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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路窄。
已起雾,飘急雨,没有风。
急雨在黑夜里更显萧索、寂寞,仿佛是无家可归寂寞、空虚的酒鬼夜半倒在冰冷、坚硬的墙角吐出的苦水,苦得令人厌恶、无趣、发疯。
天地间是没有光的,现在却有了光,也有了风。
就在他手里的剑挥动时出现的。
明亮、逼人、夺目的光,逼人、刺骨、森寒的风。
剑光消失的时候,眸子又恢复厌倦、无力的死黑色,一种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厌倦、无力。
一种对人生、对家庭、对一切都没有情欲、激情的厌倦、无力。
无生是不用剑的,却在不远处看着握剑的人,寂寞、厌倦、无力的眸子。
他看着他挥剑,剑光明亮、逼人、夺目。
他看着他落剑,眸子寂寞、厌倦、无力。
无生道:“无欲昙花?”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在等我?”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知道我会来?”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知道我还活着?”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杀人?”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手里的剑杀过人?”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手里的剑也想杀人?”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想杀人?”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想杀我?”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的心也想杀人?”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的心也想杀我?”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你找我决斗?”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很好。”
昙花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无生道:“很好的意思就是你的剑是狗屁,因为你不诚。”
昙花道:“不诚?”
无生道:“是的。”
昙花道:“我哪里不诚?”
无生道:“你的心不诚。”
昙花道:“我的心为什么不诚?”
无生道:“你的心早已变了,变得不是杀人的心了。”
昙花道:“不是杀人的心?”
无生道:“是的,一个没有杀人的心,又怎么会对杀人这种事诚呢?”
昙花道:“我的心对杀人不诚?”
无生道:“是的,没有了杀人的心,杀人就是不诚,不但不诚,而且不智。”
昙花道:“为什么?”
无生道:“因为对杀人不诚的人来说,杀人时就根本享受不到里面的乐趣、欢愉。”
昙花道:“还有呢?”
无生道:“对杀人不诚的人来说,更找不到里面一丝快感、甜蜜。”
昙花道:“你......。”
无生道:“我早已看出来了。”
昙花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无生道:“杀人不诚的人迟早是要被对杀人诚的人所杀死。”
昙花道:“为什么?”
无生道:“因为杀人不诚的人每次去杀人,是坚持,拼命的坚持,强迫自己去坚持,永无休止的活在坚持里。”
昙花道:“是的。”
无生道:“这种人可怜、可叹、可悲。”
昙花道:“还有呢?”
无生道:“还有就是永无休止的忍受着,厌倦、厌烦、厌恶的迟早会发疯、崩溃、绝望。”
昙花道:“那有怎样?”
无生道:“那么这一类的人就很难再进步,哪怕一点点都不会有,最终是停在那个阶段,死在那个阶段。”
昙花道:“那另一类呢?”
无生道:“另一类恰恰相反,不是忍受,而是享受。”
昙花道:“享受?”
无生道:“是的,享受的同时就会很容易就有进步,想不进步都很难,你懂吗?”
昙花道:“我不懂。”
无生道:“你是懒得懂,也不想懂。”
昙花不语,寂寞、厌倦、无力的眸子已有了暗淡的光芒,一种怨毒、不甘、愤怒的光芒。
无生道:“所以你的剑是狗屁。”
昙花道:“你......。”
无生不再看他,转身。
昙花道:“不诚的人未必就杀不了你。”
无生道:“你为什么不来试试?”
昙花道:“好。”
昙花挥剑。
剑光如虹,昙花般一现随即消失。
明亮、逼人、夺目的剑光刺进无生胸膛就死死的一动不动。
鲜血从剑身滴滴飘落。
披风在剑风下飘动。
他的人石像般挺立着,挺的比他手里的枪还要直。
眸子枪头般戳着昙花,一只眼在戳着他的脸时,另一只眼却在戳着他的胸膛,一只眼在戳着他的胸膛时,另一只眼却在戳着他的裤裆。
他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几乎什么也没有,没有的令人窒息、恐惧、崩溃。
昙花忽然倒下。
他的躯体已颤抖、抽动、抽搐,不停的呕吐,他已不行,什么都已不行。
剑是插在无生躯体上的,忽然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剑身已断,被他用肋骨活活的夹断。
昙花凝视着自己的剑,已被活活夹断的剑,眸子里说不出的疼惜、歉意、痛苦。
剑是没有光的,此时已有了光,主人的泪光。
它仿佛也在疼惜,疼惜着自己的主人,它主人只知道手里的剑已被夹断,却不知道自己的心被夹碎。
无论是在哪一个年代,哪一个地方,哪一个组织,光明的,文明的,黑暗的,都会有心不诚的人存在,正如也会有心诚的人存在,
他们辛勤劳作,没有坚持,也不必坚持,懒得坚持。没有厌倦,也不会厌倦,懒得厌倦。
他们辛勤耕耘的同时,也在享受,享受里面的乐趣、快感,享受里面的欢愉、甜蜜。
他们享受的同时也在进步,不知不觉的进步、成长。
人类也许正有了他们,他们的热情、心诚,才会不断的进步,不断的永无休止的文明、灿烂下去。
漆黑的夜,酒楼里更黑。
杨晴就坐在中间的桌子边,边喝酒、边吃着牛肉。
她喝一口酒,就吃一块牛肉,吃一块牛肉,就喝一口酒。
喝的很快,吃的却很慢,她吃牛肉时,嚼得极慢极慢,仿佛要将里面的所有营养统统榨干然后吸收到躯体里。
除了喝酒,吃牛肉,就是看着他们在忙,忙着在她的周围到处布置机关、陷阱。
柳斜云躺下了,狗一样的喘息着。
他已不行了,被累的。
酒花将这里布置的根本不像是龙潭虎穴,简直是人间地狱,他们两人仿佛是快要累死的恶鬼。
他拍拍柳斜云的肩膀,说道:“这是我的杰作。”
柳斜云没有说话,却在喘息。
酒花道:“辛苦的耕耘已过去,我们就等着秋收了。”
柳斜云看了看他,满脸厌恶、厌烦。
酒花道:“你是不是很佩服我了?”
柳斜云点头,张开嘴喘息着。
点头是假的,张嘴才是真的,他恨不得将酒花按倒咬死。
他说道:“这法子有用?”
酒花道:“一定有用。”
“他是个大骗子,说出来的话是狗屁,又臭又响又没用,不要相信他。”外面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分不清那是地狱里的恶鬼还是厉鬼。
噼噼叭叭的雨点打在窗纸上,现在听来,响得仿佛是鞭炮声。
酒花道:“为什么我的话是狗屁?”
“因为又臭又响又没用。”
酒花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用?”
“我不进去,你怎么也抓不到我。”
酒花道:“有理。”
他说道:“那你说我是大骗子,我骗你了?”
“你骗不到我的,但你却骗了万花楼。”
酒花道:“我怎么骗了万花楼?”
“你收了万花楼的钱,没有干万花楼的活。”
酒花道:“那钱早就用完了,万花楼现在又不给我钱花。”
“那你还是骗了万花楼,辜负了万花楼的期望。”
酒花道:“是的,那有怎么样?”
“你会有报应的,这报应很快就会来的。”
酒花道:“有多快。”
“比你想象中要快。”
酒花道:“我等着。”
“你用不了等多久的。”
酒花低下头沉思,道:“难道你邪恶鬼花给我带来报应?”
鬼花道:“也许。”
酒花道:“那你进来,我等你。”
鬼花阴恻恻笑了,笑得淫狠、放荡。“好的。”
一阵鬼风呼啸而着,屋顶已在缓缓摇动着。
柳斜云道:“你在上面做什么?”
鬼花的笑意更浓,道:“我在拔萝卜。”
他是在拔萝卜,他已将酒楼当成是萝卜,他趴在上面又拔又摇又晃,而自己却已笑出声音了,笑得像是刚下过蛋的母鸡,疯狂、使劲、得意的笑着。
这种事仿佛很过瘾,他越摇越卖力,越摇越兴奋,越摇越痛快。
他边摇边说道:“怎么样?下面是不是很好。”
下面一点也不好,酒楼里能倒的几乎都倒了。
酒花道:“你下来,我们决斗。”
鬼花道:“你是个骗子,我要摇死你,摇死你们,把你们统统摇死。”
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说道:“是不是很舒服,下面是不是很好玩?”
他说道:“我叫你们不出来,我叫你们不出来,我摇死你们......。”
他们果然出去了,出去就看到一个鬼影趴在楼顶,正努力的摇着。
酒花满脸厌恶之色,他看到鬼花在楼顶开心的样子就想起自己深夜里在那些女人身上的样子。
鬼花的躯体仿佛已在隐隐颤抖着,仿佛已过度舒服、过度痛快了,他仿佛已将楼顶当成是他的女人了,赶走寂寞、赶走空虚的女人。
酒花道:“你下来。”
鬼花阴恻恻的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仿佛也懒得说,就又回过头认认真真的摇楼顶。
酒楼终于在他残酷百般折磨下,彻彻底底的倒了下去,变成了废墟。
他从废墟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一种极神秘极欢愉的红晕。
他喘息着说道:“倒了。”
酒花道:“被你摇倒了。”
鬼花道:“你是不是很佩服我了。”
酒花道:“你.....。”
鬼花道:“你们忙得跟狗似的,最后呢?”
酒花不语,他已说不出话了。
一个很完美的杰作就这样的被他给糟蹋了,无论在谁的心里,都会不免有些伤感、愤怒。
酒花道:“我要把你吊起来给狗啃,把你啃的人仰马翻、哭爹叫娘的。”
鬼花道:“好。”
“好”子刚出口,他的人就不见了。
急雨更急了,打在每个人身上仿佛是恶鬼惩罚大地上没有理想、没有报复的人所用的鞭子。
柳斜云没有看见什么,只觉得一阵邪恶的阴风刮过,他就倒了下去,倒下去就无法再站起。
杨晴站在不远处,虽然她看起来仿佛很冷静,冷静而稳定,但她还是感受到一股寒意,不由的深深渗入躯体,渗入灵魂。
她正看着不远处在地上打滚的两条人影,滚过来,滚过去。
就像两条野狗呻吟着在互相撕咬、折磨着对方。
酒花已觉得躯体没有被咬过的地方几乎没有,浑身僵硬、无力,幸好没关系,他的嘴还能动,能动就能咬。
鬼花一脚将酒花踹得远远的,阴恻恻的笑着。
酒花喘息着说道:“你笑什么。”
鬼花阴恻恻的说道:“我在笑我们两个。”
酒花道:“笑我们自己什么?”
鬼花道:“我们明明是花,现在却像是狗。”
酒花道:“是的,这的确好笑。”
他大笑着晕眩了过去。
死寂。
天地间忽然变得死寂,令人寂寞、虚脱、奔溃的死寂。
鬼花挣扎着站起,忽然有倒下,倒下就闭上眼,努力喘息着,让雨水不停的冲洗着自己的躯体,冲洗着自己的灵魂。
是不是他希望经过雨水的冲洗,自己就变得更加圣洁。
他喘息说道:“他们被我放倒了。”
杨晴道:“是的,你的确把他们放倒了。”
鬼花道:“你不怕?”
杨晴道:“我为什么要怕?”
鬼花道:“你不怕我杀你。”
杨晴道:“不怕。”
鬼花阴恻恻笑了,说道:“你真的不怕。”
杨晴道:“我不应该怕。”
鬼花沉思着一个问题,怕为什么还要应该?
杨晴道:“我不应该怕你,而你却应该怕我才是。”
鬼花脸上掠过一抹恐惧之色。
杨晴手里握着粪瓢,在他身上不停的打着,说道:“我该怕你,还是你该怕我,你说说看。”
鬼花咬牙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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