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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崔家老宅的人已经到京城大梁半月有余了,在这半月之中,崔五娘除了拜会了至亲的大房大老爷府上以外,还去了大哥同僚及同年家的内院拜会,给亲友们留下了一个腼腆知礼的好印象,也有人奇怪,百年世家的崔家小姐怎么会如此局促,大老爷嫁到国子监祭酒家的大小姐,也就是五娘的大姐,就在抱怨,几年不见,五妹怎么被二婶娘养得这么小家子气了,四祖母也不管管她。
闲话休提,这会儿已是八月十一日的晚上了,侍郎府的客院安顺苑的东厢房里银烛高照,崔家二娘崔敏还在挑选着明日宴会的礼服,这次姨母长安候夫人选了自己作为表姐及笄礼的赞者,是母亲和姨母商议了很久的事情了,她马上也要及笄了,婚事还没有定下来,本来母亲王氏有意将她定给大舅母家的王益。
王益本是太原王氏有意培养的下任族长,但是他本人才华横溢,自幼便有志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去年才中了山西的乡试解元,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眼看着前途无量,因此王氏族中转而有意在京中为他择配,这样未来的岳家也好在仕途上有所助力,世情如此,崔家也不好多说。
母亲很是生气,一边责怪大舅母言而无信,一边也暗中在五姓子弟中托人择选。崔敏自幼就仰慕表哥的风姿和才华,也一直以未来族长夫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无奈女子婚姻本来就犹如浮萍,不到最后也不知花落谁家,骄傲如她,也只好收起满腹幽怨和母亲到京城寻找新的机会,好在一路有五娘陪伴,五娘虽是被四房二婶娘教养地唯唯诺诺,倒也善解人意,一路绝口不提那难言之痛,只捡那二娘爱听的说来,一路相得,看来这次来京选五娘作伴倒是选对了。
这会儿在灯下,她对着满床的新衣发了愁,该穿哪件呢,明日表姐及笄礼,她这个赞者既不能喧宾夺主,也不能过于逊色,正红色肯定不能穿,桃红色又过于艳丽,不符合她这个崔氏嫡女的身份,最后还是由母亲选了一件蜜合色撒花纯面百褶裙,端庄大方,鬓里简单插了一支景福长绵簪,米珠耳环,装扮起来,俨然一位娉婷袅娜的大家淑女,王氏看着女儿,想起她的婚事不顺,不禁心酸,只盼菩萨开眼,能让女儿早日觅得良缘。
夜已经渐渐深了,王氏嘱咐女儿几句,便扶着陪房江妈向后院走来,回到房里,正在卸钗环,准备安歇下来。
一眼瞥到江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要说什么便说吧,什么时候也蛇蝎起来了?”
江妈便凑近了一些,小声道:“太太,我们这次上京来,赶车的不是老李吗,今日他说,在东大街的春风楼门口,好象看到了王家表少爷的小厮喜宝了”。
王氏的手慢慢停下来:“你是说王益?他也到了京里?”
江妈满脸赔笑道:“老李说他也没有看真切,或许是看错了也未可知呢”。
王氏沉思片刻才道:“这事先别让二娘知道了!”
江妈连连道:“老奴省的,太太放心好了。”
一番话下来,帮着王氏放下床帘后,江妈慢慢地退出来在外面的碧纱橱歇宿去了,一宿无话。
第二日,侍郎府的大夫人柳氏很早就起来了,这次二妯娌带着侄女到京城来,明里是参加长安侯府大小姐的及笄礼,其实是为着她的婚事而来,说来也是,二丫头明年就及笄了,再拖下去面子也不好看,堂堂崔氏族长千金,放在前朝,那可是比公主还金贵的身份,天下世家莫不以娶五姓世家千金为荣,可被王家这么一耽搁,弄得不上不下的,再不赶快定下来,难免也影响其他族中的未嫁姑娘了。
大夫人柳氏只生了二子一女,唯一的女儿早就嫁给了国子监祭酒何大人家的嫡长子,作为女人,张罗婚嫁似乎是永恒的乐趣来源,大夫人仿佛又找到了生活中新的努力方向,她只不过出了几趟门,短短几日,已经有几家有过来往的人家,旁敲侧击地来打听过二娘为何还未定亲,唉,再拖下去,还不知道会传出来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呢。
二夫人往日总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族长夫人模样,这次来京后的焦灼落在大夫人眼中着实痛快,她不是总是以太原贵女的出身为荣吗,这回在娘家吃瘪,看她还摆什么谱。大夫人身为长嫂,被这样一位出身高贵的妯娌顶着,这么多年下来着实不痛快,可大老爷在京中任职,无论是从财力还是人脉上需要仰仗族中的确实不少,因此,大夫人虽然也板着脸告诫二夫人:“二丫头的婚事不可不急,也不可太急,失了世家的体统,更难找到匹配的人家!”
除了这几句教导弟妹的冠冕之语外,她在侄女的婚事上也算尽心,不过几日,已经初步甄选了几家子弟,其中最令人瞠目的是,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宁国长公主也表示有意见见这位崔氏嫡女,就定在长安侯府大小姐的及笄礼上。
用完早饭,已是辰时,施家胡同也早早地将五娘送了过来,几日不见,这小姑娘越发纤细了,怯生生的面容,唇上的那抹红润在微微有点苍白的小脸上显得醒目而突出。头上那只凤钗上的红宝石晃得吓人,却配上一条绿色的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也不知小王氏是怎么打扮小姑子的,穿得全然没有大家风范,其实柳氏也是冤枉四奶奶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日里老实听话的五娘今日非要戴上祖母赏的这支凤钗不可,她大嫂没辙,也只好随她了。
望着穿着这样的侄女,大夫人也只能扶额了,好在今日的主角不是她,也就罢了,一行人坐了四辆马车,派了几个老成的家人跟车,大房家的二公子崔明俞骑着马护在女眷马车之旁,有条不紊地向着内城附近的长安侯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