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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的汴梁城,正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好时节。清晨,汴京各大城门缓缓开启,无数的驾车牵骆驼的商人和空手负担的平民鱼贯进出,汴河上往来船只穿梭密集,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虹桥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相国寺里,香烛缭绕,游人如织。御街两旁,马蹄嘚嘚,车轮滚滚,出城踏青郊游的车马首尾相连,络绎不绝。好一幅国泰民安的盛世繁华。
这一片升平的繁华景象中,几匹快马风尘仆仆疾驰入了汴京城。
汴京新郑门里北边,有一守卫森严的的衙门,这便是三衙所在之处,所谓三衙,全称乃是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出了三衙上踊路街,直走上御街,再进宫城进银台,银台左右便是大宋的中枢所在:中书省与枢密院。银台的对面便是尚书省内有兵部。
大宋兵制,三衙掌兵,枢密院发兵。是宋太祖权衡分权之作。今日各府衙刚开,中书省,枢密院和三衙便各接到相同的几份奏报。各掌院相公,检点表情各异,心情大不相同。蔡太师看着奏报是冷笑连连,好一个水泊匪众,好一个毫州禁军。童枢密皱起眉头,冥思苦想。高太尉倒是喜笑颜开。
这奏报所谓何事?竟然惹得朝中三位如此失态。这便是毫州知州并毫州各军兵马指挥使各自所上奏报。毫州知州章孝纯奏报,有水泊贼千人,夜寇安平镇,劫烧官船十六艘,害押船军士五十余人,抢走江南数州上税三百余万贯,后犯安平镇,所幸为当地百姓自行击退。附近三指挥禁军前往救援,与贼众接战,伤贼十余人无俘获。
三个指挥使的奏报却与章孝纯有些不同,三指挥使各自奏报,各军奉命各驻地方,因见安平火起,遂引军前去。路遇数千匪盗,各自奋勇接战尽皆驱散。蔡太师口中冷笑,三指挥各遇数千贼人,那贼人岂不是上万?这牛吹的也忒大了些。童贯统军多年,地方禁军是什么模样自是一清二楚,一指挥兵力不过四五百人,能击退数千贼子有些难以置信。这水泊里的贼人究竟有多少?
高太尉却是不管那些,他掌管三衙,所有禁军都在他的麾下,毫州禁军立了功便是他统带有方,至于官船被劫只是地方无能,和我三衙并无半点关系。那两位都是将奏报先行押下,待地方通判的奏折上来再做定论。
高太尉不然,这禁军难得立功,还是要及早封赏。想着便匆匆的赶往了中枢,不曾想蔡京和童贯都是哼哼哈哈不置可否,心道莫非你们怕这商税被劫惹生事由,便要抹煞我手下儿郎的功劳么?这个高太尉本就贫苦出身,紧跟着当今陛下爬到这武职第一人的位置上,却是每日坐得战战兢兢,时不时便有人说他在任只知道恃宠营私而致禁军“人不知兵,无一可用”,高俅心中自是不忿,现下好不容易出了这档子事,不正是好时机?
高俅心中暗暗有了主意,也不声张,辞别蔡京,童贯悄悄的便进了宫。
四月初二,蔡京方到中书,有内侍过来传话“陛下有旨,今日早朝后请诸位相公紫宸殿对话。”蔡京有些莫名,这徽宗皇帝向来是把朝会当成仇寇一般,今日怎么转了性子?不光参加朝会,朝会后还要集英殿问政?
今日朝会议论的事情可谓非常重大,是有关于伐辽的争论,自政和五年,大宋侦知女真两年前反叛,起兵攻辽,并于是年十一月大破辽主七十万大军,朝堂之上便开始了纷争。有人要联金灭辽,有人主张联辽灭金,还有人主张坐山观虎斗,让他们自己打去,和我大宋无关。最后还是徽宗道君皇帝定下决策:联金灭辽!并遣赵良嗣沿青州渡海赴金。并宣和元年,也便是去年金使来到汴京欲求结盟,不想正派人远赴金国准备结盟时,却听到金正在和辽议和的消息,这次结盟遂作罢,今年二月,又听闻辽金破裂,金国兵分三路大举攻辽,急忙忙再次派遣赵良嗣再次赴金商议结盟之事。
今日的朝会,便是要商议是否联金伐辽一事,可是此事尚未开始商议,便有人板本上奏:提出了不同意见,这还要归结到宣和元年也就是去年,徽宗朝宋夏战争进行到第十五年时,童贯的指挥失误,导致最精锐的西军中伏,阵亡十余万人,自此西军便一蹶不振。现在又要准备伐辽,实在不可,兵无战心,粮草不齐,这阻止伐辽的便是当朝太师,人称公相的蔡京!蔡京不同意伐辽,自有眼色好的纷纷冲上前去做前锋。要伐辽的却是枢密使童贯,自他当年偷偷收留赵良嗣时,便是起了伐辽之心,收复燕云可是要封王的!再说他见徽宗接见赵良嗣的情形,心知这徽宗皇帝好大喜功之主,安平的日子或是过的厌了,见辽国现在衰退,便要趁火打劫,起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豪情壮志,那更坚了他伐辽之心!他更是说服了梁师成与高俅,高俅倒是愿意伐辽,可是他出身太低一直也不受朝臣们待见,不愿意出头表态只是哼哼哈哈的不置可否。
两方各有各的人马,于是这段时日朝堂上一片混战,最终还是徽宗皇帝拍板定了下来,联金伐辽的大策,以童枢为首的主战一方获胜,蔡太师黯然败北,也怪他没有眼色,没看出当今官家的心意。今日的朝会不过是大家商量一下如何为大举伐辽做那准备,西军与河北禁军秘密调换,河北东路雄霸二州驻地储存粮草,一旦与金盟约一定,便开始起兵伐辽!
朝会一散,几位相公并枢密使童贯便前往紫宸殿面圣。在路上蔡京和童贯互相对视几眼,却都发现对方也只是一片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官家今日有何要事。
得到集英殿内,官家尚且未来,蔡京与王黼,李邦彦等人小声的商议着军国之事,童贯并不参与,只是站立一旁闭目养神。馨敲三响,正是官家到了,大家见官家的身后却是跟着一个人,正是高俅。
列位相公站立两旁与陛下见过礼。官家道:“列位相公,可知朕今日找你等来有何事?”众人答道:“陛下,微臣不知。”官家指着高俅说道:“昨日听说有毫州奏报,说水泊众匪劫了三百万贯的江南商税,可是有此事?”
蔡京急忙答话:“陛下,昨日确有毫州公文到,只是毫州通判并未在上面画押,所以暂且压下,待毫州通判文书上来再行决断。”徽宗说道:“太师行事稳重,这也有道理,但我还听童贯说道,毫州禁军三个指挥击败匪军万余人等,这是否该论功行赏?若是不赏,正是要用兵之时,只怕将士寒心。”
蔡京正要回答,童贯上前一步,抢先说道:“陛下,臣观此事定有隐情,毫州匪乱只在近梁山水泊之处,想拿水泊梁山不过八百里方圆,周围住的不到一万余户,哪里来的一万匪盗?莫非是家家都是盗匪不成?若早有万余水匪,缘何到此时方才发作,不说万余,便是有五千水匪,也早便是糜烂一方了,我想贼子至多不过千人,平日互不统属,只是暂时结盟作案罢了。此军报为虚报军情,定要彻查!”
徽宗转头看这高俅,看他如何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