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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酸楚与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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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前辈有雅趣,我自然奉陪,不知道前辈想拟个什么题?”高克明很是大方地说。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谈到其一便可,如何?”巴革橹想了想说道。

    “好,体裁了?骈文散文?诗歌还是其他?”高克明干脆地说。

    少年自信的样子让巴革橹有些慌,不过现在已经出头了,那就断然没有退缩的路子了。巴革橹想了一下:“就诗歌,诗以言志,歌以咏情。”

    “好!”高克明点头,随即走到一边,拿起笔墨,抬头想了想,而后落笔。

    巴革橹心里咯噔一声,这不会是踢到石头上了吧,田伯光略有急智,写诗也没这么快啊。

    只是巴革橹思索的一小会儿,高克明就已经写好了。他放下笔,吹了吹纸张,因为写得太快,上边的墨全部没有干。

    “失策啊,为了显示自己有才学,写得太快了,字又变得难看了。”高克明摇摇头。

    而这旁人看来,那似乎是他对自己诗歌不太满意的表现。

    “仓促之作,没什么文采,怕是要贻笑大方了。”高克明将诗作呈上时故作谦虚地说。

    萧丹犀边接过诗作边心想,这少年是不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看他刚才的神态动作,似乎是不中意自己的这牌诗作。

    旁边的秦泠泠有些期待,对于身经苦难又积极向上的少年,她身体里那股母性让她不自觉地对少年抱有期望。

    高克明递交了诗作,扭头看向一边的巴革橹,略带挑衅地说:“前辈,我好了,你请。”

    巴革橹面色有点难看,身为前辈,主动提出比试,自己选了题目和体裁,却没想到少年在呼吸之间就已经写出来作品,好坏先不说,就自己还没动笔这一点,在比试中就是已经落了下风。

    他走到一边,拿起笔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写什么好。要是凑个字数,写个拙作,巴革橹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毕竟整天和田伯光这个才子混在一起,他还是有点才学。可是要短时间写出一篇文理俱可的中上水平作品,还是太为难他了。

    当那帮人啧啧称赞高克明的诗歌,并且裁判的中正们都传阅完毕时,巴革橹才勉强凑出两句。

    “前辈,如何了?诸位都等着看你的佳作呢?”高克明神色恭敬地落井下石。

    这个混小子,是在嘲讽我。巴革橹内心气愤不已,可是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这是自己主动提出的,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

    巴革橹干脆破罐子破摔,随便补充完了后边两句,把诗篇递交给各位等待的中正。巴革橹都不需要抬头,他完全知道这些人看了他作品之后的表情,巴革橹甚至能猜到他们会说哪些委婉又满是批评的话。

    果不其然,就连秦泠泠这个女子都没给他多少好评。

    “……巴兄日后还需再勤勉啊!我想你的学问必然也是一日千里。”秦寡妇说着安慰的话。

    可在巴革橹听来,这就是刺耳的批评——什么人进步空间最大,什么人完全不会退步?什么人脑子好但是就缺努力?不就是那些跌在谷地的人们吗?这些敷衍的客套话真是让人羞耻啊。

    巴革橹勉强行礼表达感谢,就匆匆走到一边,不再说什么了。

    田伯光想安慰巴革橹,巴革橹却脸色晦暗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

    叹了一口气,田伯光还是站了出来,好友替自己试探却遭受如此打击,自己要是退缩了,那实在是没脸见人了。而且自己也是有傲气的,不相信这么一个少年能有如此天赋,短时间内佳作累累。

    说实话,高克明也不相信哪个少年能这么厉害,不过呢,欺骗别人的前提就是先欺骗自己——这当然不是他飘飘然了,而是执行计划必要的心态嘛。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田伯光刚上前介绍自己,高克明就起身跑到一边,拿起笔墨写了几行字,随后恭敬礼貌甚至有些过分客气地将诗作递给田伯光。

    “请前辈点评,若是觉得哪有不足,请直接指出。”

    田伯光本来对少年不搭理自己跑去写作有些生气,可是如今少年放低了姿态,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接过纸张。

    扫了两眼,田伯光的面色大变,随后一言不发,把诗作递给萧丹犀。而后勉强向高克明行礼,匆匆走出凉亭。

    “唉!伯光!”巴革橹忍不住喊起来。

    田伯光并没有停留。

    “伯光!”巴革橹身边的青年也呼唤。

    可惜田伯光就像没听见一样,仍旧前行。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旋即两人就走出凉亭,去追赶自己的好友。离开之前,巴革橹还给高克明和狄仁英留下一个满是怒火和愤恨的眼神。

    “哼,无能狂怒。”保持微笑的高克明心里不屑地想到。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诗歌而生,他的随笔,是那些庸庸碌碌的凡人一辈子绞尽脑汁都写不出来的绝响。他们是诗歌这个国度天生的王者——当然,高克明是没这个运气的,他只是个抄袭者。

    看着田伯光就那样离开,狄仁英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居然就这么跑了,自己岂不是白背了那篇歌赋?不过跑了也好,那篇文章做得太好,自己改得不是很好,多了些雕琢的痕迹,而且自己也不是文章作者,不写出来撒这弥天大谎心里也好受些。不过巴革橹那眼色仿佛在说;“狄仁英,你以后走夜路小心些。”。说不准那小子会找些混混殴打自己啊。

    忧虑归忧虑,该得意还是要得意,几乎是下意识地。狄仁英在田伯光他们走后,瞧向了林间的那位女子。只可惜,光线不好,他瞧得不是很真切。

    聂寒梅看到狄仁英这个样子,扭头向相同方向看去,随后笑意浮上面庞,凑近狄仁英小声说道:“仁英不要心急,我想你这篇文章绝对能被唱出来的。那些姑娘们要是知道你是作者,自然会向你敬酒,红袖添香。”

    狄仁英假装正经道:“都是兄弟,我也不瞒你,她们是次要的。要是几位老先生和大人能相中我的文章,那才是幸事。”

    “这个放心,别说你的,我刚才瞧着咱们那三位师弟的作品也不错。一会我一并给先生们送过去,你就在一边等着。我想几位先生和大人绝对对你的诗作赞不绝口。”聂寒梅自信道。

    不知什么时候,萧丹犀也凑上前来,爽朗地说:“仁英兄,我想一会去神社旁拜见诸位先生和大人时,不如咱们一起去?你这诗篇,要是借我们之手送过去,怕是前辈们都要怪我们不能礼待同辈了。”

    狄仁英突然有些酸楚,有些难受。曾经也有过这么一个诗会,自己一样是和黄义山一起前去,可是除了黄义山,整个诗会上没几个人搭理自己,那些冷漠的人,就包括了眼前这个看着亲切的男子和出自同一山门的青年。

    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狄仁英现在很能品味这句诗的滋味。

    他收了收心思,带着笑容,一脸灿烂地说:“好啊。”

    远处的黄义山吊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了,好啊,仁英总算凭着自己的才华被众人接纳了,之后不必再像一株狗尾巴草一样无人搭理了。想必经此一事,他对自己树立了信心,再与这些人交往学习,今年会试通过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了,真是不容易啊。

    至于之后田伯光、巴革橹会不会报复,黄义山不怎么担心。之前狄仁英没被诗会几个主持人所接纳,出了事能保护他们的只有自己。可如今聂寒梅、萧丹犀一类的人都主动结交仁英了,要是田伯光、巴革橹真敲闷棍,被查出来了,那可是打这些年青一代卫辛城文坛领袖的脸啊,世家大族,各大书院,年轻文坛领袖这些因素加起来,那报复,想想就觉得刺激。

    仿佛是心有灵犀,狄仁英和那些人虚与委蛇时突然朝黄义阳这边看来,迎上黄义阳那鼓励的目光,他的笑容忽然更加真诚而灿烂了——兄弟,我终于熬出了头。

    笑得真诚而灿烂的不止是他们,一旁的向正歌笑得也很开心,他现在看高克明觉得很顺眼,甚至打算不顾年龄差距好好结交一下这个少年,年少而有才华,缺乏助力但是注定前途远大,而且似乎不谙世事,真可谓“奇货可居”啊。

    高克明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货物”,他眼中这个胸无城府的向正歌真是异常可爱,让他避开了过分靠近秦寡妇的尴尬,还成功嘲讽了田伯光、巴革橹,让计划顺利进行,要是可以,或许能深交,自己在卫辛城还缺个工具人,不能凡事都靠自己和几个同窗,说不定以后去城里的时候能用到这家伙。

    有个非常好的歇后语可以形容他俩现在的情况:王八瞧绿豆——看对眼了。

    当心怀鬼胎的两人假惺惺地互相吹嘘时,某些不满也在暗处滋生,除了林间那树荫之下,还有凉亭旁和田伯光同出一个山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