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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路斑驳不齐,路上的人茫然匆忙。
张温古面色有些难看的望了一眼身前的官道,撩开了的车帘外行人大多没有注意到这辆并不起眼的马车,他们只是背着沉重的行囊,浑身黝黑色的朝着远处走去,身侧的孩童面色饥瘦的含着口中的果子,早已经是干裂的嘴唇上几乎是看不到更多的血色。
这些人是去哪的?
赶路的车夫抬起头望了一眼,沉思了一会儿,大概是从王城那边被赶出来的流民。
那白眉老道倒是神色如常,只是面色上涌动着几分厌恶之色。
张温古则是长叹一声,嘘唏如今的大离虽然吞并六国自成一脉,可流离失所的人们,因为饥荒而逃难的人群,他们所唯一在乎的,那就是是否能够在这个乱世天下中苟活下去。
那大离固然推崇天下一国,可沉重的赋税和官庭的彼此庇护,这些平民百姓哪里还有一口饭吃?
可乱世本就如此。
江湖亦是如此。
草木皆非故人笑靥似当初眉眼
再见陌路擦肩我轻装放下执念
云千秋大笑一声,横跨出这座被推翻了的香庙,身后的火焰将那些人的身影吞没掉,狼烟四起里远处的小城依稀可以看到。
他不愿继续逗留那个地方,也不过是因为那个人还不值得他出手而已。比起这些风花雪月里无关痛痒的事情,他更在乎的是那些还活着的,依旧浮现在他面容中的人。
人支已经露面,现在已经前去暗中保护世子
甲子面色不动,只是冷眼一瞥这个眉间多了几分苍老的男人,十年的光阴当真是催磨的他没了以往的戾气,手中的长鞭再也不能驱赶身下的骏马,再过一二十年,黄昏入土随遇而安中,他们云家的人,又该去往何方?
若不是他手中握着三十万的兵权,怕是如今早就被革去了官职。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一来我也就安心了,至少他娘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过多怪罪于我了吧?”
狗头军师暗叹一声,忍不得心中一阵酸涩。
他跟随云千秋这么多年里,见到过将军夫人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那谈不上倾国倾城但也足以让人动魄的容貌,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依旧是清楚的记得那个人。
将随军,军中人。
帐中灯,伊人憔悴。
“要对南淮阴动手吗?”
云千秋摆了摆手,望向远处的西方,斜阳西落留下一抹通红的斜阳,飞雁悲鸣惨叫几声,小小的城中人们暂且忘记了所有的忧愁,他们彼此欢庆着这个被寄予了太多东西的吃茶会,却不曾看到那个早已等待着收割他们的南家。
自古不是善人当道,小人向来苟活百年。
江湖侠客大多是看不起这一类人的,他们不必这些官宦懂得如何去玩弄人心,但是他们清浊的双眼却能看透这些人的心思,手中的剑向来能够让他们抉择如何行下江湖。
“算了,我们也回云府吧,我也该去祭拜一面他的娘亲了。”
手中提灯,梦中挑剑,醉里看花,水中望月。
浩浩荡荡的云家背鬼铁骑横扫在这片土地上,但凡他们所经过之处,横扫下的战火和纷争都必将落下帷幕。手中的棋子是用来摆布的,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去拿起那枚执掌天下的棋子,江湖本不过一盘棋局,而这个乱世也不过是一盘更大的棋局而已,看似是大离当道,天下一统而称帝,这盘天下大局看似是落子生根,可暗流涌动里,谁也不敢说下一场纷争何时来到。
“大人,飞鸽传书,城外香庙乾风等人被尽数抹杀。”
暗卫恭敬的半跪在地面上,头也不敢抬起的等待着那个人的答复,可那人手中的棋子迟迟许久都没有落下,直到他面前的那个美人神色稍一动容,整盘的局势瞬间被打乱。
狂风乍起,持斧斩龙。
“知道了,你先退下。”
暗卫点了点头,不敢继续多言。
他同样害怕着眼前这个人,那种残忍的手段根本无法从他的面容上寻觅到,就好像是没有几人知晓这个带着笑脸的屠夫,下一刻会将手中的屠刀劈在谁的身上。
美人心头暗自叹气一声,却是忽然被眼前这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我让你活下去,你总得记得我南家给你的所有恩惠,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是我南家的人,再也不是那个惹人垂帘的**和婊子了。我给了你不曾拥有的一切,我给了你活下去的可能,可是你呢?”
满盘棋子翻落,黑白两道纵横。
她只安然的理顺了一头青丝,一声不吭的坐在了原地,忽然抹了一把右脸上滑落的血迹。
“好,很好,我会让那个人死无葬身之地的,也会亲手将你和那个家伙葬在一起!”
像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南淮阴紧咬着牙拂袖而去。
只剩下那美人神色淡然,一子一子的拾起那满地的棋子,却也不将那黑白两子给挑开,染了血迹的手指摸起那一枚白子,看着自己的青葱玉指已是被岁月染了几分斑驳,却也只是稍稍的皱了一下眉头,若无其事般的握在了手心里。
美人斑驳几何,之可惜生的花容月貌而流离不得庙堂里。
“那白温脂可曾见过你?”
云千秋忽然侧身问道白衣男子,却是看的后者沉默了许久,方才幽幽答道。
“见过了,就此无须再见了。”
狗头军师呲着牙怪笑了几声,满口黄牙透着古怪的酸味却浑然不觉,他扯了扯那身有些破烂的衣服,手臂搭在了白衣男子的肩膀上,才要调侃几句,却是忽然怪叫一声捂着自己手指骂了起来。
指中那枚黑色的毒刺明亮的有些过分,可五指彻底失去了的触感才是最为可怕的。
眼前这个人,向来是用毒的高手。
他打扮的斯斯文文,可也难以遮掩那双明亮眸子下满是戾气的神色,也或许正应为那么一句话,云千秋身侧的人,大概是没有几个还能够称得上人的,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他们是怪物更为贴切。
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就把你的手指头切下来喂狗。
狗头军师依旧不屑的咧了咧嘴,全然不把眼前这人所谓的警告当做一回事,那种司空见惯的淡然,反倒是让云千秋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下马望着远处迎来的人影,他的嘴角上忽然抿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要变天了……”
那黑衣女子手持一血红长鞭猎猎作响,胯下枣红骏马脚力更是了得,和那寻常的云家铁骑不同,她那一身的行头都是以轻骑为主,袖长身段下配着两把明晃晃的破风刀,一身锦绣倒有些男儿郎的味道,若不是那一双凤眉中含光秋水般可人,怕是他人见了第一面都是要误会了的。
只见她踏疾风而来,还未到那云千秋的身边,便是脚尖一跃点在马背之上,身形轻盈飞掠而出,单膝跪地双手行礼,一举一动皆是让人咂舌的工整。
“义女李静儿拜见义父。”
清脆的响音像是那初春清晨的黄鹂鸟,不由的便是能够讨人几分的欢喜。
这孩子自己从小便是看样长大,如今一十几年过去,那个曾经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一步步踩着他人的尸体活了下来,她学会了用鲜血涂抹自己鲜红的嘴唇,学会了用敌人的头颅来捕猎饿狼。
“起来吧,这次飞鸽传书让你尽快赶来,也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
李静儿抿嘴无声,只是抬起头来等待着这个人的下一句话。
在她的眼中,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必须去效忠的人,她的一切包括着她的命都是这个人所寄予的,所以她甚至是可以毫不犹豫的去转身向自己的父亲抽刀,也不会违背这个人任何的命令。
比傀儡更加可怕的,永远是愚忠。
“昨日我与镇武……云嘲天见过了,本来我想着此生无须你再次露面,但是如今你必须出山一次了。”
话未说完,李静儿便是点头嗯了一声。
她没有过多的表情,神色冷淡的望着眼前的这些云家铁骑,手中长鞭已是收入了掌心中,可那种凌人的势头却不曾收敛。
“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去一趟凤仙台取回一件东西,你只消安心前去便好,等到时机一到自然会有人将那件东西交给你。之后你若是想要见他一面,也不妨去。”
未等云千秋说完,李静儿便是起身牵起那匹枣红色骏马,翻身一跃便是离去。
她动作实在太快,甚至那云千秋有些都是愕然的望向那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恍惚的叹息了一声。
“罢了,这些年里她何尝不是怀着仇恨呢?”
白衣男子无奈摇了摇头,只是看着云千秋默然的表情,忽然才察觉得眼前这人似乎也没有他人口中所说的那般金贵,他反而是把自己亲手犯下的伤痛抿在胸口,多年之后都不得不自己一个人承担。
“罢了,罢了。”
无奈的挥了挥手,云千秋暗暗的叹了口气。
本想着与那人相见,即便是不能走回原来那般的关系,可至少也应该是多说几句才是。这么些年里,他是如何度过,如何走过,如何活了下来,他所经历的种种苦难对自己而言,都是最好不过的惩罚。
虽不致死,但更痛之。
秋蝉嘶鸣于树林中,疯癫的叫声总会是让人不由的心生烦躁,不过入了秋的蝉并不多见,大概也是命不久矣所以才会高挂枝头,疲倦的神色难以掩饰,可终究还是不肯停下来。
一行人走在茂密的林地里,林间的果香隐约从远处传来。
他们背着沉甸甸的包裹,面色疲倦的拖动着迈不开的脚步,林间的枝干划破了他们的衣摆,不时浮动着的蚊虫盘绕在他们的耳边,嗡嗡作响。尤其是那种雨后蒸笼一样的燥热,他们几人早已经是口干舌燥吞咽不下半口唾沫,
可他们还不敢停下来,至少现在还不行。
“小叔,还有多久才到?”
看似年轻的男子眉头紧锁,他走在人群中的位置上,背着的包裹并不格外沉重,但是他那身前身后的人都是十分的警惕,尤其是注意着他后背上的那个包裹,显然并非普通的东西。
可他们看上去就是一群普通人而已,除去衣衫还算入眼,可也不过时稍好一点的绸缎罢了。
“应该快了,出了森林就能走到村庄附近,我们也好暂时歇歇脚。”
那虬髯大汉拧了一把满是汗水的衣衫,他看似有些倦意的抬头望了一眼正直当头的烈阳。明明已经是入了秋的时节,可天气里依旧察觉不到那种凉爽,尤其是在这种浓密的森林里,分外的让人感觉胸闷和不舒服。
鹰钩鼻咧着嘴喘着粗气,骂骂咧咧的想着先前躺在肚皮上的那个婆娘。
“那味道,真是让人难忘啊。”
另一个面孔略显扭曲的男子冷声一哼,去也没有开口多说半句话。
他们看似是一条道上的人,可人心隔肚皮谁又敢说下一秒不会把刀子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若不是逼急了,谁又会真的去撕破脸皮,毕竟时机未到而已。
“你们也都机警一点,这次押送的货有些特别,可别处了什么岔子。”
虬髯大汉面露几分怒意,只是看的他们还算安分,也就没有继续多说下去。这些人虽然和自己算得上故交,可实际上根本不如他的眼中,若不是上面吩咐着让自己带着他们,自己随手的挑选几个也是比他们要强许多的。
手臂上的伤痕有些做疼,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好生修养过的原因。
但他依旧是勒紧了系在肩膀上的绷带,神色警惕的扫视着四周的密林,这种视线不足的地方,无论是他们的疏忽还是敌人的警戒,都足以让他们彻底丧命于此。
“啊。”
不知是谁惊呼出声,却是让的那虬髯大汉顿时绷紧了身子,他一把拔出了系在腰间的配到,面色露出几分狰狞的望向那个受到了几分惊吓的女子,看着后者讪讪的笑了几声,脚下那头被踩到的黑色嘶吐着猩红的双信。
其余众人皆是怒目而视,却是也不好对眼前这个红妆浓眉的女子多做训斥。
“若是下次还这样,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虬髯男子冷哼一声,神色极为不满的瞥了一眼身侧的那个青年,后者讪讪的笑着,有些埋怨的瞪了一眼那个柔情百态的女子。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想的更多的,就是这个眼前的女子没有被那黑蛇咬到。
他可是尝尽了这个女人的滋味,那种入骨入髓的味道,当他痴迷于这个媚态万千的女人。
“知……知道……”
还未等她把话说完,闪掠而出的毒蛇便是死死的咬住了她的喉咙,锋利的毒牙一瞬间嵌入了那女人的喉咙里,猛烈的剧毒转瞬之间便是夺去了她的性命。
那双死死凸起的眼珠,还有那只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臂,喉咙里嘶哑的声响还未来得及吐出,青年只觉眼前一道冷嗖嗖的寒光炸裂而过,他下意识一样的扭动着自己僵硬的头颅,手中的匕首发疯一样的将那头再次爆射而出的黑蛇给斩断两端。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甚至是那个虬髯大汉都为来得及反应过来。
“不好,快离开这。”
可他只是望了一眼脚下那条被斩断的毒蛇,瞬间苍白下来的面孔上再无任何的血色可言。
那种从脚底一直冲入脑子里的恐惧,青年一把抓住了那虬髯大汉的衣袖,仓惶而又不安的面孔上再也无暇去顾及那个已经被毒死的女人,即便是那张碧绿幽幽的面孔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他虽然习过几分武功,但这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不堪入目。
刚才那一刀,若不是因为侥幸,他那里还能捡回来一条命?江湖虽是刀剑无眼,也有人说活下去就是天大的本事,侥幸这种东西根本是不存在的。
“有人盯上我们了。”
那鹰钩鼻眉头紧锁,他们一行人中武功也算是不低了,可方才他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旁人的踪迹,更不要说是注意到那条看似是无害的黑蛇,以及那一瞬间蔓延在骨子里的冷意。
杀气这种东西看不到,但若是真的内功高手,一吸一吐中便是能将那杀气收放自如。
真正的高手,杀气亦能杀人。
“老二,招子放亮点。”
那虬髯大汉惊呼一声。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便是看的那冰冷白光炸裂而起,铁锁声响里一枚银色枪头破空而来,凶悍的劲气竟是将那一串铁锁震得猎猎作响,笔直如那长枪一般擦过那虬髯大汉的面孔,噗呲一声没入了他身侧那另一男子胸口里。
江湖武器向来多变,这链子枪本是那西楚小霸王王莽的成名技,铁花十三招招招力求以快而取人性命。虽说是比起那些真正江湖高手而言,这链子枪根本算不得快,可若是以诡诈再施以一快字,向来也是一出手便是必定要取了他人性命才肯回手。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声响,那虬髯大汉怒喝一声,十指并出竟是要生生将那链子枪给扯住,只是还未等他出手,一抹黑色的铜钱便是从那链子枪上滚落了下来。
“有毒。”
青年惊呼出声,后退几步死死的抱紧了怀中的行囊,他不敢和和这几人一样贸然出手,毕竟他的本事本就不高,而且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个重要的秘密。
“老三。”
那鹰钩鼻男子目中含泪,他不敢相信的望向那个忽然倒下去的人影,一枚指甲大小一样的虫子正在啃食着他的头骨,那种让人作呕的声响里,终于传来了第一声的媚笑。
一点点的从远处走了过来,娇媚百态的像是一头火红色的狐狸。
那双俏皮的双眼里流动着血红的目光,娇艳欲滴的唇瓣上沾染这雨后玫瑰的艳红,那身近乎火爆一样的紧身打扮,将她的前凸后翘衬托的堪称是淋漓尽致,尤其是那一双足以傲人的峰峦,怕是只要是个男人,都是要被她给迷得神魂颠倒。
那个壮硕的男人紧跟其后,盘在手臂上的铁链哗啦哗啦作响。
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契合,哪怕是一举一动都看上去那么的登对,即便只是那一个冰冷的眼神,那翻滚于瞳孔里的杀意都毫不掩饰。
“哎呀,竟然这么多人呢,我们可是不好下杀手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