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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进入魔域起盛意便觉得钟月礼状态很不对劲,只是应付魔族打乱了她的节奏,眼下暂时安全,她才重新注意钟月礼。
本以为他脸色憔悴是因为水土不服,加之三个魔族追杀一路奔波,盛意一开始也没多想,怎知刚刚与钟月礼说了几句,便发现他的状态似乎一直都不太对劲。
脚步虚涪直发冷汗,甚至还时不时微微打颤。
钟月礼的症状虽不似王昆他们严重,但若不治疗,病弱膏肓也是迟早的事。
“哥!把衣服脱了1钟月泠直接冲上去拉扯钟月礼的衣裳,外袍才解开,便瞧见里衣左侧腰的位置血迹斑斑,全是乌黑的血。
钟月泠眼睛红了:“你他妈什么时候受的伤,是不是成音不提你就打算一直瞒?!受伤了还不说,要是不小心加重了,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1
钟月礼故作轻松:“王昆把肉藤扔过来时我有察觉,但还是不小心擦到了一点。”
楚琼心:“那岂不是入魔域时就有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埃”
“成姑娘不也说人头树很罕见吗。既然找不到医治的方法,说了也没什么用。大家突然被传送到魔域已经够慌了,我不想让大家分神担心。”
钟月泠脸色苍白,知道伙伴是在关心他,于是反过来安抚其他人的情绪:“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楚琼心和钟月泠看着他虚弱的笑容,知道钟月礼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月礼继续去烧水做饭,钟月泠抢过他手里的锅铲,“你别动了,我来吧。”
钟月礼也不强求,顺势在小木凳上坐下休息:“你就没下过厨房,按我说的做,不然菜该糊了。”
钟月礼若无其事,反而让楚琼心和钟月泠的心情沉重许多。
孟慕在小软垫上枕着尾巴睡觉,醒来时正好听到钟月泠揪着钟月礼问。
谁要死了?
孟慕竖起耳朵,听完便知是钟月礼,翻个身继续睡觉。
不是岑晚晚出事就行。
其他人他没心情管。
这边,王昆和蓝晟却齐齐开始发高烧,盛意给他们服用退烧的灵药,又给他们喂了好几颗补灵丹,这才稳住他们的伤势睡了过去。
盛意查看他们手臂上的黑色结痂,这才过去半天的功夫,结痂就胖了一圈,蛛丝似的黑色细线爬满王昆的整个手臂,隐隐约约蔓延到了他的颈窝。
盛意用找了根木棍戳了戳结痂处,怎知黑点动了一下,鸡蛋似的出现一条裂纹,露出一只眼睛。
人的眼睛。
睁开时眼睛还直愣愣地望着上方,没有焦距,不多时像是适应了似的骨碌碌地转,随后锁定了盛意的位置,与盛意对上视线。
独眼眯眯眼,虽没有眉毛,但动作带动了周围的肌肉,活像是挤眉弄眼,颇有挑衅的意味。
本以为面前的少女会害怕,毕竟手臂上突然长了只眼睛,还跟有思想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你,谁第一次见谁不冒冷汗。
独眼得意洋洋,怎知盛意面无表情,手起刀落直接戳瞎。
独眼:……
不能说话但骂得很脏。
刀尖没入眼中,熟睡中的王昆却毫无反应,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盛意沉默片刻,想起当时王昆他们四个人初入魔域时已经死去的那两个弟子。
两个弟子落地已死,直接长成了新的人头树,并结出了两个人头果。
眼睛的来历毕竟与人头树有关,但人头树上的果实可没有眼睛。
盛意沉默思索,觉得还需要搜集更多的线索,于是将疑惑压在心中,起身去找李婆婆。
“树上长着人头……你们说的是鬼树吧?”李婆婆惊讶道。
“这鬼树可是魔域十大杀人灵植榜首,就是魔域最好的医修也束手无策。”
三个小伙伴看盛意出来,自觉跟上,正好听到李婆婆的话,顿时怔祝
钟月泠差点站不稳,还是钟月礼扶住了他。
盛意不想放弃:“当真没有治愈的法子吗?”
李婆婆:“有倒是有。缠灵树的汁液能拔除鬼树的寄生,只是两百年前缠灵树不知为何大量枯死,眼下已经几近灭绝,遍地都寻不到踪迹。”
闻言众人有些失落,李婆婆打量了四人几眼,“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蜃城内必定能找到缠灵树的踪迹,时间太久远,我不记得缠灵树的模样了,明早你们可以去问问本地人知不知道。”
钟月泠一听有希望,顿时眼前一亮,楚琼心的脸色也有所缓和,钟月礼则是如释重负。
盛意笑笑:“那我们明日就入城,多谢婆婆指点。” 李婆婆:“谢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得知有治愈的方法后氛围才轻松些,几人围着圆桌吃了饭,盛意看小雪豹还在睡,便把它抱到客房好好休息,之后叫住准备去沐浴的钟月礼。
盛意:“让我看看你的伤。”
钟月礼知道盛意懂医,也不扭捏,道了声“失礼了”,随后解开衣衫露出被鬼树寄生的侧腰。
腰上也长着黑色痂块,只是比王昆等人的要小得多,此时心脏似的鼓动,每动一下都在吸收钟月礼的生气。
盛意叹气:“出事了应该及时告诉我们的,难为你忍这么久。”
钟月礼惨淡的月光下显得他的脸更无血色,整个人如同薄薄透明的冰,脆弱易碎。
钟月礼笑笑:“我不想因为要照顾我而耽搁大家。”
盛意对上钟月礼的眼睛。
燕王府的双生子生得好看,只是比起弟弟的无忧无虑,钟月礼透着股少年老成的沉稳,两人虽长得一模一样,却光凭气质就能轻易识出谁是谁。
盛意声音平和:“你对我们来说并不是麻烦。生病了就是需要照顾,不要觉得自己是负担,什么都自己扛。”
说到底,钟月礼再周到,也还是个十六七的少年。
本该是恣意自由的年纪,却平白多了许多忧虑。
也不知道燕王府怎么养的,给孩子整成这样。
盛意拿出药包,“我给你的伤口擦些雪凝草的灵液,看看能不能暂时抑制住它的生长。”
钟月礼点头,语气温吞:“有劳成姑娘。”
“雪凝草比较刺激,太疼了就告诉我,我会停下来让你休息。”盛意先清理了伤口旁边的血迹,用灵液将棉球浸湿,按在黑色结块上,并顺着黑色的细线涂抹。
棉球碰上去的瞬间钟月礼微颤,眉头紧蹙,却下意识地咬紧牙关没有吭声。
约摸过去了半刻钟,眼见涂完了一半,钟月礼却好似一点反应都没有。
雪凝草对魔域的毒有天然的克制作用,但非常刺激,碰上就大叫的不在少数,钟月礼这样的才是罕见。
盛意停下,认真地望进钟月礼的眼睛:“我不是说了,疼了就告诉我。”
钟月礼额上青筋暴起,冷汗也在狂流,语气还是平和:“其实也没有很疼。”
盛意顿住,一时无言。
钟月礼的反应不太正常。
受伤了就喊疼,这是很顺其自然的反应,到了钟月礼这就是忍着,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下意识地盖住,维持表象,骗过自己也骗过他人。
盛意十分怀疑钟月礼成长至今是不是被人刻意忽略过。
就好比孩子摔倒了下意识会哭,有人来哄就哭得更大声,而到了钟月礼那便是摔疼了怎么叫也无人在意,因为知道喊疼没用,索性沉默应对。
盛意叹气,将棉球压上去,只听钟月礼轻哼一声,却没说什么。
盛意按着棉球:“疼吗?”
钟月礼一开始还维持体面地笑笑:“不疼。”
盛意没有动作,只是继续问:“疼吗?”
钟月礼脸色一僵,还是微微摇摇头:“不疼。”
棉球停留得越久带来的刺激越大,疼痛也越大,钟月礼身形有些摇晃,还是握拳稳住,意识恍惚间又听到盛意问:
“钟月礼,老实告诉我,疼不疼?”
为什么要一直问……
钟月礼脸色呈现出病态的白,眼角泛泪,声音微哑,终究还是受不住,轻声道:“疼。”
盛意收回棉球,往他嘴里塞了颗糖。
钟月礼微愣,却听盛意道:“疼就说出来,有糖吃哦。”
丝丝甜在舌尖蔓延,钟月礼怔住,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似的苦笑:“以前从来没有过。”
盛意摸摸他的头:“那以后一直都会有。”
盛意:这届小孩真难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