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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猛跳二十张推荐票,亲爱的书友们,看来你们真是住宿制的学生吧,呵呵,作为曾经的一名教师,希望你们能在书中享受乐趣,体验悲欢离合,同时也能读到阿鱼的思想,比如上一章《洗脑灌输》,你们愿意接受阿鱼的某些极端思维吗?……嘿嘿嘿……)
车驾回宫,已是黄昏时分。乌金西沉,躲入了几片红彤彤的薄云,余晖漫天遍洒,宫墙殿宇、假山轩亭,乃至或立或行的侍卫宫女,都像镀了一层赤金,给这暮色平添了几分辉煌与厚重。
刘枫看得出神,黝黑透红的脸上竟挂出一丝笑容。就像秋收时节的老农,望着田野里随风起伏的金黄麦浪,纵使一身疲惫,心里也是甜的。
迈步下车,抬头正对着落日。刘枫眯起眼,只见红鸾身着绯色宫装,自一片霞光里步出,微笑着迎上来,真像是画儿里走出的古装仕女,美丽中透着清新脱俗的味道。或许是受了武若梅的触动,刘枫心中满是柔情,笑道:“等急了吧,过来,近点儿!——不知为何,只觉你今日格外好看。”
红鸾正待汇报政务,被他说得一愣,脸上已不觉泛出红晕,欲要娇嗔,没敢,一时口拙,竟不知说什么好。
痴立原地,刘枫已过身边,耳语道:“老夫老妻了,夸一句就害臊?——啧啧……还是个女侠呢!”
红鸾更窘,连连跺脚,又羞又急地追了上去,左右瞧瞧一丈内无人,低声怨道:“疯啦,当着外人调戏人家,好没正经!——我告诉夫人去!”
“告我?”刘枫失笑,无辜地眨眨眼:“又不是人家老婆,调戏自家媳妇儿,谁管我?”
这下可让红鸾逮到了语病:“谁是你媳妇儿?婚书、媒人、保人,拿出一样儿来,我就认你是我男人!”
这句话准确地点在要命的节骨眼上,当真字字见血,刘枫一样也拿不出来,登时泄了气,只嘟囔着嘴硬:“反了天了,回屋收拾你!”随即心虚地转移话题,“今儿有什么大事?潼关有消息么?”
“回殿下话!”红鸾冲他背影飞个白眼儿,又嘟嘴又吐舌头,才道:“您要的潼关守将,有准信儿了。”
刘枫立刻停步回头,“是谁?”
一双白生生的小手,将一封折好的表章递到眼前。——“请过目,保您大吃一惊!”
薄薄的表章缓缓摊开,目光一行行扫过黑密的文字,当那几个熟悉的名字跳入眼中时,刘枫不觉一阵恍惚,甚至产生了一种天涯咫尺、人生如戏的错觉。
——世界,太小了。
潼关,是大狄保住国都帝辇的最后凭借,也三家联军改朝换代的最佳捷径。一关得失,一国兴亡!
作为这场偷袭的最后一道难关,赵濂也做了足够的布置。潼关守将胡珂达已被重金买通,大军压境之际,胡珂达将献关出降,并引领大军直抵长安城下。——这个计划如果成功,百里外的长安城将没有任何准备时间,甚至连勤王令都无法送出关中。当大狄的京师和皇帝的人头一起易主的时候,前线各路人马很可能还蒙在鼓里。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又或者大狄气数未尽。总之,在这可能逆转乾坤的一天,潼关来了三位不速之客。——新官上任的正副司隶督帅,还有备受圣眷的兵部左侍郎,这三位当朝红人刚好微服上关,视察一线部队。
这三位,不是别人,正是刘枫的老熟人——阿赤儿、速柯罗,还有陈霖华。——据后世考证,事发当日,他们一起向吏部告了七天假,身着便装常服,随从提篮背壶,携棋带笛,他们很可能是准备去华山寻幽访胜,棋酒自娱的。好巧不巧,西出潼关时正好赶上了这一出好戏,于是顺便客串了一把救国英雄。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可悲的巧合。然而,历史就是由一个个巧合构成的,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可悲的。
于是,鄂尔兰、赵濂,还有屠天煜,他们眼睁睁看着关墙上正微笑挥手的胡珂达,被人从身后一刀砍翻,割下首级抛下城来,本已敞开的关门咣当一声重重关闭,千斤闸落下,吊桥升起,无情地将五十余万远道而来的稀客拒之门外。
这样的意外对偷袭者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时间,就是偷袭的一切!
强攻!不惜一切代价,强攻!!
死守!不惜一切代价,死守!!
这是一场硬碰硬的较量,攻守双方都有太多全力以赴的理由,没有任何人退缩,也无法退缩。
潼关墙高五丈出头,接近16米,宽三丈,城头可以跑马。城防设施包括箭垛碟墙,壕沟吊桥,床弩投石……该有的一切一应俱全,真是一条风雨不透的铜墙铁壁。
人马虽然只有3万,可要看是谁领军。文有熟知兵事精通韬略的陈霖华,武有神箭无敌例无虚发的阿赤儿,再加上这座雄峙天下的险关要塞。所谓时势造英雄,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得——风云际会,大有可为!
这一天,是元月初五,按照中华民族的传统习俗,此时还是岁旦佳节的尾声。可是,对于关中百姓来说,这注定是一个血雨腥风的恐怖岁旦。
大狄官方记载,整整三十天,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死在这座五丈高的绞肉机里,青灰色的关墙被彻底染红,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堆积如山,绕关城而过的潼水河几度断流,尸毒血水污染河道,以至此河半年无法饮用。
此战之惨烈可见一斑。然而,最痛苦的却不是守军,而是作为攻击方的三家联军。
趁夜偷袭、地道暗攻、烈火烧门、飞爪云梯、井阑飞石……联军方面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尽了一切办法,制作了所有已知的攻城兵器,可无论使用何种办法,对面却永远有克制之道,让一切的攻势破产。
而对面想出来的守城法子,却往往是令人闻所未闻的。比如第三天,天亮攻城时,联军忽然惊恐地发现,潼关的墙头凭空高了三尺——陈霖华竟命令士兵连夜开工,用石灰、泥浆和糯米汁将战死者的尸体砌在墙头。
如此一来,原本准备的数百把云梯成了废物——高度不够!三尺虽短,却是万万飞不上去的。
联军无奈,命令部队突击加长云梯,等到下午完工重新攻城的时候,对面又出新招,用翘棒将尸墙推翻,一阵落尸砸下,压死无数,城墙又缩回原来的高度,狄军准备的云梯又成了废物——太长了!戳出墙头的三尺,让士兵登墙时无法正面上墙,不得不横跨出大半个身子,探出脚尖去踩侧面的女墙,这个动作难度系数极高,危险也极大,不少联军士兵都是闪了腰自己跌下去的,16米的高度,摔死一个砸死一个,一失两命。
“把梯子再锯短!”
联军领导层痛苦地下令,等到好不容易完工时,天已经黑了……
“为了保住上京,你们是否愿意付出一切?”陈霖华问阿赤儿和速柯罗。
“为了陛下!”二将响亮回答。
“听从我的吩咐,无论命令多么无情,不折不扣执行!”
“为了陛下!”二将已豁出生死。
“为了陛下……”陈霖华咀嚼着这四个字,目光渐渐冷透,咬牙切齿地重复:“为了陛下!”
方针既定,决心已下,一个守住潼关的疯狂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陈霖华一开始的战术,都以拖延时间为主,联军方面虽然急迫,可几天的时间还是有的,因此并没有拼命——其后证明,这是一个无法原谅的巨大错误。
利用多出来的几天,阿赤儿和速柯罗,以司隶督帅的名义,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地方守备部队、官差衙役、客贩行商,甚至是普通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统统集中到潼关。
战斗和死亡始终在继续,短短五天,3万精锐守军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幸存者。可是,陈霖华的目的达到了,潼关还在他手里,超过25万的周边百姓,成了他最好的守城利器。
潼关之战,进入了新阶段。
附近山头上,所有的细作,都不约而同地在情报里使用了最激烈也最惊悚的字句,来形容自己看到的一切。无论大狄官方还是反狄阵营,无论正史典籍还是野史异文,几乎所有文字记载中关于此战的态度都有惊人雷同:
——“守城者使用了一种新的防守战术,一种极度血腥残忍,简直罄竹难书的战术。”
——“就是地狱里的修罗,也不会使用这样惨绝人寰的手段。”
——“无论如何粉饰,这都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愿死者往生极乐……造孽者功勋盖世尽享荣华,死后必下十八层阿鼻地狱!”
——“从今往后,潼关又名‘鬼门关’……”
驱赶百姓守城!不是协助防守,而是单纯由百姓守城。
整整25万男女老少,被分成250个千人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武装的狄兵一队一队驱赶到关墙上,逼迫他们用单薄的胸膛直面联军的刀枪。剩下的不到两千名正规军,陈霖华不再让他们参战,而是作为督战队,用弓箭和刀枪封锁住下墙的出口,一切临阵退缩的百姓都会被残忍地射杀。
一队死光,再上一队。这是一种无情而有效的极端守城战术,一批又一批无辜百姓被钢刀和利箭赶上墙头,他们挤满了关墙上的每一寸地方,即便身无片甲,手无寸铁,他们的存在本身也是一道坚韧厚实的血肉防线
很难想象,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几代人的含辛茹苦,数十年的岁月与经历,承载着多少希望与期待?可以产出多少粮食与财富?可是在这样一个无情的时刻,一个人的价值被无限简化:可以承受一到三支箭矢;可以在刀锋上制造一个缺口;可以用肋骨卡住一支枪尖;可以消耗一名战士挥舞兵器的体力……
这是一幅怎样的场景啊?
联军的士兵们砍钝了钢刀,手臂挥到酸麻发肿,可依然有一眼看不到头的“守军”哭喊推搡着涌上关墙,在士兵们因过多杀戮而疲惫无力的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疯狂人群会将他们按到在地,徒手撕成碎片。
毫无疑问,联军的攻势遇到了极大阻碍。尸山血海比雄关险道更加难以逾越。
潼关就像一个巨大石磨,不知疲倦永不休止地转动着,无论倒入多少豆子,出来的只有染血的齑粉与碎沫。
这是一场毫无英雄气概、也没有一丝技术含量的罪恶之战。单纯使用人命拖延时间,消耗入侵者的耐力。超过25万条鲜活的生命,并没有对联军造成明显损伤,可却最终换取了潼关固守三十天的奇迹。
当海兰坤的龙军铁浮屠最终赶到时,在层层山峦一样的尸堆前,大声宣读了册封三位大狄万户侯的圣旨。一阵狂飙骤起,腥风扑鼻,似有无数冤魂在风中泣血控诉,却无法压制住三位万户侯高昂入云的谢恩声……
为了陛下!——践行誓言!不惜一切!包括灵魂!——天地可鉴,他们做到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不不,这句话太过单薄和苍白了。潼关以西,万年、礼泉、户县、蓝田、三原、云阳、泾阳、栎阳、高陵、渭阳……整整十一个帝辇之旁的关中富县,成了“但闻鸡犬、绝无人声”的空城死城。
陈霖华,阿赤儿,速柯罗,这三个人,用血淋淋的事实向天下人诠释了战争的真谛——伟大的胜利面前,任何一丝怜悯、人性、天良、尊严、荣誉、羞耻……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