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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劫一声比一声逼近, 蒙在头顶的鳞片已经出现皲裂,秦深车子开的飞快, 远看跟悬浮车提前面世了一样,“嗖”地来到了望乡客栈的门口。
车子没有停稳, 秦深就推开车门滚了出来,车子没有停稳,秦深就推开车门滚了出来,屁滚尿流地滚进客栈,还好最后一个落地给自己挽尊,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
半蹲在地,如猎豹狩猎一般的迅猛姿势, 双眼锐利地看着天空, 一道水桶粗的雷劫落了下来,落到半空就失去了目标,雷电末端在天空中迟疑停顿。仿佛有灵识一般试探地往下走了走,跟没头苍蝇一样找不到目标, 最后不甘心的在空中迸射出一道刺眼的火花, 它掉转了方向回了云层。
乌云逐渐散去,夏日四五点的天空恢复了平静,天空湛蓝、一碧如洗,白云悠悠、蓬松柔软。
秦深瘫软在地,风一吹,身上冷飕飕,他现在就跟从河里面捞出来一样, 浑身湿透。
他松了一口气,再看车顶,替他挡了一路雷劫的巨大鳞片发出了“咔咔咔”的脆断声响,一阵风,化成了齑粉,消失不见。
雷声散去了,在客栈里面战战兢兢的员工才陆续探出了头,妖鬼最怕雷劫,不然为啥电视电影里面就喜欢用雷电除妖,还是有些道理的。
他们中六娘法力最高,作为代表从客栈里面走了出来,她盯着天空小心翼翼地挪到秦深身边,“老板。”
“嗯。”秦深力气耗尽,现在浑身发软,连话都不想说。
“老天爷为你爆灯。”
秦深无力苦笑,“大意了,还以为爷爷说的二十年大限未到,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以后我就不离开客栈了。”
“嗯嗯。”六娘赞同地点头,后怕不已,“就是如此,太可怕了。还好有孟彰神君的鳞片护持,不然老板你半路上就那啥了。”
“孟彰?神君?”
“昂,你爷爷开客栈的时候我见过他,挺好看的。”
“这不是重点。”
六娘委屈地瘪嘴,“真的挺好看的嘛,他那位是山神洪烨,也很出色。还好有神君出手,老板你怎么和神君联系上的?”
秦深支持不住,背“啪叽”掉到地上,把自己给躺平了。“神君出手,我要谢谢他。六娘你喊王乐彬过来,我身上没有力气了,让他把我背进去,我要先洗个澡。”
喘口气都难的情况下,他哪怕意志再坚定也爬不到医馆门口。神君的鳞片替他挡了雷击,但雷劫余威依然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浑身发毛发木,胸口闷闷的疼,也不知道内腑有没有受到损伤。
等秦深进了客栈在王乐彬的帮助下勉强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一些,那边孟大夫开着车带人来了,先下来的是个敦实的小男孩儿,他跳下了车手指横着在鼻子下头一擦,扭头等丢丢下来,丢丢抱着又懒又胖的大猫慢吞吞地走下车。
之后是秦静夫妻,最后才是孟彰和他那位,两个人从车里面出来还从打开的车门里面抬出了章俟海。
也不知道孟大夫用了什么法子,单手就将章俟海拖出了车子,章俟海浮在半空平躺着被孟大夫推进了客栈。孟大夫清雅俊秀,满身墨香,书卷气浓厚,嘴角小幅度上翘,看着像是一直在笑。
他身边,抱着双臂的男人体格相对健壮,短t下手臂上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男人剑眉朗目、一身正气,配上长剑,更似侠士。
“丢丢,你暑假作业写了吗?”敦实的小男孩儿问丢丢。
丢丢绕过小男孩儿往里面走,“每天都有写。”
小男孩儿眼睛一亮,“丢丢,外语做完了借我看看。”
“皮痒了啊,敢在校长眼皮子底下抄作业。”男人的拳头抵在儿子的脑袋上,哼笑了一声。
小男孩儿捂头大叫,“就是这样被你弄傻的,爹啊爹,看看你男人,又欺负你儿子了。”
孟彰温柔地看着儿子,“好好和你爸说话,别惹他生气。”
“呜呜呜,我就是家里面的小可怜。”小男孩儿假哭,声音哇哇的没有人理,他嘴巴撅了撅,迈开步子跟着大人们走进了客栈。
客栈里有几个客人,都是休整几天预备过了虚度原往妖界去的。刚才雷声阵阵这几位客人吓得哆嗦,缩到了角落里。
现在孟大夫进来了,他们就站在角落里面,拱手行礼,不是九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就差弯下膝盖行大礼了。
等孟大夫一家走了进去,这几个客人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坐回了位置。
“刚才的雷声真是吓人,望乡客栈的老板果然不同凡响。”
“没有想到孟彰神君会在这儿,看着和凡人差不多。”
“我听说他夫人是位山神?”
“不用听说,事实就是,一位升位不到百年的地仙,当年升仙盛景真是让我辈艳羡。唉,现在道法沦落,多少年没有大能踏破虚空、飞升成仙了。”
同伴也是羡慕不已,距离差距太大,也只有羡慕的份儿,“洪山神是有大功德者,做了那么多好事,保一方太平,护持亿万百姓,我们比不上、比不上哦。”
“话说四方神中,也只有陵光神君有些消息。之前我在人间第19次道法大会上见过神君一面,当真是天人之姿,要是和他握一次手,现在降个雷劫下来我都受了。”
“不要瞎立flag,真来了你就成灰了。陵光神君在人间部门担任领导,有机缘还是很好见到的,我们今天可是见到了孟彰神君,太帅了,我可是他的忠实迷弟,以前没有见过真龙,总觉得迷的虚无缥缈,现在总算踏实了。”
六娘端了茶水送上来,听到几位客人的交谈,看了那位自称迷弟的客人,虬髯大汉,手臂比她的腰还粗,双手抱拳放在胸前,被络腮胡子覆盖住的方正大脸上全是满足和幸福,嗯,再糙的汉子也是有少女心的。
回到吧台上,六娘跟着客人的思路想着四方大神。
四方神君里面,青龙孟彰神君隐居于市,找了个山神、生了个儿子,有职业、有家庭,过得最像一个人。要不是她身在客栈,当真不会将小镇上一个普通的坐堂大夫当成青龙神君。
朱雀陵光神君最挂心凡尘俗世,在国家部门任职,居于红尘又超然物外。
玄武执明神君回老家含饴弄孙,世间已无他的音信数千年。
至于白虎监兵神君,六娘不是很清楚,问站在吧台外的姐姐大娘,“姐,执明神君好像很久没有在人间出现过了啊,我记得以前还有他参合到人间帝王纷争的事儿呢。”
“都说执明神君好打抱不平,惩恶扬善,古时候世间关于他的传说流传最多。”
“喵呜。”被丢丢抱进来的大白猫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吧台,挺着胸膛叫了一声,一脸的洋洋得意。
“执明我知道他怎么了。”
和大娘咬耳朵的六娘抬头,看到地仙洪烨,他抬手在猫头上揉了几把,顺滑的猫毛顿时乱糟糟,“白虎神君现在爱好卖萌,喵。”
大白猫恼羞成怒地抬了爪子,藏在厚爪垫里头的锐利脚爪弹了出来,闪着恐怖的寒光。猫儿出爪如电,六娘等人只觉得眼前一道残影,修长有力的手背上出现一道裂口,一滴带着金光的血珠从伤口中渗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因为那道伤口出现在孟彰神君的手背上。
孟彰神君面不改色,莹润白光倏然而过,提着猫儿后颈的手手背上已无伤口。
孟彰神君垂着眼,神情淡淡地看着白猫,“伤他不可以,跟你说过很多遍,你的记性呢。”
“喵……呸呸呸,长虫子快把劳资放开,本神君的头是他能够摸的吗!”大白猫口吐人言,浑厚磁性的男声,气急败坏的,悬空的四肢来回摆动,但就是挣脱不掉孟彰的手。
洪烨笑摸监兵神君的猫头,“神君五恼,你当了五百多年的猫,不是已经适应了嘛!”
“奶奶个……”监兵被孟彰捏了一把脖子,勒得难受,果断改口,“不说粗话,知道啦知道啦。习惯个屁啊,劳资受够了,孟彰你怎么还没有想出办法帮我解开封印。”
“客栈重开,应该很快就能够找到想办法。”
监兵四条爪爪耷拉了下来,“哦。”他已经是一条废虎了。
孟彰神君送了章俟海回来,对秦深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秦深守在他的身边,看着男人精致却消瘦的脸庞,心沉沉的,明明人就躺在床上,就在自己跟前,却觉得隔着一层朦胧的纱,飘渺不定、即将消散。
孟大夫的话在耳边回响,“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他的寿元将尽,我就算是将他脑中的肿瘤拿了出来,也只是减轻他的痛苦,却挽救不了他的生命。”
拿出肿瘤有一定风险,孟彰神君没有打包票说一定可以,是否拿出来要看本人的意愿。
秦深守着男人寸步不离,爸妈来过又出去了,丢丢依偎在他身边陪了一会儿,他摸摸丢丢光滑细腻的小脸蛋儿,“宝贝今天跟着爷爷奶奶睡吧,你看,章伯伯生病了,爸爸要照顾他呢。”
“他生病很严重吗?”
“嗯,很严重。”
“会死吗?”
秦深迷茫,“也许吧。”
丢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他挺好的,还会给我讲故事,还会陪写作业,爸爸你有办法让他不死吗?”
秦深在儿子的头顶亲了一下,“爸爸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我在书上看到过,上面说,如果一点儿都不努力就放弃,那就不要有期盼;既然抱着希望,那就朝着目标去努力,试过了才不会后悔。”丢丢靠在爸爸的身上,仰头看着他,“爸爸,我们试试吧,找各种办法治病,也许章伯伯就不会生病,不会死呢。”
“嗯,爸爸会努力的。”
看着丢丢出去,秦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男人,暖黄的灯光让他看着不那么苍白无力。
章俟海眉头动了一下,悠悠醒转,但他没有睁开眼,落在脸上的视线专注而炙热,他无福享受……
“我知道你醒过来了,镇子上的大夫有把握将你脑袋里的肿瘤拿出来,有一定风险,你愿意做吗?”秦深忍着没有动手将男人的眼皮撑开、强迫他看着自己,他抬头看着鹅黄色的窗帘,机械地说着:“他们都对我说,治得了病,救不了命,你的寿元就那么多,到时间就是要死的。呵,我不信,我想试试看,我想留着你,我连黄泉路都见到过,我还经营着三界交汇处唯一一家客栈。”
“我想,我能够做到的。”
“章俟海,你一起配合我好吗?”
“留下好吗?”
等了很久,没有任何回应。
秦深有些心灰意冷,“剃头挑子一头热”,还有啥比你在这边拼命努力、那边在拼命退缩惨的,好不容易动心结局真是惨烈。
秦深站了起来,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该做的努力他还是会试试的。
转身准备走,身后猛地袭来了一个力量,秦深格挡转身挥臂一气呵成,硬实的拳头抵在男人的太阳穴上……
章俟海怅然,“要是我身体好,可以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秦深讪讪地松开拳头,手掌在男人的太阳穴上揉了揉,“那啥,没有弄疼你吧。你不要从我身后袭击啊,我本能反应,没有抬腿把你一脚踢飞已经很不错了。”
“……”章俟海按着额角,一脸无奈,“我不是想要袭击你,我只是想把你掀翻到床上,然后压在你身上,表现man一点,想走走霸道总裁的人设。”
从认识开始,秦深作为酒店的地陪,在外行走的时候还兼任一些保镖的责任,担任的都是保护者的角色。等他知道自己有病之后,行动间更是带上了小心翼翼和呵护,这不是章俟海想要的,能喜欢的人都无法保护,那还有什么资格去谈拥有。
秦深不知道章先生心里面的弯弯绕绕,“好歹我也野外生活经验丰富,让你从背后袭击就倒,下斗了遇到粽子怎么办……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还不行嘛。”
章俟海感觉更头疼了。
秦深乖乖闭嘴,眼睛一转,摆手示意章俟海靠边点儿,章俟海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事儿,就索性配合着挪了位置。秦深笑了一下,侧身躺到了床上,然后拍拍旁边,让他也躺下,就当刚才那一拳没有挥出去。
章俟海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秦深是太配合,还是自己太不给力,这么一来,真的是所有气氛都没有了。
秦深以眼神催促章俟海快点儿,章俟海从容的躺了过去,两米多的大床秦深却突然觉得好挤。
手脚不知道怎么摆放,眼睛不知道是看着正前方还是侧头看着旁边,他笔直笔直地躺着,僵硬到不能自己。
旁边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秦深吓了一跳,他的耳朵灵敏地捕捉着一切细碎的声音,他选择没有动。
随后是一阵动静,章俟海翻身到了他的正对面,手掌撑在他的耳边,双腿分开放在他的两侧,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对方的气息下,你的呼吸进入了我的身体……
章俟海看着他,“秦深。”
秦深小声地应了,“嗯。”
章俟海没有下文,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秦深疑惑,“干嘛不说话。”
“我配合你,我们试试吧。”
秦深眼睛亮了,“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章俟海眼中蓄满了温柔,他抬手轻抚秦深的侧脸,“要是我死了,你就忘记我。”
秦深抓住章俟海的手,坚定地说:“不会的,我们一起想办法,不会死的。”
“好,我们一起想。”
秦深累了,今天被丧心病狂的雷劫一路追杀,心里面还要挂念着章俟海,简直是心力交瘁,躺在柔软的床上,得到章俟海的回应,心里面一直悬着的大石头落下,人轻松下来就犯困,哈欠打了两个就进入了梦乡。
章俟海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黝黑的瞳仁深不见底,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到心底最深处,表面只余平静。矮身在秦深的额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低声轻语,“我一直记得你,你却从现在才认识我。”
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有电话来。
章俟海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过手机推开移门去了阳台。移门被推上,阳台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大哥。”章俟海接了电话。
“你今天晕倒了。”
“嗯。”他身边有大哥派来的保镖跟随,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哥肯定知道。
电话另一头,大哥沉默了很久之后说:“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好,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章俟海撑着阳台看着远方,狮头峰下望乡客栈灯柱上幽幽的光与苍白的月光相融,在幽冷的青河水上投下粼粼的波光。夜间的风吹来,真希望它们能够吹去一切烦恼。
客栈大堂里,几个客人面面相觑。
“那个,客栈老板一直没有出来过。”
“我看见了。”
“怎么办?”虬髯大汉抱臂轻声说:“我想躺在床上睡觉。”
“客栈老板不出来。”
“……昂,我知道。”
苦逼地看着彼此,算了,大堂里面凑合一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