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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比赛让东方白受益匪浅,当天夜里,他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莫渡对阵解法难的每招每式。
这场比赛的确值得细品,他只觉得每个法诀都妙到巅毫,拼反应的见招拆招,亦是精彩绝伦。
——难怪论剑的修士都喜欢刷真题,多看看这些比赛,的确能极大地丰富自己的见识。
东方白踏入仙途不过半年,成为道人更是只有数月,他天赋虽高,智力也不低,最大的短板却是阅历欠缺。
前面的比赛还好说,不太会遇到高手;打到七八场后,只剩下几千人,绝大部分都有道人的修为,其中不乏资深道人。他们吃过的盐都比东方白吃过的饭还多,他一介菜鸟,拿什么去和人家拼呢?
好在重玄子愿意为他敞开两忘峰的大门,那迎客松上的露珠,还记录了许多场比赛。比那些地摊上贩卖的历年真题要清晰许多,他又求着风以烈去磨了一番,重玄子便同意让他们随时去观看了。
只不过,重玄子答应的方式比较另类。他召来一名年轻弟子,倦倦地道:“泉水啊,我老人家事情多,以后就由你领着他们上去吧。”
“是。晚辈定然尽心尽力。”这位名叫况泉水的弟子答应道。
他长相平平无奇,名字也有点二逼,然而却是上一届登高的冠军。据说一路打到决赛,都是轻松取胜,任何对手在他手底下都走不过三招。
两忘峰这些年人才凋零,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天才,掌门关永年自是十分引以为傲,处处器重,已经隐隐约约地将他视作继承人了。
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掌管了门派中的不少事务,极为繁忙。重玄子连这点芝麻小事都来麻烦他,说实在的,有些大材小用了。
可这况泉水却不以为意,仍是一派和气地应下了。此人虽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却并不恃才傲物,待东方白这样的散修也是一视同仁,颇有君子之风。
这些天,东方白除了打比赛的时候,便是泡在峰顶,观看往年的经典比试。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发扬当初考助祭时的精神,边看边记笔记,将每个招式都拆解开来,排列组合,模拟对手会出什么招式,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如此几天,竟然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让风以烈大为咋舌。
“不愧是能考上助祭的人啊。”风以烈对弟子的勤奋感到自愧不如。
这几日,他已经懒得上山去看比赛了,打架都是靠随心所欲,即兴发挥。好在他修为颇高,签运也不错,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敌手。
东方白、风以烈师徒又连赢了几轮,直到第七轮结束,谈斑比试便开始了。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都喜欢辩论决胜负,较为出名的就有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清谈风气。那时候的名门望族如果见面,要是说些怎么外克强敌,内拯黎民之类的,肯定是要遭人耻笑的。为了显示自己尊贵的身份,他们会选一些跟现实这些“俗”的东西不相关的玄学问题来辩论。
这种习俗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几经沉浮,终于衍生出一种迥异的新形态——谈斑!这也正是初霁城以文论道的唯一指定形式。
这些青年才俊并不是来写诗词歌赋的,也不是来论军国大事的,他们展示自己的唯一形式,就是讨论与斑邑教相关的问题。
不过,这也是必要的。毕竟仙界出过莫渡这样的叛逆,此人以一己之力,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他麾下的叛军险些将仙界从统治者的宝座上拉了下来。
莫渡覆灭之后,仙界便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思,如何避免此类悲剧再次发生呢?
那当然是——将莫渡这类人扼杀在摇篮之中!
追根溯源,莫渡以凡修身份参与论剑之时,不过是个道人,而他叛出万向神宫之时,已经有着仙君的修为了。万向神宫辛辛苦苦地教育了他许多年,竟将他教成了个白眼狼。
虽然他的师父诸葛载道并不认为他是白眼狼,反而颇认同徒弟的理念,最后竟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抛下诸葛家二少爷的身份,随莫渡造反去了。
当然啦,那时随莫渡一道出走的人还有许多。东方白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些万向神宫的弟子,有将近一半都去了莫渡的麾下。
仙界将此通通归结为,他们得了失心疯。反正这些人几乎都死绝了,而死人是无法争辩的。
仙界反思的结果是:倘若莫渡没有进万向神宫,便成不了大器;就算他再天赋异禀,单靠自学,决计突破不了君级。
如此,便不足为虑了。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来了——如何阻止下一个莫渡在论剑中夺冠呢?
想必诸位已经猜到了吧,没错,就是谈斑!
倘若所有论剑者,都被强制参与谈斑的考试,不合格者便无法继续后面的比赛。
似莫渡这样天生有反骨的人,怎么会认可斑邑教“人分三六九等”的理念呢?因此,这考试他定然是过不了的。
于是他便无法继续后面的比赛,无法在论剑中夺冠,也无法混入名门正派学本事了。计划通。
仙盟觉得这项政策又好又妙,于是在天罚之战后的五十年里,一直忠实地执行。
不过,由于战后人口成系数的膨胀,参加论剑、登高的人一年比一年多。这些人全都被强制参与谈斑,就导致谈斑的人数多达几十万。
这么多人,当然不能全部采取辩论会的形式了,否则辩一年都辩不完。
庞大的工作量让仙盟不得不开始打补丁:
谈斑的第一轮为笔试,在论剑、登高都进行了七日之后开始。此时的参与者,就只剩下还没有被淘汰的那些人,论剑、登高两科加起来,总共也不满五千。
再加上专程赶来参与谈斑的布道师,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万人。
第一轮笔试,从这一万人中选出前六千名,作为合格者。并且前一千名,可以进入下一轮。
第二轮为抢答,从一千名中选出前五十名,进入下一轮。
到了第三轮,才是辩论,这五十名中优胜的那一位,便是最后的“谈斑”科状元。
风以烈自打来到初霁城,知晓了规则之后,便拼了老命地阅读“谈斑”书籍,奋笔疾书,挑灯夜战,为的就是能通过第一轮笔试。
一万进六千,这个概率还是很残酷的。万一不幸挂了科,就直接打道回府,连后面的比赛都不能参加,岂不是亏大发了。
于是,八月二十六日,也就是初霁城庆典开幕的第八日,热闹的城市暂且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进行一场静悄悄的考试。
东方白毕竟曾经是著名的小镇做题家,对这种考试自然是不怂的。虽然在他看来,这所谓的斑邑教条漏洞百出,但只要不走心,把自己当成没有感情的考试机器,混个及格完全没有问题。
那考试的纸张乃是一张灵符,考试时间一到,其周围便自动生成一个结界,隔绝外部的所有干扰,避免作弊的可能性。
当然,出于成本考虑,这个结界并不牢固,还是很好破坏的。只是万一破坏,便自动取消比赛资格,令考生不得轻举妄动。
而标准答案,主考官一早就制定好了。灵符会对照着自动批改,生成一个较为合理的分数。
东方白甫一做完,那灵符便显示出“一百分”的字样。结界消散,他看了一眼悬浮于回鸾阁旁的巨大日晷,才只过了一刻钟。
而他的师尊、水自寒都还在结界里,两人一直撑到最后一刻,才不情不愿地交了卷。
最后的及格线为七十八分,水自寒考了七十九,无缘下一轮,好在总算是合格了,可以继续论剑的比赛。
而风以烈考了九十分,刚好是第一千名,成功晋级下一轮。
次日,风以烈、东方白师徒俩与其他晋级者齐聚紫微广场,准备第二个环节,抢答。
在这个环节中,一共有五十道题目,由所有人一起抢答,第一个答对的人将暂时离场并获得进入第三轮论道的资格,主要就是比拼反应速度。
东方白环顾左右,只见这前一千名,大多都是些布道师,其次是名门弟子,像自己这样的散修只占了极少数,显得鸡立鹤群。
忽然,他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身影,那竟然是江听澜,旁边还站着她的一个女伴。
江听澜也望见了他们师徒俩,主动打了招呼,并向他们介绍,身边这位小姐,名叫宁亦萌,乃是陶门主家的世交,从小在陶家长大。
风以烈听完这宁小姐的身份,便自动把她划入了权贵之流,觉得自己跟她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因此只是淡淡问候了一番,便不理会了。
倒是东方白,多看了这宁亦萌两眼。见这小姑娘清清秀秀,一股涉世未深的娇憨之感,目光却极为清正,教人极难与老谋深算的陶大斌联系在一起。
风以烈显然更亲近江听澜,主动问道:“江小姐此番,也是参与初霁城登高的吗?”
“那倒不曾,只参与了谈斑,权当长长见识罢了。”江听澜微笑着答道。
似她这样的名门子弟,又有天赋,通常会被家人拘着,到了一定的修为再下场。而江听澜更是被江湖远寄予了厚望,务要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旦下场,必然是蟾宫折桂。
然而江听澜见了重明的弟子,对风以烈与东方白都颇感兴趣,不能同台竞技,委实可惜。她便退而求其次,央求江湖远,许她参与谈斑。
江湖远暗忖,谈斑不能拿第一,倒是没什么。而且孙女此去,正好可以为宁小姐保驾护航——宁亦萌参与了本届登高,并且至今未被淘汰,可万万不能倒在谈斑上。
江湖远思来想去,便允了孙女的请求。
这就是为什么江听澜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而这种种细节,都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哪怕是宁亦萌本人,亦不知晓。
四人又等了片刻,谈斑比赛的第二轮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