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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上“全书完”三个字,点上一颗烟,怅然若失。——自起笔之日,已一年多时间,今日终于圆满。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酸甜苦乐一锅粥,与其说兴奋,不如说轻松,比高考放榜,结婚礼成更加十倍的轻松,唯有女儿出世,闻知母女平安的一刹那,堪与之比。
“无签-约裸奔百万字完本无断更!”——无论将来如何,这份沉甸甸的承诺……做到了!我对得起每一位在线的读者,也对得起镜中的自己!相对于笔尖下的技巧,这份意志上的锤炼更加难能可贵,阿鱼结结实实收下了!
有很多人说我傻,明明是本不签-约的书,没日没夜白干一年,图什么!?更多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抱有同样的不理解。朋友、同事、甚至父母……从他们的眼神里……我懂——他们在等待我知难而退,等待着我放弃的那一刻……来给我鼓励与安慰,拍着我的肩膀,递上纸巾,然后告诉我人生本多挫折,贵在量力而为。
这是爱,但不是理解。
时至今日,当一切的磨难最终过去。阿鱼终于可以骄傲地说,不是所有的事都看利益的,更不是所有的挑战都只重结果!
过程!排除万难,一往无前的过程!走过了,我就有满满的收获!
扪心自问,这是阿鱼三十年人生中主动面对并且最终克服的最大挑战!
这个收获,这份成功的经验,这段足以自豪一生的拼搏历程,如何估算!?作价几何!?
我,有始有终完完整整地……写了一本书啊!
至于下一本,好吧,我正在构思,还没有起笔,可是一定会写!伴随我一路走来的朋友们,阿鱼感谢之余,想要告诉你们,如果愿意,请不要下架,或者加我粉丝,总之不要断了联系。阿鱼期待着你们,能够一如既往地陪伴着我,我们继续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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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长篇大论,莫说几个不参政的女人,就连察丝娜也是闻所未闻,初觉难以接受,偏又越想越有道理,不由在那一阵狂笑中听呆了,痴痴地说道:“这都高深成这样了,还只是第二层?那么第三层呢?”
刘枫笑了笑说:“第三层,就是我自身的缘故了。”
众女听了都有些想笑。——把自己放在比江山更高的位置,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这样的君王的确少有。
刘枫却不以为意,似乎说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他的下一句话,却着实把所有人都惊到了:“我的权威……太高了。——好吧,你们没听错,就是我的权威太高了!而且高得离谱,已收天下之心,已被尊上神坛!——作为帝王,固然求之不得,可你是否想过,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在世人眼中,我是火德星君下凡,自然是算无遗策战无不胜的。而我那‘白手起家坐拥天下’的传奇,似乎也很有力地佐证了这一点。——可你是知道的,我败过,也错过,有些是糊涂,有些却是不可原谅的大错,我……终究只是凡人一个。——是凡人,就会老,就会糊涂,也就更加容易犯错!这是自然规律,并不可怕,可若加上无边的权力……那就太过可怕了。”
“尤其是那种一言九鼎一念决天下的伟人,任何一个小小的错误,都很可能演变成整个国家的一场浩劫,一场灾难!——相信我,这样的历史悲剧不是没有发生过!下场极其惨烈!随时都可能重演!”
刘枫忽然住口,失神片刻便是一声无奈叹息:“很不幸,我已具备了这样的条件。”
“你们看到了,即便是‘壮年退位’这样荒唐的事,那么多的当世人杰,百战沙场死不皱眉的骁勇悍将,竟没有一个人敢违抗我的意志!他们,已养成了一种本能,不再考虑对错与否,也不会去质疑什么,天地良心,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个!他们只关注一件事,是不是我的决定,只要是,他们就会毫不犹豫不折不扣执行!——包括我犯错的时候!”
“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天大的坏事!因为——我是凡人,凡人是一定会犯错的!我如今未至不惑之年,身子也远比常人强健,正常来看还可以活很久,那么久的时间,那么多的年头,还会遇到多少事,多少大事?如果真有一天,我又一次犯错,犯下他妈的大错——这是很可能的!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质疑我、提醒我、更不可能阻止我!那时,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你们想过么?”
刘枫仰首看着天空,象穿透云层在遥视骄阳,久久才深长地叹息一声,说道:“功成身退,当退则退!——不退,功亦不功,功亦成罪!这个罪人,就是死,我也断断不当!”
他把手一指,远方群山青翠,巍峨隽美,说道:“这江山,乃是无数的生命与血肉所凝,有我的亲人和朋友,也有我的敌人,不论是非功过成败输赢,他们为之拼搏为之流血为之牺牲!所牵所系,沉甸甸的,全在我肩头!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它,谁都不可以!包括我自己!”
刘枫忽然收声,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地说:“所以,我把自己‘放逐’了。”
如果说刚才是长篇大论,那么此刻就是奇谈怪论了,可他偏又说得如此郑重,显是经过缜密思考细细掂掇,最后才作出“放逐自己”这样的荒唐决定,女人们在不可理解之余,却又不由自主去思考这种怪诞背后的逻辑——怕犯错,输不起,所以……不玩了!?
有道理么?有道理!不,是他妈的太有道理了!
有赌未必输,这谁都懂。可“不赌不会输”这样逻辑简单却又真正不败的至高境界,又有多少人参破玄机,又有多少人执迷不悟!?——看吧,天下有多少的赌徒,因为不懂这个道理,输到倾家荡产,输到家破人亡!
如果,这个赌徒是君王,且是一个一手遮天没有任何人敢于犯颜直谏,极端容易犯错的独裁者……那么,他终有一天会输,大输特输,一输到底,输掉整个天下!
如此,在江山鼎盛时急流勇退,在尚未犯错前退步抽身,化身隐形的守护者与捍卫者,在避免犯错的同时,又能在必要时出手纠正错误!——以退为进,化明为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好主意,需要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仅仅只是……权力!
权力啊权力,轻如鸿毛,重于泰山,试问天下君王,“放权”区区二字,做到的又能有几人!?
很难形容察丝娜这一刻的震撼。——在她的认识中,刘枫无疑是强大的,睿智的,英明神武神通广大的,乃至一切形容“牛叉”的褒义词,统统可以扣在他头上。——唯独没有两个字:伟大!
是的,所谓“伟大的君王”,从来只会出自阿谀之辈的颂圣之词,在那真正的历史长河中,但凡成功的君王,从来没有伟大的!——对于“逐鹿天下,皇图霸业”的高风险职业者而言,“伟大”二字最是见血封喉的催命符,是与天真幼稚直接挂钩的!与之相反,只有无耻与卑鄙才是开启胜利的钥匙和最基本的岗位技能。
可如今,当无耻与卑鄙的极致过后,尘埃落定,乾坤入袖,当一切已尽在他手中——他轻轻地……放开手!事了拂衣,孑然一身,“伟大”二字竟也随之“浴火重生”!
她忽然想起乾昊说过,刘枫所谓“君王的仁慈”!就是用沾满鲜血的双手,为后世子孙杀出一个太平盛世!
多少年了,你没变呢!还是那样的善良、执着与任性,杀光了所有“敌人”,你就要对自己动手么!?——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王道么?!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成就伟大!?
这一刻,察丝娜的心里,刘枫第一次真正超越了海天。
刘枫的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意,“说到这里,已足够我说服所有的朝廷重臣和军团统领,还有两大藩王。再往后的理由,只有明睿这孩子知道了。”
是啊!这才是第三层!——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人会认为刘枫的自行退位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了,这是真正的酌量再三深思熟虑啊!
女人们的心被深深震颤了!她们不由在心里整理一番——前三条,除了最浅一层“以实践锻炼储君”之外,后两层分别代表了“退位”的客观原因和主观原因,那么……再往后又是什么呢?
察丝娜猛地惊醒过来,脱口叫道:“天意!那张纸条!——该死的,小术小道,妖言乱语,你竟真的相信!”
经她一言点醒,女人们全都反应过来:是了,前三条理由看似充分,其实有一处致命破绽!——太仓促了!
刘枫完全可以先立太子,以监国之名理政,待三五年后时机成熟再行退位,如今走得太过突然也太匆忙了。
原来,真是为了那张纸条!
女人们全都不可思议地望着刘枫,似乎不相信这样一个伟大而睿智的家伙,会相信一个江湖术士的谶言!
刘枫苦笑:“好吧,我知道你们不信,可是因为某些原因,我知道,谶言很可能是真的……”
“也可能是一个无聊的笑话!”察丝娜急道:“你无法预知未来,如果你错了呢?”
“如果没错呢?”刘枫反问,那是一种耐人寻味意味深长的口吻,一下就把察丝娜给问住了:“你可以不信,但我不行。与天挣命,我不敢赌。”
察丝娜绷着个脸:“你这话对也不对,纵然输不起,可也要看输的可能有多大!——区区江湖术士几句鬼话,你竟要因噎废食!?社稷传承岂能如此儿戏!?”
“儿戏?呵呵呵……旁人或许不信,不过你一定会信的,只要我说一句话。”
“好,你说!”
刘枫看她一眼,从容笑道:“你口中的江湖术士,他曾向我母亲预言——江山,将在她手中崩坏!母亲没听,结果你看到了,天变了,你因此成了皇后。你不妨再想一想,如今你不再是皇后了,天又变回来了!说明什么?我和我的母亲,做到了同样的事!我们,其实是同一种人!或者说是——妖孽!”
察丝娜不说话了,她努力地压抑着情绪,可那苍白的脸色和颤动的眼神,彻底出卖了她心中那难掩的惊骇。
这是真的!?太可怕了!
刘枫远比世上的所有人更加深知这张纸条的可怕!——妖孽啊!哪怕功高盖世,终究是个不容于世的妖孽!当一切归入正规,当那虚无缥缈的“天”又变了回来,自己为国家作出的每一次改变,都在增加自己的罪孽,也在累积再次“变天”的因果!
明过的归来,刚好克制和取代的明轩,为国家和朝廷避免了一场叛乱浩劫,这是巧合吗!?——不是的!这是苍天回报自己拨乱反正的功劳而给予的最后眷顾!更是那恐怖的老不死,在以这种形式最后一次警告自己:他的预言,是一定成真的!——汝已复为妖孽!
何去何从,自己必须有所抉择!立刻抉择!
刘枫,抉择了。
于是,此刻的他好整以暇地坐在茵茵绿草上,脸上洒满了明媚的阳光,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在女人们看来,这个登上皇位又扔掉皇位的男人,他身周仿佛笼罩在耀眼的光圈中一般,说不出的轻松、自在、洒脱……开怀!
这是天意。好吧,天意弄人!他却看破了!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刘枫开口,却发现没有人理会,似乎太过震撼以至于对这“压轴大戏”失去了兴趣。刘枫不由打趣道:“喂喂!说到你们啦,给点反应好不好?!”
“我们?”女人们愣了一下,江梦岚撇撇嘴道:“切!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刘枫伸出双手,牵起林子馨和察丝娜,目光温柔地扫过每一个女人:“最后也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你们呀!——你们不快乐!是的,除了察丝娜和兰儿是我抢来的不算,你们几个,出嫁时可曾想过嫁给皇帝?没有吧!——当我登基,你们走上女人的巅峰,初时或许与有荣焉,可当那虚荣过去,当你们意识到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当你们明悟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们却无法回头更无力改变,你们不可能快乐!”
刘枫笑着一个个看过自己的女人:“子馨,你花了十年心血攥写《林氏针石录》,可是三年前却突然停笔,为什么?因为剩下的部分需要亲身实践与考证,要你上山采药,挖洞捉虫!可你身为六宫贵妃之首,你做不到,只能眼巴巴地放弃了理想。”
“梦岚,那么多年了,两地奔波,两头牵挂,这苦你自己知道!这样的你,难道没有幻想过嫁个寻常汉子,过那朝夕相伴长相思守的小日子?又是什么原因让你最后甘愿放弃了族人?”
“菀儿,你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每天却要强迫自己举止端方言语得体,深怕一个疏忽露了本性人前失仪,这样的生活,不累么?”
“兰儿,你多久没有练武了?四年还是五年?自从我免去了你随风堂主的职务,你始终不信我是为你好,一心以为是我对你生出了疑心,从此再不敢练武犯忌,却又终日郁郁寡欢,我知道,若非察丝娜执意留在这里,只怕你早已生了离家出走的心,对不?”
“姐你更不用说了。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一待就是十几年!哪怕再坚强的人,就是刀枪不入的金刚,只怕也难忍这种割在心底里、说也说不出口的悲酸苦楚。”
刘枫每问一句,便有一个女人垂下泪来。——多少年了!自己的心,原来他都懂!
“不快乐!你们统统都不快乐!”刘枫轻轻低诉,又似喃喃自语:“我知道,都是我造成的,我深爱着你们,更无意伤害你们,可事实上正是我的存在给你们增加了负担,剥夺了你们的自由与快乐。所以……我还你们!统统还你们!”
“雨婷心里放不下儿子,放不下周家,我给她!”
“鸾儿只求儿子一生平安,我也给!”
“月儿想要享受几年天伦之乐,我更是双手赞成!”
“至于你们……”刘枫跳将起来,把手一挥:“好了,忘记我是皇帝!我的人生已足够精彩,往后的日子,我只为你们而活!这许多年的亏欠,我要一次弥补个够!——从今天起,我会一直陪着你们,游山玩水也好,行侠仗义也罢,爱去哪去哪,爱玩啥玩啥!等这万里江山都走遍了,咱们登船!出海!周游世界!等有一天,你们玩累了,玩不动了……我就带着你们……回家!”
林子馨失口道:“回家?——啊!难道是……”
刘枫嘿嘿一笑,一口白牙:“不错!回家!卧龙岗!”
女人们彼此对视,皆是哑然,又透着惊喜!——卧龙岗乃是皇帝的起兵旧地,潜邸所在,如今依托矿山,已是一座规模相当不小的山城,幽藏深山又不缺繁华,且是无数回忆的牵记之地!——果然是养老的好去处!
刘枫怅然道:“卧龙啊卧龙,长眠未醒曰卧,永眠不醒亦曰卧!你们看,当初我随口起的名字,现在看来,未尝没有天意在里头,就是叫我落叶归根啊!”
“我人都找好了!不知多少人挤破头报名呢,火得不行了!你们听好了,外院管事程平安,内院管事铃儿,账房先生是武破虏,手下家将阵容更是强大得飞上天去!——李天磊、吴越戈和王擎苍三个老家伙看门护院,就连章中奇和霓裳也死活要来,其他几个老伙计被我好歹拦住了,满五十退休才准过来!”
西陲南疆,五岭山巅,莺燕环绕,大楚太上皇发布了激动人心的离职宣言:“往后啊,我就是卧龙岗一霸,岭南最了不起的大财主,大楚皇家养老院院长!有钱有势,兵强马壮!天下若得太平,咱们呀,撒开了逍遥,可劲儿地玩去吧!”
这一天,是太上皇陛下有史记载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从此大笑归去,不知所踪,其后整整六十年,每年都有一封“平安诏书”送抵长安,表示太上皇他老人家依然健在,还在冥冥之中守护着大楚皇朝。
在这六十年里,太上皇后周雨婷和剩下的几个太妃先后离宫,宁国公武若梅、大长公主刘彤及驸马穆文、近卫军团杨胜飞杜寒玉夫妇、玄武军团周武凌燕夫妇等一大批老臣旧将先后致仕,随即不知所踪。
据消息灵通人士表示,曾有一批人疑似是太上皇陛下和失踪的这些老人家,他们曾一起出现在曾经的东瀛,也就是如今的远东郡,受到了同样已经一把年纪的远东郡王刘明轩的最高规格款待,甚至在那逗留了两年之久。更有甚者煞有其事地宣称,曾亲眼目睹远东郡王向一名红光满面老者跪地磕头,泪流不止。
更有许许多多关于太上皇的野史轶事先后问世,其中不乏敲诈贪官、抢劫歹徒、调戏恶少、挽救失足少女……等等坊间百姓喜闻乐见的传奇故事,为各种戏剧评书乃至后世无数的狗血编剧提供了最宝贵的演义素材。
一直到第六十一年,皇帝刘明睿都已龙驭上宾,皇孙继位满十五年,也就是太上皇陛下九十九岁的那一年,超长跨度的长篇连载《平安诏书》才正式宣告“完本”,实体版被大楚皇家出版社译成十八种文字全球同步发行。据说卖疯了,火得不行,尤其是最后也最特别的一封。
无他,却是一首无名词曲:“独占鳌头,且笑男儿得意秋,求者多生受,得者复多求。休!浮华如烟苦难留,几番起落哭白头,雨暴风狂,安得长久?黄粱梦短,何必贪求?——休!宏图霸业一笔勾……”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