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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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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他细想,陆赫扬的指尖划过他的锁骨,按在他胸口,力道有点重,手指隔着T恤微微陷进许则肌肉里几毫米。

    “伤好了吗,今天看你比赛结束得很快。”

    陆赫扬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没看许则,声音也低,给人一种意味不明的感觉。

    许则谨慎地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回答:“已经好了。”

    “抱歉。”陆赫扬忽然说。

    许则一下子茫然起来,不懂他为什么要道歉。

    “没有提前和你说一声就带贺予来跟你聊这件事,是我考虑得不周到。”陆赫扬抬起头,面色恢复一贯的平静,是许则熟悉的样子。他的手落下去,随意地搭在许则腰侧。

    “不会。”许则立刻摇了一下头,“没关系的。”

    反正不管贺予什么时候来问,答案都是一样的。陆赫扬作为好心施舍的一方,无论怎样都不应该为此道歉,没有这样的道理。

    “能告诉我原因吗?”陆赫扬站在许则腿间,双手撑在桌沿,抬眼看着他。

    许则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躲避对视:“我签了合同,一年半,还剩半年多,毁约的话会很麻烦。”

    不管是违约金还是唐非绎,都麻烦至极。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陆赫扬说。

    许则沉默片刻,还是不肯看陆赫扬,回答:“我要待在这里。”

    “许则。”陆赫扬抬手在许则的大腿外侧轻拍了一下,提醒他,“看着我。”

    这一秒许则的呼吸都停住,他慢慢转动目光看向陆赫扬,视线近距离交汇的时候,酒劲裹着一股热量涌上大脑,让他有点透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错了,陆赫扬出于好心帮他一把,自己不但拒绝,还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如果他是陆赫扬,也会不悦的。

    “我只想挣快钱,每星期打完一场就能拿到钱。”许则艰难地开口,“打职业赛需要训练,需要积累,我没有时间。我只适合在这种地方,这里的观众不在乎拳技,他们看到血就会兴奋,很简单。”

    “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不喜欢打拳,我只是为了赚钱。”

    对着陆赫扬承认这些,让许则倍感不堪,但最终还是说出来了。他希望陆赫扬看清,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值得可怜。

    “我没有把你想象成怎样。”陆赫扬看着他,“选择权在你手上。”

    他越是这样说,许则越觉得不能过意。

    “对不起。”许则低下头,“其实你不用管我的,也别——”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才继续说:“也别可怜我。”

    这句话平常他未必——是一定,一定不会说出口,但今天喝了很多酒,所以勉强能说了。

    许则不认为自己有多惨,不是每个人都有好命和好运气,恰巧他没有得到而已,世界上多的是跟他一样的人。对陆赫扬,许则不报任何期待,他能够接受永远听不见回响,甚至被漠视、忽略,总之好过被同情。

    如果陆赫扬的确是在可怜他,那他才是真的可怜。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陆赫扬没有说话。许则闭上眼睛,脑袋往后仰,抵在墙上。

    头很晕,安静的每一秒都被拉长,感觉已经过去很久,许则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了,这里真的不安全。”

    “留个电话给我。”陆赫扬拿出手机,解锁后切到拨号界面,递给许则。

    许则睁开眼,对着陆赫扬的手看了几秒,然后把手机接过来,输入自己的号码,又还给陆赫扬。陆赫扬拿到手机后按下拨打键,很快,许则的手机响了。

    他呆呆愣愣地还是那么坐着,等陆赫扬把电话挂断,可是陆赫扬却将手机贴到了耳边,同时盯着他的眼睛。

    许则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动了动手指,从裤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点了接听。许则也把手机贴到耳边,手机里没有声音,因为并没有人说话。

    “喂?”许则突然出声。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听见陆赫扬的手机里传出自己的声音。

    “头晕不晕?”陆赫扬还是看着他,问。

    “晕。”许则边说边点头,等于同时回答了电话里和面前的陆赫扬。

    “我送你回家。”陆赫扬嘴边终于带了点笑意。

    陆赫扬的提议对许则来说总是很有诱惑力,他没有用问句,淡淡地笑着,让许则想不出任何可以拒绝的办法。许则目光向下看着陆赫扬的唇,觉得渴,他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却一下子渴得要命——许则舔了舔嘴唇,说:“麻烦你了。”

    今天过后,他跟陆赫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嘟的一声,电话挂掉了。许则还举着手机,盯住陆赫扬的唇发呆,他听见陆赫扬问:“在想什么?”

    “你的……嘴巴。”许则充分展示酒后吐真言,他诚实地说,“很好看。”

    “然后呢?”

    尾音上扬,每个字都像勾子,把许则的整颗心都吊起来,一直到喉咙的位置,只要他一张嘴,就会不受控制地蹦出真心话。

    “想……”许则含糊地喃喃,醉意把他的神志都冲得涣散。他被引诱着,身体前倾了一点,头低下去。

    他好像从没有离陆赫扬那么近过,鼻尖都挨在一起,呼吸交错,两人的唇间只剩下厘米的距离。而陆赫扬始终是不躲避也不靠近的态度,静静注视着他。许则能意识到自己的胆子被酒精撑得很大,怂恿着他把那些小心翼翼和隐忍都暂时收起。许则的呼吸在轻微哆嗦,他听见自己快速的心跳,像冲刺的擂鼓——

    但最终他还是在临近终点时偃旗息鼓了。

    许则侧过头,垂下去,仅仅是把额头抵在了陆赫扬肩上。

    他没有那么直白、勇敢,换做是另一个人,现在大概已经主动地争取机会,但他只是许则,喝再多酒,不敢做的事仍然不敢做。

    “送你三个机会,要不要?”陆赫扬突然问。

    许则的鼻子动了动,嗅到陆赫扬身上的信息素,他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陆赫扬:“什么机会?”

    “类似刚才那样的机会。”陆赫扬说。

    他没有明说,但许则莫名听懂了,他没有心思问陆赫扬为什么要给他这种机会,甚至连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都瞬间忘记了,只是怔了一会儿,问:“做什么都可以吗?”

    陆赫扬像是在思考,许则被他勾得眼神都变认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应该吧。”陆赫扬最终给出回答。

    接着他又遗憾地通知许则:“刚刚你已经用掉一个了。”

    噩耗来得猝不及防,许则下意识抓住陆赫扬的T恤下摆,语气有点着急:“为什么?”

    约定应该在双方都知情后才生效,怎么能提前就开始?

    他才问完,门外忽然响起几声敲门声,每一声之间都有很规律的停顿。陆赫扬没有回头,但表情淡了些,他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对许则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许则于是安静地没有再追问,他戴上帽子,跟陆赫扬一起走出房间,奇怪的是外面并没有人,而陆赫扬脸上是习以为常的神色。

    楼道里的灯早坏了,许则搭着扶手,陆赫扬扣着他另一只手臂,带他上楼梯。开门后,许则把客厅的灯打开,他其实完全站不稳,整个视野都是晃的,但还要问一句:“要不要喝水?”

    “不用。”

    进了房间,许则在床边坐下,陆赫扬靠在书桌旁替他打开风扇,说:“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说着就直起身,许则欲言又止,终于在陆赫扬走了几步时忍不住站起来:“等一下。”

    因为头晕,许则差点摔回床上,只能靠住床沿以获得一点支撑,他觉得自己刚刚的声音太小了,怕陆赫扬没听见,又说了一次:“你等一下。”

    陆赫扬转过身来,他正好站在灯下,房间里最亮的那片光从他头顶倾泻下来,然后散到房间四周的角落,变得暗淡。

    “你之前说,机会已经被我用掉一个了。”许则还在耿耿于怀,一想到自己因为胆小而浪费掉一次机会,他就非常懊恼。

    错失一次机会,就等于错失了三分之一靠近陆赫扬的珍贵时刻,也就是百分之三十三点三三三三无数次循环。

    “是的。”陆赫扬说。

    “可以不算数吗?”许则顿时失落,低下头,很不清醒地嘟哝,“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

    久久没得到回答,许则站在那里,在电风扇的呼呼声和楼下的虫鸣声中昏昏欲睡。眼前忽地暗了一点,他抬起头,发现陆赫扬已经走到面前。

    “不算数的话,你打算做什么?”陆赫扬的目光在许则的眉眼和唇之间慢慢扫过,问他。

    “你还没同意。”许则这个时候还严谨了一把——陆赫扬如果不同意恢复第一次机会,而自己现在又做了什么,那就等于是用掉了第二次机会,太奢侈了。

    陆赫扬又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同意。”

    话音落下的同时,许则毫不犹豫、几乎孤注一掷地朝陆赫扬靠过去,在他的右脸上,接近嘴角的位置,轻轻亲了一下。

    然后他看着陆赫扬,脸上和眼里都带着点笑,是那种喝醉的人常有的,很坦诚又有点傻气的笑。他的瞳孔少见的亮,分不清眼底是水还是泪。

    许则永远不会知道,这一秒他的眼神和表情,早就胜过一切可以用言语阐述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