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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下午,依旧十分炎热。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以往总是叽叽喳喳的动物们,在这半年里仿佛销声匿迹一般,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天空中那一轮耀日依旧稳稳悬挂,似乎不甘心沉沦下去,在无云的气象下,更显出一种别样的妖异。
……
刘闯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看了看课表,两点半是体育课。今天好像有体育测试吧,还好没睡过头。刘闯暗自庆幸,起身往操场走去。
刘闯没发现的是,在他的床铺上,一大片半透明的白皮显得十分诡异。
“嗯,同学们好啊,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测长跑,男生先做好准备哈。”
体育老师夏正华发布着今天的课程内容。
“程鑫,王小明,罗洁,刘闯……做好准备”。班长兼体育委员陈芸念着将要测试的同学的名字。
“来了,来了,班长,这1000米不是有脚就行嘛?”程鑫面对班长格外的热情,他喜欢陈芸,这是全班都知道的事情。
“别耍嘴皮子了,你这么大个当然容易了,快点准备吧”陈芸淡淡的回应。
“预备备,跑”,随着夏老师的口哨声,众人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运动不是自己的强项,从小体弱的刘闯便明白这个事实。但他也从没放弃过,只要尽力及格就好,刘闯这样安慰着自己。
站在内线的他这次居然能和一众同学齐头并进,刘闯不禁为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惊喜,直到一百米后,程鑫从身后飞奔而来,想了想为了不和他起冲突,刘闯还是放慢了脚步,打算给程鑫错位。
在两人交汇的那一刻,刘闯却明显感到程鑫突然急停了一下,而后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嘶——好痛——!
抬头向前看去,刘闯正好看到前面继续跑步的程鑫得意的嘲笑。
牙齿咯咯作响,刘闯感到了巨大的羞辱。
可要是自己比他更强壮,被绊倒的就是他了吧,但那可能吗?
这样想着,刘闯抱紧左脚的双手更加用力了。
自己还真是没用啊。
“刘闯,你没事吧?”一只白皙的手递过来一张纸,是班长。
“我没事的,陈芸”刘闯收拾了一下表情,微笑着回应这个为数不多对他和善的人。
“我刚刚看到程鑫超你的时候好像停了一下,他是故意的吧!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陈芸皱眉询问。
“不知道,也许吧”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要不去给辅导员说一下吧”
望着陈芸气愤的目光,刘闯有些不知所措。除了院长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关心。
“呃……不用了,是我自己摔倒的,我先去休息一下吧”
眼看陈芸将要发火,刘闯急忙告别。
……
“叮咚”,手机提示音打断了刘闯发呆。
看了看消息,是快递信息。自己没买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快递呢?刘闯有些疑惑。
唉,去看看是什么吧。
向夏老师请了伤假,刘闯拿着快递回到了寝室。
……
快递寄件人是阳光福利社区,刘闯想起了一些往事,赶忙拆开快递。
是一条毛巾和一张存折。
看着这条白红相间的围巾,刘闯两眼泛红不禁陷入回忆——
自己是个孤儿,这没什么。
小时候的他格外的活跃,老是和其它小朋友打架抢东西,抢完吃的就抢玩具,抢不过就拼命。
后来救助会的人便把他送到了阳光福利社区,再后来他碰到了院长。
这个和他一样无亲无靠的中年女人,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的女人,这点刘闯深信无疑。
当刘闯再次抢其他小朋友东西时她会强硬的打他的屁股,这让小刘闯觉得气愤而又有趣。
他想要挑战她!
然而小孩子哪里会是大人的对手,小刘闯总是屡战屡败。
某个冬天,被领养的小红跟随养父母到社区回访。
当大人们都在交际时,小红来到这些小朋友面前,看着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小红骄傲的托起她胸前的围脖,得意说到
“这是我爸爸妈妈给我买的,你们没有吧”
想起这段时间不断被领养的小朋友,小刘闯生气了,然后小红也没有了围脖。
小刘闯闪电般扒下了她的围脖用力撕扯。
扯不烂?用嘴咬!
最后在小红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小刘闯一声不发的挨着院长的揍。
那一次院长特别生气,他似乎看到了院长眼睛的湿润,他害怕了,第一次感到害怕。
然后他逃跑了。
院长是在一个水泥管道里找到瑟瑟发抖的他。
“莽娃儿,我晓得你害怕没人喜欢,乖,莫怕,我就是你的妈妈”
院长带着哭腔从棉袄里拿出一条鲜红的围巾,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为刘闯戴好。
那一天小刘闯第一次哭,第一次收到了围巾,第一次收到了爱。
院长,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最后一次看到院长哭是在高三。
在高一时,院长生病了,是癌,很严重。
当护士拿给他药物清单时,他第一次明白,钱,原来这样重要。
于是时隔多年,他又去抢,然后被抓。
社区警察认识院长多年,并没有将这件事扩大,而是将刘闯带到了院长的病床前。
那一天是院长最后一次流泪,最后一次狠狠打他巴掌,也是最后一次睁眼看他。
院长气的昏迷不起,直到一周后去世,也没能醒过来看刘闯一眼。
院长,要是你还活着,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更加失望吧。
“哟,居然有人给你织围巾?”程鑫的声音打断了刘闯思绪,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刘闯冷眼看着来人。
“这是?秦院长的东西?”王天成看着快递盒上的地址说到。
突然,刘闯感觉手上一滑,围巾被程鑫抢了过去。
“还给我!”刘闯怒不可遏。
“还给你?你也配?秦院长是淮州有名的好人,她居然会收养你这种没爹没妈的孤儿,刘闯,我看你还是叫刘哔吧哈哈哈”
“你想找死吗,不准你侮辱院长给我的名字!”刘闯攥紧拳头。
“哈哈哈我是找死,你把你爹妈都克死了,还克死秦院长,你难道还不牛逼吗?你可别克我,我好害怕呀死克星”
望着满脸轻蔑的程鑫,刘闯沉默了。
没错,他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你,院长。
——
仿佛决定了什么,刘闯一把夺过围巾,紧紧围在脖颈上,转身走出了宿舍。
“程鑫,你会不会太过分了啊”李英俊忍不住说。
“我过分吗?胖子,我说的都是事实,这种废物怎么能活到现在!”程鑫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
从超市出来时,已经是十点了。
看了看手中的水果刀和绳子,刘闯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心中的想法坚定了几分。
抬头看着月亮自言自语道“院长,等我……”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猩红,有如一抹血色涂在了上面。
呵呵,连老天爷也这么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