么不会关切、疼惜一下自己?
杨晴垂下头,盯着雪地里朵朵梅花,鲜血染成的梅花。
迎着温暖、柔和的阳光看上去,显得极为新鲜、娇艳而又迷人。
柳**凝视着那过度牵挂、忧虑而抖动的躯体,心里渐渐已飘起了一抹幸福之意。
这种幸福也不是自己幸福,而是别人的幸福。
杨晴轻抚着柳**流着鲜血的手,滴滴鲜血缓缓滚落着,“我明白你为什么不痛了。”
柳**笑着凝视着杨晴的脸颊,“我相信你一定明白,因为你本就是一个聪明而又善良的女人。”
杨晴轻轻咬牙,脸颊上飘起了红晕。
她脸颊上的红晕也像是雪地里那朵朵梅花,说不出的新鲜、娇艳而又迷人。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走向杨晴。
他的躯体没有一丝异样,没有一丝在火堆里挣扎的神情。
柳**凝视着长轩,“他们终于还是走在一起。”
“是的,他们生前在一起的机会也许并不多,死后在一起的日子却很长。”
“你好像很敬重他们?”
“是的,我敬重他们。”
杨晴拉了拉披风,凝视着他那坚硬、稳定的脸颊,“你敬重的人并不多。”
“是的。”无生转过身,眸子盯着、戳着长轩,“我敬重雪鹰,是因为他很年轻,也很心诚。”
“心诚?”
“是的,他对离别咒的心诚。”
“那雪花呢?”
“我敬重雪花,是因为他的剑无情,人却有情,也多情。”
“多情剑客?”
“是的,他多情,所以必死于情,并不是死于剑下。”
“是不是多情剑客无情剑实在太少了?”
“是的,实在太少了。”
也许多情的人本就不该有无情剑法。
柳**轻抚着无生的躯体,“他们的故事已结束。”
“是的。”
“那我们呢?”
柳**忽然拉住无生的手臂,却凝视着天边,天边只有雪白的云。
无生深深叹息,“我们还活着,所以就要有故事发生。”
杨晴盯着远方,远方只有冰雪,一望无边的冰雪,没有人,也没有路。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走向远方。
杨晴紧紧的握住披风,跟在后面,脸颊上的笑意渐渐已变浓。
柳**已被杨晴拉着走。
杨晴痴痴的笑着,她的笑意有力、诚恳而又真誓。
柳**凝视着大地,依然想着无生那句话。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前方的路。”
杨晴痴痴的笑着,“前方没有路。”
柳**不语。
“我们脚下才有路。”
柳**不语。
“我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路。”
柳**也笑了。
街道上两旁积雪并未彻底融化,天地间寒意更浓。
来来往往的行人已变得更多。
林木残枝上积雪偶尔会飘落下来,落下来,渐渐已被行人的脚印踩碎,踩死。
两旁的小摊上一个接着一个,似乎都想着在年底这一段时间多赚点钱,多给家人买几件好看的新衣服。
卖白菜的小贩,并没有用桌子,直接用冰雪堆了堆,将白菜放在上面,插着手,发着抖,不停的叫卖着。
边上就是卖冰糖葫芦,一串串发着亮光,亮得仿佛是少女脸颊上的羞红。
不远处一路人马缓缓的走向长街,走进长街。
他们仿佛已被冷漠的冰雪所折磨、所玩弄,显得极为疲倦、无力。
镖车上的货物已空,他们显然是空着回来的。
上面的积雪已扫尽,旗帜高高的竖着,没有风,所以上面那只青龙显得极为没有一丝生机、活力,仿佛是一条极为懒散、无力的蛇。
久已在外面漂泊的镖师们,脸色不但显得疲倦、无力,也显得厌恶、厌倦。
一路的寂寞、空虚,那种深入躯体、深入灵魂的寂寞、空虚,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理解。
别人眼里的那种威风八面,自己想想,简直是狗屁,狗屁也不是。
空空的镖车已停在外面,小二已接过马匹,小心的喂着草料。
小二走到镖旗下竟活生生的站住,他已被吓了一跳。
一个人冷冷的盯着他,没有动。
手里的剑也没有动,手却已触及剑柄,却没有拔出的意思,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这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丝动弹。
小二左看看,右瞧瞧,这人没有反应,似已像是死人。
里面的镖师手一挥,一个酒杯不偏不移的砸到小二的手上,“该是你的事,你做,不是你的事,不要做,也不要看。”
小二点头,离得远远的。
江湖中的事,就是这样,不是自己的事,不要做,非但不要做,简直连看都不能看。
这个镖师脸上横肉涟涟,说话的时候,嘴边张得很大,所以边上的人都已感受到他嘴里吐沫疯狂般喷出。
却没有人去说一句话,半句也没有。
边上几个镖师边喝着酒,并没有忘记玩命的拍马屁。
有些人活着,好像就是必须要受到别人的吹捧,想拒绝也不行,因为有人的地方很少没有马屁精。
马屁精没有喝酒的时候,拍马屁也许并不是很高明,也不会很离谱。
下山虎脸上的厌恶、厌倦之色渐渐更加剧烈,他仿佛已要发疯,之所以没有发疯,是因为手里还有酒。
他一生爱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样就是女人,一样就是酒。
他活到现在,也许就是因为那两样东西,那两样东西不但是他活着的信念、希望,简直就是他的小命。
久已在外面漂泊,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选择去好好喝一口,好好喝到满足的时候再离开。
他满足的时候也像是乔顺天那样,带着七分醉意三分力量去找城里最高的楼,最柔软的床上躺在,好好休息,好好让漂亮女人去关心关心。
现在他脸上的横肉已在晃动着,酒并未尽兴,仿佛并不是很高兴。
几个马屁精见到他不高兴,仿佛是囚犯见到了铡刀,变得更加勤奋起来。
“我们虎爷这身手。”
另一个也不会闲着,“我们虎爷这身段。”
紧挨着下山虎的那个镖师简直要坐不住了,见到他们玩命的拍马屁,马上就要盖过自己似的,简直就要发疯了,一口气将碗里的酒喝完,就对做下山虎。
他对着下山虎简直是对着自己主坟上的先辈,不但眼泪流了出来,简直连口水、鼻涕都流了出来,“虎爷的胸襟,虎爷的仁义,虎爷的侠肝义胆。”
那几个人默默喝酒,深深叹息,仿佛已知道自己绝对比不上这人,这人怕马屁的功夫简直可以上天入地,神鬼共舞,天下无敌了。
在他面前,无法争锋,也无力争锋,只能避让。
下山虎慢慢的倒了一碗酒,一口喝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似已麻木。
眸子里显得没有一丝力道,极为厌恶、厌倦,一种对人生的厌倦、厌恶。
这种深入躯体、深入骨髓的厌倦、厌恶,简直时刻都会令人发疯,发狂,然后死去。
他活着似已很厌倦、厌恶。
是不是一个人活得没有一丝新鲜,没有一丝刺激,就会变得很厌倦、厌恶。
也许是他没有追求,没有理想,没有活着的信念。
一个人活着如果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想要什么的时候,也许就会变得很厌倦、厌恶,甚至会选择死去。
下山虎现在仿佛就到了这个时候。
他的一生就是为了几件事,也只有这几件事。
反反复复的做着,永无休止的做下去,没有什么改变,也不会有改变。
押镖,喝酒,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