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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无论是什么样性格的女人,都一样记仇。
时夜不止一次的解释他变回小孩子的原因,他一点都不想为自己掩饰,那是他在认为但凡女人就会对小孩子放下戒心,进而会将他收留,方便他就近观察樊小余。
那天在车厢后座上,樊小余压着时夜,曲起一条大腿就顶着他后腰,从牙缝里龇出来声音:“How?”
时夜一愣,他没想到樊小余第二个问题是这个。
怎么变小的?
他憋着气快速而短暂地解释道:“用有逆龄效果的药剂,大剂量,高浓度,过程痛苦漫长,需要先从改变骨质结构开始。”
这听着像是练了缩骨功。
樊小余这才想起,时夜说过他在基地是搞什么治疗早衰症药剂的药剂师,显然他的研究成功了。
那后来的一路上,樊小余翘着二郎腿沉默到底,打眼望着窗外,时不时回过头来目光不善的盯着他看一会儿,看的时夜直发毛。
时夜以为接下来樊小余会继续算旧账,以她暴力的方式,可事实上临下车前,樊小余只扔过来一句话。
“绝交一礼拜。”
时夜又是一愣,就见樊小余头也不回的进了她那栋白房子。
从这开始算起一礼拜,樊小余真的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过,连瞪眼都没有。
***
那之后七天,樊小余门前像是开了花店。
城中富二代ee对她展开热烈追求,几乎要将阳光城限量的变色郁金香统统献给女神。偏偏女神连眼皮子都不抬,直接在门上贴了张条,写道【花放门口】。
这种变色郁金香金贵娇嫩,培育起来耗尽人力物力,转基因配方更是不可多得,早已被政府买走,小规模的培育,每年产量极其有限。
物以稀为贵,ee不惜重金承包了市面上的所有变色郁金香,却遭到女神如此对待。
那些花放在门口不到半天就被冻死了,等第二天一早有人再来送花时,会顺便将前一天的收走,并带着无限惋惜。
此事不胫而走,很快成为阳光城内的热门话题:【著名富二代败家子ee撞到铁板,和同样出身名贵的变色郁金香一起遭到冷遇。】
***
第八天一早,阳光城主干道上出了一场连环车祸。
时夜一接到消息,就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出现在樊小余家门口。
他为自己找的蹩脚借口感到羞耻,却仍是按响了门铃,在樊小余双手环胸的出现在门后时,他冷静淡定从容的开了口:“要不要和我去案发现场?”
樊小余斜睨着他,只几秒钟,就反手将门关上,一起出了门。
终于和好了。
***
阳光城的主干道上一片狼藉,这里在一个小时前刚刚发生了一起连环撞车事件,死亡人数四十五,伤者尚在统计。
时夜不知道怎么搞到一个现场取证的证件给樊小余,一进场,陈峥就来接应两人,快速将事发经过描述一遍。
当时正下着绵绵细雨,一辆公交巴士经过主干道时,路边小孩子手里的起球绳子断了,起球飞向高空,缠住了高压线,落下来的细绳有了雨水的湿润成了最自然的导电线,搭在地轨上。
巴士沿着轨道行驶,碰到细绳,出了状况,幸好巴士本身有后备防护系统,司机又是个经验老道的,尽管车轮打滑,滑出轨道,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却不至于翻车。
谁知就是这么巧,司机竟然在那个当口突发心脏病,导致巴士直接翻到,同时闯入街边的咖啡馆。
当时咖啡馆里坐满了客人,还有一排长龙在柜台前。
最倒霉的就是坐在窗边长期留座的男人,身体直接被巴士碾压过去,四肢掉了两肢,脑袋也碾碎了。
刚描述完经过,陈峥就被刑事局的人叫走了。
时夜眉头深锁,一时间竟然也忘了旁的事,微微侧头,问道:“怎么看?”
樊小余口吻讥诮:“这场意外李这么多巧合,骗鬼呢?”
越是见惯了生死的人,越不会轻易相信死亡,会多疑,会刨根问底,只不过这几年时夜和樊小余是以不同的身份和形式出入案发现场。
时夜总是第一时间接触现场,看到的证据总是相对全面的。
樊小余是做善后工作的,等她到场现场痕迹基本上已经经过二度破坏,但反过来说,当现场没有人员来回走动,那些痕迹也会变得更有指向性。
两人走进事故最中心的地方,被毁坏殆尽的咖啡馆,一片死伤,很多法证部的人已经在工作了。
樊小余二话不说,戴好面罩和手套,蹲在死状最惨的那个男人跟前,盯着那张脸好一会儿。
五官全烂了,认不出是谁,但身上的衣服很值钱,散落在地上同样碾碎的钢笔笔杆的渣和落下的碎钻,工艺精湛,造价不菲。
樊小余目光一扫,拾起被男死者压在身下的手绢,真丝质地,角落上还绣英文字母。
时夜凑上前来,就听到樊小余声音古怪道:“这个人是ee。”
樊小余回过头,抬眼挑眉:“难怪我今早没收到花。”
ee竟然死于这场意外?这会不会太巧了?
情况突然变得微妙起来,一个素未蒙面的追求者,现在竟然成了她善后工作的主角。
***
直到现场人员采证和救援告一段落,将咖啡馆和事发路况暂时封锁,咖啡馆残骸中心只剩下时夜和樊小余。
此时天色已晚,由于车辆改道,这附近不会有人刻意经过。
时夜就蹲在残骸中心,手里握着一支圆珠笔,扒拉着地上的玻璃碴子。倒在旁边寿终正寝的大巴士,车窗全碎了,连里面的椅座都被挤压的歪七扭八,四周残留着血渍,光是看就不禁战栗。
樊小余立在不远处,只见时夜缓缓站起身,走进侧躺在地上的巴士。
他没有深入,只是跨过地上的障碍物,在车厢中段停下脚步,凝眉闭目,手上的圆珠笔在胳膊上一下下的点着。
画面在时夜脑海中极速旋转、回放,很快切换到事发前的一幕。
***
转瞬间,时夜已站在行驶中的大巴士中。
车上人不多,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有一半的位子空着。
时夜靠着车璧,望向车门口。
巴士进站了,走上来一个男人,和司机像是很熟,打了声招呼,那男人还递给司机一杯刚出炉的热饮。
司机拿起来喝了一口,将巴士开始站台。
时夜微微挑眉,走向车头,斜着目光扫了一眼那杯随着车子行驶而液体晃动的热饮,又回了下头,望向已经坐在位子上和司机相熟的乘客。
“你们很熟?”时夜问。
熟悉到要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饮料?如果只是司机乘客的关系,尚不至于。
司机只是友好的朝时夜笑了,并不回答。
时夜转而坐到那乘客的身旁,上下打量,只见对方一身上班族的白领装束,头上冒着大汗,连衬衫领口都湿了,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这乘客似乎很紧张他怀中的公文包,抱得紧紧的,包口的扣带坏了,合不上,露出一叠文件,显然他正在去送文件的路上。
可是,明明已经这样着急了,为什么不打车,为什么不坐更快捷的地铁,为什么还有暇买一杯热饮给司机?
时夜正在计较,就感觉到一阵震动,巴士底盘和轨道衔接的地方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大巴士在急刹车。
时夜和所有乘客一样,下意识握紧把手,抬头望去,只见挂着雨珠的车窗前,景致快速切换,车子在打滑,大半个车身歪出轨道。
但司机是老手,很快把控住方向盘。
街面上的行人都被这个动静惊到了,纷纷看过来。
千分之一秒,时夜迅速看向路边的咖啡馆,那里面的客人也有不少被声音吸引过来,朝这边望着。
也就是在这千分之一秒,驾驶座上的司机突然开始抽搐,刚刚还有被稳住趋势的巴士又一次脱离了控制。
方向盘迅速滑动。
时夜和所有乘客一样,向车厢的右边甩去。
右边就是咖啡馆。
与此同时,他伸长手臂,迅速擦掉了车窗上的哈气,视线再无阻碍,清晰的看到已近在咫尺的咖啡馆内,不少客人惊慌尖叫的向一旁躲避。
而就坐在窗口的ee竟然一动不动,只是瞪着一双眼,脸色煞白。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惊恐,那副身体更是僵硬的不正常。
瞬间,时夜和ee四目交接。
直到巴士碾压而去。
时夜只觉得身体像是穿过了ee,更是眼睁睁的看到那套桌椅连同他那个人,一起被卷到巴士底下。
身上多处骨头断裂,四肢断了两肢,头盖骨碎了,五官成了泥。
***
时夜猛地睁开眼。
他喘了两口气,试图调整呼吸,头上已经渗出薄汗。
这时,身后传来樊小余的声音:“怎么样?”
时夜静了两秒,回过头,指着ee坐过的位置,问:“若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每个星期上三次健身房,还涉猎一些极限运动,以他的运动神经,在看到巴士从侧面扫过来时,会怎么做?”
樊小余当机立断:“起码能扑到几米之外。”
话落,樊小余随即一愣:“你说的是ee?”
时夜走出巴士:“他当时就在这个位子上,一动不动。”
若非如此,ee不会被碾成肉饼,他是整间咖啡馆创伤面最大的死者。
显然这场意外针对的是ee。
时夜努努嘴道:“现在就等法证科的报告,应该有人给ee下了药。”
还有那杯司机喝过的热饮……
时夜转而抬手,戴着手套的食指拂过驾驶座上的水痕,那杯热饮正撒过那里。
恐怕这杯饮料也是加过料的。
***
法政科的报告很快下来,ee的饮料里被加了一种会让人在短时间内肌肉麻痹僵硬的药粉,而巴士司机喝过的热饮里则加了附子,是一种剧毒,但死状会看上去像是心脏猝死。
可是经过刑事局调查,给巴士司机递饮料的白领,和司机两人根本不认识,也从无交集,那白领也多年不曾坐巴士,当日本来是着急去送一份资料,甚至还叫了专车,谁知转而上了巴士。
案子中所有关键人物,在事发前几分钟都如此不正常,这显然是一场蓄谋。
可是蓄谋者是如何做到能操纵这些人的言行的?
此事发生不过两日,一直负责善后接单的大猫就接到了一笔大买卖,某负责丧葬一条龙服务的公司,竟然主动要求和大猫、樊小余签署长期合作协议。
樊小余听到消息,只说了一句:“神经,不接。”
大猫却急了:“人家一单给的报酬是行价的三倍!”
樊小余越听越觉得诡异:“你觉得这事合理么?一,人家是做正当白事的,咱们是玩走钢丝的,为什么找咱们?二,正当白事生意会比横死的多三倍报酬,他妈的死的都是有钱人?”
大猫争不过樊小余,只得把生意推到门外。
可不想,那公司的高管竟然亲自登门造访,还带着厚礼前来,更对樊小余一见钟情?!
真是见了鬼了。
樊小余直接拎着那高管的领子,将他甩出门外。
一周之内出现两个神经病追求者,一个死了,一个专做死人的生意,还真是日了狗了。
***
可此事没完,不到十六个小时,樊小余正在睡觉,就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她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打开门,正见一身衣着讲究的时夜,脸上还挂着淡而神秘的笑,瞅着她的样子像是不怀好意。
樊小余口气很冲:“有屁就放。”
时夜却好脾气道:“又有命案,去吗?”
樊小余本想他一张嘴就用力甩上门,可听到这话,手上顿住了。
收尸的事她谈不上兴趣,只是生活来源,和为了帮以前的熟人们,但通过死者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语言”探知真相,这倒是有点意思。
“等我,五分钟。”
樊小余打开门放时夜进来,她快速跑上楼,果然不到五分钟就冲了下来,脸上半干,身上已经穿好了外出服。
时夜由于曾经装过熊孩子在这里留宿过,所以这里的日常用具摆在哪里他还有印象,樊小余下楼时就见他点开了金属橱柜的按钮,正从滑出的台面上捡起一枚飞刀,透过阳光仔细审视。
樊小余扫了他一眼,也不阻止,她正忙着脑补新案件。
但凡和时夜有关的都不会是简单的小案子,这回又是什么呢,分尸案,奸杀案,还是诡异的潜科学、暗物质事件?
直到两人准备出门时,才听到时夜慢悠悠的说:“哦,对了,这次的死者你见过。”
樊小余脚下一顿,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眯了眯眼,回望时夜似笑非笑的神情时,说道:“你别告诉我,是那什么破白事公司的什么高管……好像姓米?”
时夜:“全中。”
樊小余:“……”
***
两人很快来到案发现场,根据现场初步采证判断,这是一桩坠楼案。
死者姓米,是某白事公司的高管,年约三十五,无任何不良嗜好,前段时间却莫名其妙的向高利贷借了一笔巨款,至今未还。
多年前,米先生还买过两份意外和伤亡保险,受益人是他妻子。
樊小余看到这段资料,已经想骂街了。
时夜正巧瞄到这句,不咸不淡的扔过来一句:“你魅力可真大。”
樊小余立刻剜了他一眼:“显然有鬼。”
时夜笑道:“根据死者死前四十八小时接触过的人判断,你也是涉案嫌疑人之一。”
话落,时夜又很快补了一句:“不过你不会用这种方式杀人。”
米先生是被人从楼上推下去的,表面上看不像是失足,而是死于他杀。
现场有两种脚印,而且一个背对着,一个正对着,显然在事发之前两人正在面对面交谈。
背对着的人应该是米先生,地上还残留着鞋根摩擦地面的划痕,显然两人发生了推撞,米先生向后跌倒。
紧接着,米先生失足坠下,双手下意识的抓住楼壁的石板。
石板上留下几道清晰地抓痕,指甲嵌入很深,还留下血渍,米先生当时一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而且有短暂停留,在向上面的人求救。
可是上面的人无动于衷,就那样看着米先生摔下去。
楼顶原本装有摄像头,这个时间段的录影却断了。
以上是刑事局的探员根据现场痕迹做的现场故事还原,可时夜却有不同的意见。
就听时夜说道:“死者黄赌毒一样不沾,没有理由借贷。死者也没有仇家,据说是个好好先生,从没得罪过人,谁会想杀他?”
樊小余意兴阑珊的指出:“也许是高利贷吃饱了撑的,知道收不到钱也要杀人灭口。”
时夜扫了她一眼,樊小余又耸肩道:“或者是妻子想赚取保险金?”
时夜不语,依然在看她。
樊小余终于妥协:“Ok,这两者都很扯。整个犯案现场也很扯,太假了,也太显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死于他杀。”
时夜终于收回目光。
樊小余说得对,整个现场布置的简单而随意,一点都看不出来刻意为之。
一般若是人为的,必然会在意很多细节,越是在意越容易留下破绽,而这个犯案现场则太过草率,反而像是真的。
时夜缓缓开口:“疑点有三。”
樊小余抬了抬眼皮,静等下文。
时夜:“一,就像你说的,死者借贷动机不明,他和妻子在金钱上没有短缺,而且关系和睦,他妻子也没有动机买凶杀夫。”
樊小余:“继续。”
时夜越过采证人员,走向楼顶边缘,伸头向下看:“二,一般这种他杀案件,都是出于一言不合。如果是早有预谋,下毒比推人下楼更省事。”
樊小余跟了上去。
就见时夜慢悠悠的回身,神情微妙的扬了扬眉:“三,人家夫妻自小青梅竹马,一起苦了这么多年,按理说应该感情很深厚才对。那位米先生单看面相也不像是见异思迁、心思不定的男人,怎么……”
樊小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接话:“怎么会突然对我一见钟情是吧?”
隔了一秒,樊小余举起两根手指:“ee,米先生。你何不干脆直接说,这两桩案子是冲着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