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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一剑削平的树根,埋在土里的那一面则是盘根错杂,盘虬卧龙,带着一些新鲜的泥土被杨牧之那一剑激荡而出,携着一股威势撞向赵余鹤。
赵余鹤眼神冰冷,举剑抵住其中一个树根,袖袍飘荡之际,那接踵而来的十数个树根尽皆被吸附过来,一道煞亮的剑光划破长空,所有的树根化作木屑纷纷四散。
剑光之后又见剑光,这位玉璞境剑修的第二剑直接跟随着第一剑的剑影而动,在空中拉出一前一后两道耀眼的光芒。
原本隐藏在树根中的那一道怪异气机被剑光划过,威势稍减,但还是“咚”的一声击在赵余鹤胸前,刚一触体就被他一身护体剑气搅碎。
赵余鹤不由眯起双眼,好像又重新打量了一次对手。
“杨牧之,想不到你还能有如此精纯的木灵气,用这些树桩来掩盖那用木灵气凝聚出的飞剑,不得不说是一种高明的手段啊!”
赵余鹤左手轻轻一挥,挡在两人之间的那一堆木屑废墟顿时被一股无形力量摧散。
赵余鹤微躬着的身躯也在这一瞬间挺直,浑身气势突然一变,似乎能看到他周身有一股若聚若散的威势在隐现。
原本以为对付一个压境到凝元境的金丹客,只需要动用十成实力、两剑即可,让人意外的是这位金丹客不但迫使他出了四剑,竟然还有两次,差一点就伤到了自己。
……
一片沉沉夜色笼罩住整座彩云城,寂然的白杨树林里,两股无形的剑意相互纠缠碾轧,不时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刀剑碰撞之声传来,给这个静谧的夜增添了几分杀意。
感受着对方那道一直压制住自己剑意的沛然剑意,赵余鹤不再犹疑,一个小小金丹客不但能聚气成剑,还有这般让人心悸的浩大剑意,如何能留你在世?
既然十分的实力杀你不得,那这一剑呢?
漆黑一片中,一道光亮慢慢照亮了白杨树林,是来自赵余鹤手中那把高高举起的长剑,光亮不断聚绕,越来越亮,将整个彩云城北门照亮得如同白昼。
近乎刺眼的光芒一斩而下,大地震颤的轰隆声伴随而至,树林地面原本就有不少的裂缝,在这一剑之威下,泥土开始不断坍塌,剩余那些笔挺站立的白杨树也开始了东倒西歪、连根倒塌。
轰然倒塌的树木一旦触碰到那道霸气绝伦的剑光,瞬间就被搅碎成一片片齑粉,化作浮世中的缕缕尘埃。
这是一位玉璞境剑修,打起十二分精气神斩出的一剑。
强大的剑气威压之中,还裹挟着一缕让人肝胆皆寒的恐怖气机,不消说,是剑修们引以为傲的本命飞剑。
要说只具金丹境修为的杨牧之有能力与一位高他三个境界的剑修去比拼一剑,那是不现实的。
他之所以能一剑击败一位金丹与一位玉璞,主要还是因为对方的轻敌,以及他的出其不意。
刀客关西风是实打实的玉璞境,平日里也是以刀法凶残狠厉著称,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杨牧之的本命飞剑会那么的快,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杨牧之有一支本命飞剑,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想到杨牧之是一位剑修。
然而赵余鹤全力之下的这一剑,杨牧之别说祭出本命飞剑了,即便是他想举起那柄晶莹光剑来格挡都是有心无力了。
杨牧之心中骇然,都说剑修杀力滔天,果不其然!一旦被压制住,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少商窍穴的点绛唇不断颤鸣,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自行出窍护主,出窍后又能不能护得住?
电光火石之间,飞剑点绛唇清鸣一声,还是从少商窍穴应声而出,迎着赵余鹤后发先至的那支本命飞剑斩去。
“叮”的一声,星辉四溅,两柄飞剑就在杨牧之身前不足七尺的距离对拼了一剑。
光华流溢之间,点绛唇悠然返回窍穴,而赵余鹤那柄不知名的飞剑却歪歪斜斜的一个跌落,临近落地时才勉强稳住颓势,瞬间返回他的窍穴。
这一番精气神的消耗,杨牧之更是没有能力去抵抗赵余鹤十二分实力斩出的那一剑了。
……
剑意肆意弥漫的白杨树林里,空气中有一个疾速而又轻盈的灵气波动绽开,是一块黝黑的铁牌突兀的浮现在杨牧之身前,转瞬之间化作一面等人高的黑色古盾,黝黑的古篆铭文布满了盾身,显得是那么的古朴沉重。
当赵余鹤那毁天灭地的一剑袭向杨牧之时,万丈光耀下,那面古盾金光四溢,完全替他抵挡住了可以让他如尘埃一般消散在这方天地间的一剑。
剑气铮鸣而过,金光流溢的古篆古盾慢慢光华四散,变得黯淡起来。
“墨鎏盾?”
赵余鹤眼角微眯,正思忖间,他突然朝着彩云城北门的方向淡淡道:“陆老管家,你还真是舍得呀!”
一道苍老的身影从北门徐徐飘进白杨树林,果然是楚家的那位老管家。
身躯微躬的杨牧之站直身形,他抬起左手在脖颈那处温热的地方抹了一把,满手殷红。
一阵痛楚接踵而来,想必是被刚才那道剑气割伤了脖颈,杨牧之暗叹一声侥幸,还好没有人头落地。
顾不上伤口处不停流淌的鲜血,杨牧之手中那柄晶莹剔透的光剑轻巧一挥,带起点点星辉,向来的这位老人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后,横剑胸前,一脸平静的望着对面的赵余鹤。
刚刚那一剑,他躲在盾牌后仔细聆听,颇有感悟,此时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老管家瞥了一眼他的伤口,虽然脖颈处鲜血直流,但是动脉大血管并没有被割破,想来没有大碍。
难缠的是剑修遗留在伤口内的那缕剑气,见缝插针、无孔不入,说不得已经钻入各处经脉要穴去捣乱了,若不及时处理,日后只会更加麻烦。
老管家对他挥手道:“杨牧之,你先走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杨牧之有些为难的看了老人一眼,继而又平静的盯着赵余鹤,脚步却纹丝不动。
“陆有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赵余鹤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在楚家呆了近一甲子的老家伙。
老管家并不理会赵余鹤,他轻拍了杨牧之的肩膀一下,笑道:“走吧,这里就交给我吧!”
杨牧之犹自不肯挪脚,丢下老人独自去应对这样一位实力强横的剑修,他实在放心不下。
看出了他的担忧,老管家笑着摆手道:“有些事情,不是你非要去面对的,能躲避就尽量去躲避。少年人,过刚易折,有时候也要学会能屈能伸,依然不失为一个大丈夫……”
一位朝霞般的年轻人,前途光明一片,已经伤了楚家两位供奉了,不说与赵余鹤这一战的结果如何,若再厮杀下去,那也是彻底与楚家闹翻了,那样的话,如何去呵护楚玉?
如果事态再次恶化,说不得就是要直接面对小固了……当一位女婿与岳丈直接开战,身为人子,让楚玉那丫头如何自处?
是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安然无恙,还是希望自己的生身父亲大获全胜?这样的两难抉择,老人实在不愿意心思单纯的楚玉去面对。
如果有一个人能从中做些什么,调和一下两方的关系,避免矛盾越闹越大,他陆有为愿意去做所有的事情。
当年小固没有抓住的幸福,不能让楚玉再次失去,当年楚家的那个不为人知的悲剧,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老管家长长叹喟一声:“杨牧之,你走吧,好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做到你答应过的事……”
看着眼前的老人,杨牧之心中感慨万千。
尽管二人往常连一个像样的打招呼都很少有过,除了两次匆匆的谈话,两个同样的关切问题,同样的坚决答案,一老一少的两人就没有任何的交集了。
然而此时,为楚家效力了几十年的老管家,竟然帮着一个外人对抗起自家的人来,这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支撑起这份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赵余鹤同样是想不明白,就因为杀一个小小的金丹客,同为楚家效力的两人就要打生打死了吗?
他眼神中的笑意不再,沉吟着问道:“陆有为,是什么,让你会这样做?”
“你是一个修炼了近百年的人了,都说大道无情,你们那一辈的人更明白理解这个无情的含义,你别告诉我,你还有着一颗人之常情的恻隐之心?在你的心中,还有感情两个字?”
老管家再次挥手让杨牧之离去,淡淡道:“是啊,大道无情,正是因为我深切的了解什么是无情,所以……”
“所以,无情之中的那份深情,才是那么的难能可贵啊!”
他瞥了一眼那个为证大道,可欺师灭祖的赵余鹤,眼神中满是鄙夷。
你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懂,何字为情?
赵余鹤嘴角同样是一缕轻蔑,他看着向陆有为深鞠一躬后就远去的杨牧之的背影,缓缓提起手中长剑,指着这个他从未见他出过手的老管家,淡淡说了一句。
“欲行天道,至亲可灭!我不懂情,你不识道,那你我就用手中的这柄长剑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