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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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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接送她上下课成了范群的任务。

    罗绍对范群表明:他已经大四了,除了有一大堆机工实验要做之外,也要开始准备考硕士班的课程,一大堆流体力学、弹性力学已搅得他昏天暗地,于是他决定单方面中止送妹妹上学的任务。

    范群再笨也明白这是罗绍刻意给他的机会,根据他数次进出罗家观察所得,罗父与罗绍挺喜欢他的来访,而其他较冷淡的三人,则是冷冷打声招呼,全然的不热络,但这并不能浇熄范群每日的喜悦。

    将车子停在罗家大门前,他看了看时间,恰懊在八点整,她九点有课。正要按门铃,身后却传来叫唤他的声音

    “川端先生。”一辆鲜红小跑车与他的车才在马路上,窗口露出一张让化妆品精雕细琢的脸。

    范群不得不以笑脸回应

    “早,张同学。”

    张千宝这个千金小姐会注意上他,全是上个月那个子虚乌有的绯闻所招惹来的:这个千金小姐有意与日本名歌星的“男友”结交,这一个月来,总在他上课时不断提出问题引他注意,拜他有日本血统与日本明星女友之赐。

    有的人极端厌日,却也有人盲目崇日。

    因为血统的关系被厌恶或被喜爱,都是令人沮丧的,品性的好坏才该是被评价的重点,但往往很多人都不这么想。

    一直听说罗红讨厌日本人,他倒是忘了查探她讨厌的程度有多深。

    “我记得老师不是住这附近吧?好像就住在学校附近,怎么还大老远的跑过来”张千宝探头看了下门牌号码“这一家我上回有来过吧?就是我们社区里最奇怪的一家子嘛。不事生产的男主人,女强人兼养小白脸的女”

    “张同学!”他低喝。“你应该明白眼见为凭的道理,尤其在别人品性的论断上,更不该轻易去流传别人的讹语。”

    “大家都这么说的,不是吗?”张千宝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能有这种传言,代表点出了几分事实。“半个月前女主人不是进了医院?别人都说她去堕胎,因处理不当所以一直在家休”

    范群严厉的斥道:“别胡说!你自己身为女人,应该更知道名誉上的中伤对女人伤害有多大。”

    张千宝被范群从未出现过的严厉吓住了好一会,但不服输的骄性仍使她回嘴:“大家都这么说!代表有它的真实性。老师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在讲你。”

    “叭叭!”汽车喇叭声在他们后方传来,两辆才着的车子挡住了整条马路。

    张千宝正好找了个替死鬼宣她方兴未艾的怒火

    “叭什么叭!不会走别条路呀!”

    “原来这里出了个女恶霸。”正巧,这厢车中走出来的也是一肚子怒火的秋晏染。今早不小心透露出没课的消息后,便被一名痞子押来这边做苦工,正有一太平洋的气没处发。

    “小秋!”范群讶异的叫了声。

    “嗨,表哥。”她随便打了个招呼,人已走到张千宝面前。“你坚持不把车子开走吗?”

    原本想走人了,被这么一问,硬气又起,扬着下巴叫:“你想怎样?”

    秋晏染双手在口袋中摸索,却找不到半个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我这里有。”赵令庸从车窗内伸出手来,手掌上摊着几枚硬币。

    这家伙会读心术吗?怎么老是了解她的需求?

    她挑了一枚起来,不怀好意的走向那名高傲的小姐。

    “我这人天生恶劣,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她先用手指刮过门亮亮的车身,再将硬币反覆的滑来滑去,只稍一用力,效果就会出来。

    “你敢!你不能这么做!我这是新车,上个月才买的!”张千宝大叫。

    “那,让个路吧。”她有礼貌的挥手恭送。

    “哼!”重重哼了声,大小姐飞快驱车走人。

    秋晏染将硬币弹回赵令庸手中,回头才看到有几个人站在罗家大门边不知待多久了。罗红她是认得的,倒是另外两名冷漠的男子陌生了些,应该是罗家长子与次子吧。

    “早呀。”

    范群回头也看到了他们,微笑道:“早安。”

    向来不理会他的罗家老大开口了:“以为你没空来,正要送她去上课。”

    “对不起,我迟到了。罗红,可以走了吗?”他连忙恭身道歉。

    罗红有丝讶异的看着两位兄长,她才刚走出来,不明白一分钟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有其它事情让兄长因而对范群改观了吗?他们一直不希望范群太涉入她生活中的,并且对“朋友”这名词深深的不以为然。

    “去吧,我们就不送你了。”罗维也开口。

    罗红点头,坐入范群的车中。见范群一一向她家人道早及道别,觉得这个人真的很重礼数,比起家人大多数表现出的冷淡,他还能一本初衷的有礼以对,也真正是难得了。

    “罗红,我问你,那个赵痞子是不是以虐待别人来取乐自己?”秋晏染移身过来,在她耳边问着。

    罗红又一次睁大眼。

    “赵哥只有对你才会,他喜欢你。”这不是很明显可见吗?聪敏如她应该看得出来。

    “拜托!那我宁愿他讨厌我,然后用一大叠钞票来砸我。”秋晏染翻翻白眼。一点也不相信这种说词,虽然很多人都这么对她说。

    “小秋,你会在这边待一整天吗?要不要等我来接你?”上车前,范群问着。

    “不必,今天做白工,我一定要从那痞子身上敲来一顿牛排大餐吃不可。”她与那痞子誓不两立定了。

    范群微笑点头,驶走车子。佳人在侧,他很难有其它的专注,何况他相信表妹会将自己打理妥当。

    “吃饱了吗?”他顺口问。

    她点头,由手袋中拿出一个小餐盒。

    “我爸做的三明治,要我拿给你。”

    “谢谢,你父亲真的太好客了。”他笑。

    渐渐习惯他的笑容与爽朗,也习惯听着他的声音。她天生的排外性格很难出现在面对他的时候,这就是“朋友”间会有的感觉吗?让她全然放松时,亦不介意对他说一些琐碎的事。以往她是很讨厌讲一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事情的。可是,生活中其实很难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诸多情感的交流,大多由琐事串连成沟通的要项。

    如果“重要且必要”的事代表着严肃的生老病死,那她宁愿由一大堆琐事来充塞周遭。

    母亲这一次开刀,增进了大家情感的交流。父亲与小扮原本就是形于外的表现赤诚的感情,而她与其他沉默的家人,若没有一个触发点来表现一些关怀热络,其实平日这样冷淡以对,着实看不出对自己的亲人有何关怀可言,虽然大家的向心力很强,每人心中都明白,只是举止间的适切表达也不可或缺。

    早上她端肉骨粥到房中给母亲,见母亲眼中闪着感动,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表现母女间热络的感觉,但这就够了。

    靶情的交流滴聚在日常生活中,不喜欢讲废话的心态反而造成了隔阂与冷漠;如今家人全因母亲生病而聚在一起,有了表现亲情的机会,想来是有点可悲的,说是因祸得福,她倒宁愿这种“福”少一些的好。

    人生中若是讲废话占了绝大多数的交谈时光,那她也不该幸免,近来已有了悟,沟通两字,就是从一大串又一大串不一定必要的话语中协调出来的,然后在亲人之外,有朋友、同侪的产生。

    仍不太明白朋友在她心中有何明确的意义,不过,她想她是高兴有范群这个朋友的。

    有人说过他喜欢她他没有提过,代表那已成过去式或不是真实的,是不是?这样也好,好不容易习惯了朋友,她并不想改变。

    “赵令庸很喜欢小秋,我希望他是认真对待她,听说你认得他十来年了,对他的评价如何?”毕竟是当人兄长的,总不免私下关心。

    她看着他。

    “赵哥不轻易追女孩子,他应该是认真的,今天他不是带她来我家了吗?”

    “呃,有特别的意思吗?”他好奇。

    “他把我们当成他的家人看待。”她突然低笑了出来。

    他双眼不由自主的沉迷在她美丽的笑脸上,幸好正在等红灯。

    “在笑什么?我能分享吗?”

    “曾旁听过一门儿童心理学,那名老师说有些儿童会去捉弄他所喜欢的小朋友,藉以表达好感。以前觉得不可思议,但上回在重庆南路看到赵哥与秋晏染之后,我相信了。”愈想愈好笑,虽然觉得自己因这种事而笑不可抑并不道德,但就是忍不住想与她唯一的朋友分享。

    她是习惯简短说话的人,所以在述叙当天所见所闻时,表达得并不完整,而且还断断续续的。但在范群鼓励而专注的聆听与捧场的朗笑下,他让她觉得自己很成功的叙述了一件好玩的事。

    他的笑声感染了她,她的笑也不再是浅淡中夹着羞赧与忧郁。当清脆的笑声加入他时,她比他还讶异不已。

    她也可以是开朗的吗?如父亲与小扮那般?心脏因笑得太多而跳得快速,但因她是健康的人了,所以急速跃动的心跳并没有带来绞痛的后果。

    这是一颗健康的心脏

    她此刻才深刻体会到。抚着心口,那仍然有力跳动的器官,不再是锁住她喜怒哀乐的绳索了。

    “怎么了?”他担心的问,不明白她的笑容为何会收住,陷入沉思中。

    她摇头,看向远处,再度浮现一抹笑。

    “你到底有多讨厌日本人?”

    中午时分,秋晏染与罗红在餐厅不期而遇,便走到同一张桌子落坐,她们并不熟,但因为赵令庸与范群,无形中似乎也就相熟了不少,充不熟反而奇怪。

    镑自吃了半饱,秋晏染才有力气闲聊。

    “为什么我该讨厌日本人?”她轻皱眉,有点疑惑许多人总是自己决定了答案后再来问她为什么,令她一头雾水。

    “你应该说过类似讨厌日本人的话吧?”不然表哥怎会一口咬定?他不是那种人家随便说说就相信的人。

    罗红想又一下。

    “曾有位老师让我们做了一份心理测验,其中有一题是:请列出最讨厌的三个国家或民族,我的答案是日本、美国以及南非。”这能代表什么吗?

    “那么说,不代表你抗拒与日本人交往了?”

    “我没想过与任何人交往,更没想过要与外国人交往。”

    “喔。”那表哥的未来幸福依然渺茫。

    她们各自安静的吃着剩一半的饭菜,直到好一阵沉默之后,罗红轻道:“赵哥说你是商场的可造人才。”

    “嘿,那么欣赏我就用金钱来表示一下诚意呀,光会用嘴说,啧。”虽然她心知肚明赵令庸在奴役她的过程中教了她不少宝贵的知识,但她可不打算因此而感激他。

    “真不晓得他干嘛老往你家跑,难怪公司里仍然有人认为他与你妈有什么不清不白,亏你们修养好,受得了这一切。”

    “只要你不误会就好了,赵哥说你的眼睛很亮。”

    秋晏染挥了挥手中的筷子。

    “烦请他把夸奖折合现金周济我,感激不尽。”那痞子老是一大堆甜言蜜语的表示她比他的情书还厉害,却少有“实质”的表现,真想揍他一拳。

    “你们这样算是恋爱了吧?”罗红问。

    险些呛到!

    “拜托!你与我表哥的相处情形才像,如果赵令庸对我的荼毒让你们产生恋爱的错觉,我只能很抱歉的说我没有被虐待的癖好。”

    是吗?

    “怎样才算恋爱?”她不明白。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秋晏染耸肩。

    “那男孩子为什么会动心?然后轻易去喜欢上一个人?”

    “谁知道。我表哥说过喜欢你如同被雷劈到。”

    罗红呛笑了出来,赶忙抽面纸捂嘴。改天她得问问赵哥,喜欢上秋晏染是什么感觉。

    “罗红,你必须知道,如果你愿意接受我表哥的情意,就得要有远嫁日本的心理准备。如果没有,我想当朋友也是不错的。至少我那呆瓜表哥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很难明确去回应这种话,因为她只感觉到范群止乎礼的友谊,虽你大家都说他喜欢她,但她感受到的仍没有那么深刻。

    这时,又一群用餐的学子涌入餐厅,有点喧哗,令她俩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一群少女正围着一名男子笑着,而那名男子,正是范群,叽叽呱呱的日语教人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罗红看了良久,不禁疑惑着他从容的行止,与他相识近一个月,他已渐渐不会在她面前出糗,慌张的神情也因渐渐熟悉而趋于镇定,但有时不免仍会表现出呆滞的眼光一如他常盯着她出神;她以为他是那种面对女性时会表现得很羞涩的男人。不过此刻看他在众女子环绕下依然自在,想来她是料错了。

    但她真的不明白这种不同是为什么。

    平常他都是直接送她回家的,但今天并不。范群将车子驶进一幢大楼的停车场,才对她道:“愿意上去坐一下吗?”

    “你住的地方?”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好?罗红看着他,总觉得他眉宇间的阳光被郁气占住。

    他点头。

    “我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与你聊一聊,离学校最近的地方就是我的住处。可以吗?”

    她点头,只是疑惑他要与她聊什么。

    他住在五楼,一间约莫三十坪的公寓,两房一厅的格局让空间显得宽敞。坪数颇大的卧房内,以一面顶到大花板的书墙区隔出一方工作空间,电脑桌等一应俱全,站在玄关处,便可把整间屋子的建构看得明白。他的公贼开放性的设计,三面采光使得这种开放性设计更显明亮,与他的人很像,坦诚且爽朗,却也有着沉蕴的气质。

    她坐在浅蓝色的沙发上,范群已端来点心与热茶,与她隔着茶儿对望。

    他没开口,她也就低头啜饮起清茶。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丝凝重,像在生气,又像是在心烦。这种情绪是逐渐累积的,三、四天以来他的笑容渐渐少了,她不是不知道的。如果说朋友有互相安慰的义务,那也得让她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人。

    范群是她的第一个朋友,许多经验的累积都来自他的授予,她不如道该怎么做,只能等他开口。

    “这星期学校来了一些日本大学生,主要是来做友谊交流,你知道我们学校与日本亚细亚大学结为姊妹校,常会互相派学生往来,系主任派我招待他们,所以我近来在忙他们的事。”范群耙了耙头发,有点没头没尾的说了起来,即使明白罗红根本不需要他交代行踪。也不在意,但他就是想对她说,想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外人所传的左右逢源、好不风流快活。

    “罗红,有关于我的流言,你听了有什么想法?”他矛盾的看向她,希望她在意,又希望她不在意。

    罗红摇头。

    “我没听过什么流言。”

    是呀,她是个安静的人,同学间不熟的,就不会硬挨过来说小道消息,但她看过他与一大群女生走在一起不是吗?而且还好几次。为什么她连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就算她完全不喜欢他,总还有朋友之谊吧?

    “那对于看到的呢?看到我与女孩子走在一起,你会觉得我很花心吗?”

    “你没有女朋友。”她说着:“与一大群男孩或女孩走在一起并不能被指责为花心或什么的,何况你没有妨害风化的行为,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定罪呢?”他的表情太凝重,她觉得他似乎过于小题大作。

    “我担心你误解。以往我不在乎外人给我什么评价。”他不知该对她的淡然高兴或沮丧,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想要强求什么不,其实他是明白的。他希望她能对他有多一点的注意、多一点的在乎,比朋友之情更多一些、再多一些

    可是冀求的心口有个无底洞,唯一能填满的只有她回报以爱。一直以来他都是知道的。

    “朋友间不就是要互相信任吗?我为什么要误解你?”罗红察觉到这居然是他数日来闷闷不乐的原因后,双眉扬了起来。这个成熟的男人是在闹情绪吗?文质彬彬、好脾气的男人也会有这么一面吗?

    “我应该感谢你对我的信心。”他苦笑。

    “你想要我怎么反应?”似乎她的态度令他不悦。

    “这样就很好了,不要管我怎么想。”

    “可是你的眼神不是这么希望吧?几乎像是失望。”她对读取别人眼色有较佳的解析力,来自小时候的经验。

    “你应该明白告诉我你怎么想,我才知道要怎么做。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当她不笑时,他总会想法子逗她笑;当她不开口时,他会努力找话题让她开口回应,现在他苦闷了,她也想这么做,只不过面对他的沉默,她无从安慰起。

    “我对你”他柔柔的凝视她“有着不只是朋友的非分之想。”

    她怔住,茶杯举了一半,不知该喝好还是放回桌子上的好。他直接言明了情意,令她备感无措。是听过不少次由旁人转述他“可能”在喜欢她的事,只是没料到他会在她面前说出口。

    “我们是朋友”她嗫嚅的说着。

    “我以为我可以克制自己满足于当朋友。”他摇头。“可是我做不到,尤其在愈来愈了解你之后。”

    “那该怎么办呢?”她放下茶杯,突然坐不住的起身,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她眼中斯文的男人突然变得充满侵略性,没有肢体上的行动,却用眼神令她不安,像要对她索取什么似的。

    “你不必做什么,只要知道了就好,其实”他叹气。“我不该造成你的困扰的。如果我能一本初衷,安于默默看着你就好,你现在应该仍然是不认得我的。只是我忍不住,然后许多的巧合意外,让我们成了朋友,我很高兴,只是感情无法控制在理智之下。”

    她返到窗口,才转身看他的眼,以为压迫感会比较不那么重了,其实却不然,在这间充塞他气息的房子内,她无论退得多远都是枉然,她依然在他眼中看到明白的冀望,那种介于索取与渴盼的情愫。

    “我不必做什么吗?真的只要知道了就好?”她轻问。“你的眼神并不这么表示,它似乎想要更多。”

    他别开眼,明白她说得很对,他可以说着连自己也难以相信、甚至做不到的话,却掩饰不了自己心中真正渴盼的。

    她又道:“秋晏染说,与你谈感情必须要有远嫁日本的准备。”

    他看着她。“我希望找到一生一世的感情,也准备只投入一次。”

    “这会给人压力,而且我并不喜欢改变现况。”

    “我不够好到令你想改变。”他低笑。

    “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很好,好到让我想独占、独揽你喜怒哀乐的权利。从外表的吸引,到相识后的欣赏,我无法解释出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

    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打散了一室的不自在。

    范群按起电话:“喂啊!嗨,哇达西”然后是一长串的日文。

    从来不觉得日本话听起来悦耳,总觉得是由一堆生硬且不具美感的“啊喏”、“叠死嘎”、“嗨”所组成,但范群有一副好嗓子,使得日文听起来不显得那么可笑。

    似乎是一通很重要的长途电话,使得他一时半刻不能挂上电话。

    罗红吁了口气,转身走向书墙,跳过英、日文书籍,挑出了一本史记翻看。“项羽本记”还没溜完一页,眼光却已不由自生的看向范群的侧面。

    莫名其妙被这么一个人喜欢了上,算是一种荣幸吧?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一个向她表示爱慕的人,但不可否认,在慌乱的悸动之下,有着少女初萌的喜悦。

    心口又跳快了数拍。在这充满他个人风格的房子之内,她觉得安全与温馨,这与喜欢有关吗?

    他挂上了电话,侧着的面孔转过来,与她迎视相望,习惯性先笑了下才开口:“我父母准备来台湾省亲,顺便看我。”

    “喔。”她将史记搂在身前,不知该回应什么。

    “也许你会对我父母的异国婚姻感到兴趣。”

    他不打算再接续刚才的话题了吗?也许他体贴的天性察觉出她对之前话题的不安,所以准备移转她的注意力了是吗?她猜测不出,也庆幸刚才的话题不再接续。

    “以我们中文系的说词,女子外嫁,叫“和番。””

    “昭君出塞?”他笑。

    “龙应台女士那一篇?”她笑了出来,想到此位作家曾以此为名控诉台湾当局对外嫁女性的不公平待遇。

    “在亚洲,女性仍是弱势团体。”他回忆道:“在我大伯父的家,女性必须温顺服从,穿着和服,发髻必须梳得整齐,丈夫若没有回来用餐,妻子们便不得在大桌上吃饭。丈夫回来了,妻子不管多晚都要等门,跪着迎接,若外头撞了情妇,妻子也不能有失礼的举动。”

    “现在还有这种家庭?我以为日本女性解放了。”她吃惊。

    “有些家庭依然死守着古老传统,不允许有人例外。我父亲就是在这种教育下长大成人的。”他笑。曾经爷爷努力过要他接受川端家的家庭教育,但他那时早已被父母平等互敬互爱的相处方式教育出较文明的人格,任凭爷爷怎么灌输“男人是天”的理念也是枉然。

    “怎么会有女人敢嫁给你们家族中的任何一个男人?”她好奇。

    “所以我父亲差点娶不到我母亲。那年我父亲大四,因为毕业旅行来到台湾。你知道,日本人再怎么旅行,也总是锺意有温泉的地方,所以落脚在知本。我外公家那时经营温泉旅馆,接待的大多是日本客人,所以馆内的人几乎都会一点日文,就我母亲不会。那时她才刚考上大学,史地分数非常的高,表示她历史读得非常好。通常中国人都有一点点仇日情节。”他苦笑,突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与父亲非常雷同,都对中国女性无比倾慕。

    “我父亲为了追我母亲真的是吃足了苦头。除了苦练了一口中文外,四年来不断的飞来台湾,只求可以让我母亲少讨厌日本人一些,至少不要讨厌他,也在那四年,我父亲全盘改掉了我爷爷在他脑海中根植的男尊女卑观念,因为我母亲在对他动心之后,曾说过她可以接受日本人,却绝不会嫁给一只沙猪。”

    她轻声笑了出来。

    “异国联姻本来就有很多要协调的观念,我想你的父母结婚之后,应该还有诸多问题要面对吧?”

    “是。”他点头:“首先他们就不见容于父亲这一边的家人。那时父亲真的快崩溃了,因为外柔内刚的母亲不愿当个被歧视的媳妇,在爷爷三番两次拒绝她入门、不许踏入川端家大门一步后,母亲收拾行李就要走人,幸亏我父亲对她已非常了解,赶到机场拦住她,并且带她到京都定居,从此远离东京的一切是非。否则今日的我,可能会成为台湾人,前题是我母亲必须向户政机关报备“父不详”或“已殁”否则我会如龙女士的儿子一般,被台湾当局拒收。”

    “你们现在与祖父那边的关系仍然不好吗?”

    “不好的只有父亲与祖父,他们斗气二、三十年了,我爷爷心底其实早已承认我母亲了,但不肯直接说出来。我父亲仍非常介意爷爷对我母亲的歧视,让我母亲受了不少委屈。”

    看来他的家族颇大也颇复杂。

    “你母亲没有居间协调吗?”

    “如果你见过她就会明白了。她不是“阿信”型性格。罗红”他迟疑着:“后天我父母会来,你介不介意陪我一起见见他们?”

    “我该去吗?”她不想改变朋友的身分。

    “我是强求了”他眼中的希冀之光消颓了下去。对她的喜欢一直在加深只是她并没有相同的感受。他有法子拉回自己的沈陷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对你的喜爱在心中加剧的跃动,

    像被恶魔迷占了心神。

    所以

    风度翩翩阵亡于醋意满天;

    文质彬彬碎裂在独占欲中。

    无欲无求的心不再平静沉潜;

    有所思,有所恋,有所求,于你心。

    如果战斗与掠取是男人的宿命,

    且让我张扬着赤诚的旗帜,

    往你的心攻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