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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韩必站在胡同的那扇窄门前。
门开了,韩必立刻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好像有三十多岁,又好像有四十岁。看上去既不太老,也不太年轻;既不太英俊也不太难看,既不太胖也不太瘦,随随便便传着一件布料简单做工粗糙的麻衣。这么样一个人,世界上每天每个地方都有很多。
这个人却根本没有瞧韩必一眼,垂着眼皮,脸上既没有笑,也没有其他表情,语气不急不缓,轻描淡写般问道:“你有什么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韩必脸上笑得很愉快:“我说过了,我来买铃铛。”
那人瞧着韩必,脸上没有意思表情,随手做了个姿势,将韩必引进了门。
这仍然是一个普通的小院子。
那人引着韩必走进屋内,转身道:“你要买铃铛?”
韩必道:“不错!”
那人的语气更冷淡:“只是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卖过铃铛了。”
韩必道:“我也知道。”
那人道:“你既然已经知道又来干什么?”
韩必的语气也很冷淡:“我来,只因为我出的价钱高!”
那人仿佛叹了口气,眼珠露出一丝讥讽的目光。指了指屋内的一扇门,冷笑道:“既然你已经来了,你就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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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灯如斗,昏黄的灯光将人影不停摇曳。
一袭白纱帐将屋子从中间隔开,白纱帐里面隐约坐着一红衣女子。
韩必一走进门,就看见了她。
她坐在白纱后,白纱将她的面目和身影遮住,她整个人看上去就仿佛在远山的云雾之间,而她那一身红衣,就好似云雾里的一朵红云。
红衣女子虽然没有说话没有动,但却立刻就将韩必的眼光牢牢的吸引住。
“你也是来买铃铛的?”这声音本是如春风般的轻柔,却中似乎带着几次嘲弄。
韩必皱了皱眉,还是道:“是的。”
红衣女子又说:“你可知道这里很多年没有卖过铃铛了。”
韩必道:“我知道,只是任何事情都有例外的。”
红衣女子笑道:“哦?你这么有把握?”
韩必道:“我没有。所以我出的价钱比别人高。”
红衣女子仿佛笑了笑,淡淡道:“你要知道,有时候钱并不能一定将别人说服。”
韩必道:“这道理我也知道,只是我却不能不试一试。”
红衣女子道:“哦?”
韩必长叹了一声:“只因我遇到一件为难的事情。
红衣女子道:“很多人都会遇到为难的事情。”
韩必道:“只是我这件事情特别为难,为难的要命。”韩必继续笑道:“只怕会真的要了我的命。”
红衣女子也笑道:“既然如此,想必这件事情果然很让你为难。”
韩必笑道:“只是有人告诉我,若是能来这里找一个叫铃铛的人帮忙,再为难的额事情都会变得不为难得了。”
红衣女子也笑道:“为难的事情若是变得不为难了,也就不会要命了。”
韩必承认道:“不错!既然我不想死,我怎么都要来试一试。”
白纱后传来一声轻叹:“这理由虽然不算太好,却也很有道理。”
韩必笑道:“既然这个理由有道理,只是不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红衣女子笑道:“不够。”
韩必道:“哦?”
帐后传来轻笑:“若是再加上你带来的银票,这些理由就足够让我很满意了。”
韩必笑道:“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已经买到铃铛了?”
红衣女子笑道:“不错,你已经买到了。”
韩必笑道:“哦?那他在哪里?”
“就在这里。”红衣女子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仿佛很愉快:“我就是铃铛。”
韩必似乎也怔了怔,喃喃道:“你就是铃铛?”
帐后那人笑得更愉快:“难道我不像?”
韩必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就是。”
铃铛继续笑道:“为什么?难道你来之前就没有人告诉过你铃铛是个女人?”
“没有!”
铃铛缓缓从白纱后走出,淡淡道:“那么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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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穿着一身红衣,但脸色却很苍白。
她虽然已经并不年轻,但就连韩必也不能不承认,她依然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她的眼角虽然已经有了皱纹,但一双眼睛依然年轻依然明亮,甚至连韩必都不敢看多那双眼睛。
她虽然穿着火一样红的长袍,但她整个人却并不像火那样热情。
她就像一朵烟花,一朵火红色的烟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绽放的烟花。
那种绽放的时候会热烈并且美丽,可绽放后就会烟消云散的烟花。
韩必看着她,似乎已经入神。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会遇见这么样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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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的脸色却似乎比韩必更凝重。
她看着韩必似乎也愣住了,苍白的脸上仿佛激起一抹红晕。眼睛里似乎也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良久,她仿佛长吐了口气,喃喃道:“难道我最近已经老了?不但眼睛有毛病,连脑子也开始有点毛病了。”
韩必道:“什么?”
铃铛忽然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你?”
韩必道:“不知道。”
铃铛脸上又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眼中又露出那种异样的神采,眼波也似乎落在了远方。
“只因刚才你和我说话的语气,实在很像一个人。”
韩必道:“哦?谁?”
“一个朋友。”
韩必笑道:“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并不是你的那个朋友。”
铃铛叹道:“你自然不是,你虽然和他长得样子说话的语气都很像,只是你还太年轻,只不过还是个孩子。”
韩必苦笑。
他被人说过狂妄,被人说过冷血,被人说过愚蠢。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说成一个小孩子。
无论是谁,只要是男人,若是被一个看上去很有魅力的女人说你是个“孩子”。恐怕没有一个男人会感到很愉快的。
铃铛似乎看透了韩必的苦笑,故意道:“你莫要不服气,我那朋友早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了。你若在他面前,最多只能做他的儿子。”
韩必板起脸,冷冷道:“哦?”
铃铛又叹了口气:“幸好我知道你不会是他的儿子,只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有儿子。”
韩必冷冷道:“所以你该很清楚我并不是你的朋友,更不是他的儿子。”
铃铛似乎没有注意道韩必的不快,脸上神情仿佛已经入神,嘴里喃喃道:“幸好你不是!”
韩必忍不住冷冷道:“既然你已经弄清了这点,是不是没有问题了?”
铃铛看了韩必一眼,迟疑了一下,终于苦笑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韩必叹了口气:“什么?”
铃铛的表情相当奇特,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热切的眼神,用一种奇怪的语气一字一字缓缓问道:“你是不是用剑?”
韩必道:“不是,我不用剑。”
铃铛眼中的热切终于黯淡下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