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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少女的敌意很快消失无踪了,倒不是片刻之间她受到了净化和感悟。而是高克明无意间的一句话。
“姑娘腿脚不便,又是孤身一人,不如我们送你。”高克明建议。
“不了,我自己行走便好,顺便看看这人间雪色。”姑娘很礼貌地拒绝。
“姑娘真是好心境啊,虽然每日操劳,但是依旧热爱这人间。”世间那些愚蠢的雄性在面对心仪的雌性面前,通常是两种表现方式:一种是展现肌肉——金钱、权势、地位,一种是展现温柔——诗歌、俊外貌、气度。一般来说,最有效的是双管齐下,世上很少有女子能拒绝年少多金,温柔体贴,才貌双全,器大活好……跑偏了。目前高克明没什么肌肉,只能展现温柔了。
这姑娘腿脚不便?难道是有隐疾?可惜了。明明是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佳人。左姝箐遗憾地想到。于是,她打算从马背上下来,更加平等的和这位姑娘说话。
“兄长,帮帮我。我想下马。”左姝箐说道。
“哦。”高克明向姑娘歉笑一下,转身帮忙把左姝箐扶下马。本想上前的阿虎犹豫了一下,还是站着看高克明把少女半搂半抱地扶下马。
“裙子,快弄好,还有上衣。”高克明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入兄长的身份,指点少女整理凌乱的衣服。
“知道了。讨厌。”少女也表现出一个对啰嗦兄长的厌烦样。
“让姑娘见笑了。”高克明说道。
姑娘摇摇头:“真好啊,我家现在只有我一个孩子,都没个亲近的人儿。”
高克明差点嘴快说出,咱们年齿相近,认作兄妹的话。开什么玩笑,在娄云城就见到了两个能看的姑娘,都成了自己的姐妹那还行,自己是没人爱,可是这个年纪最需要的可不是这种爱啊,是那种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那种有着传承血脉动作的爱。
“巧了,我也是一个人,孑然一身,说不定咱俩还能结个伴,平时你逛街我巡街,互相还有个照应。”高克明大胆地说。
对此墨麒麟嗤之以鼻,它喷着响鼻,舔着地上的雪花。草原上有匹叫希特勒的马,自称是什么六骏特勒骠的后代,他追求小母马失败后这么哀叹:
“谈恋爱还不如上战场,至少在战场上你还能死得痛快,可是在情场上,你死不了也活不好。”才三岁还没有发情的墨麒麟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不过对于前辈日渐消瘦,它也是深感痛惜。对于高克明这种自己往火坑跳的举动,它不看好。
“你不还是有这么乖巧的妹妹吗?”姑娘笑盈盈地避开了话题。
啧啧,自己这个便宜老哥真是没出息啊。左姝箐想到,不过看他这热情劲头,想必是惦记人家姑娘许久了,不如自己就帮帮吧,看在他让自己骑马的份上。
“这位姐姐有所不知,过两天我就要和母亲离开了,兄长的身世你也知晓,借住在青松观,到时候又是一个人,青灯泥尊,听着道士的木鱼念经声一个人入眠,白日里风里来雨里去,黄昏里看着万家烟火自己却无归宿。我和母亲都是为此忧心,兄长除了待在衙门能和几个衙役聊天,平日里连个能说话的亲近之人也没有,想着都觉酸楚。”少女说着就眼泪留下来。
高克明也是难受的不行,回来几个月,不是拼命就是卖命,本来少年心性还不觉着怎么样,现在被左姝箐这么一说,心里也难受的不行。没爹没娘,好友早就去世,亲近的老师远在草原,想方设法地攀上郡守弄个出身,可现在却没一丝眉目,回来这么长时间,只有石滩堡那几个弟兄是和自己真心的,可是少年却不能回头,回了头,怕是半辈子就要窝在边关了。
姑娘听着也觉得可怜,见了两面,少年都是笑容满面,自己竟然不知道高克明居然是如此凄惨。看着眼眶发红的少年和梨花带雨的少女,姑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得说:“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几日我每天下午都会路过这个巷口,你不是郡守府的衙役吗?要是有空的话就来后巷这儿,说不定咱们就遇见了,咱们聊聊天,我正好也歇歇脚。”
对于姑娘睁着眼说瞎话,左姝箐是比较满意的。大冬天,吹着冷风,一地雪花,附近又没有什么茶水铺,歇脚?人家姑娘这么说,就是极大的让步了。
“那个……过两天郡守派我出去有事儿,得半个月才能回来。”高克明摸着脑袋说。
废物!这是左姝箐对自己这个便宜老哥的评价,人家姑娘都这么含蓄地表示了,你居然还这样。究竟是什么破事儿让你跑半个月啊?你就不会拒绝吗?你就不能早说吗?你没看到人家姑娘的脸都红了吗?
姑娘也有点郁闷和羞恼。这算什么事儿啊。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今天送你回去,改日登门拜访。说不定之后缝补衣服之类的找不到人,还要请阿姨帮忙。”高克明又说道。
可以啊,不愧是自己老哥,欲扬先抑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左姝箐改变了想法。
姑娘直接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现在自己在高克明眼中只是个家庭贫困,身有残疾,样貌不错的女子。万一身份揭穿,彼此这么近,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传言自己想想就知道,反正明年三月末就要离开了,到时候再告诉他真相吧。
“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女眷,一个男子贸然上门,恐怕我们招待不周,多有不便。”女人在应付男人方面,脑子是异常的好使。
“无妨,我也同去。”左姝箐笑着说道。一个女人针对另一个女人时,脑子比针对男人时更好使。
“小门小户,一下去三个人怕是没什么地方。不如改日我父亲回来了,你再登门。不,咱们可以约在元宵……”我在瞎说什么啊,姑娘心里哀叹。
登门拜访那是万万不行,一下就揭穿了,说不定到时候就流传开自己欺骗少年、玩弄感情的各种谣言,对于娄云城那帮八婆的底线,自己可是有着清晰地认识。约在元宵,怎么感觉像情人私会啊,可是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别的好约的日子;要说自己去青松观拜访吧,说不准里边就有道士认出了自己。
虽然年岁不小,可毕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姑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不由地暗恨,撒谎干什么啊,这下好了,当初没占着便宜,现在还为难。
“那就约在正月十五好了。”高克明说道,姑娘的慌乱让少年想入非非。自我感觉良好的当事人和具有明显主观感情倾向的左姝箐都觉得很不错,只有从小看人脸色长大的阿虎觉得不对,这种慌乱和少女的羞赧有些不一样,怎么不一样,自己说不出来。反正和细娘看自己的眼神神态不同,也和自己小姐偷瞧那些俊俏公子哥有些差别。非要说的话,有点像犯错之后想在管家面前隐瞒的五郎和大头。
“嗯……那就十五吧,咱们在青松观前边见。”姑娘点点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自己明显是有些混乱,先马虎过去,到时候再说。反正明年就要走,到时候天各一方,少年就是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了。说不定那时候,自己还能想到圆谎的话。
“好,依姑娘的。”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完全忘了他打算明年离开的事情,而上苍也给他准备好了相应的礼物。如果一个男人深情动人地说不离不弃,然后不到三个月就离开,抛弃可怜的人儿,自有老天的报应在。当然,老天的报应可是不分男女,要是某个女人脑袋一昏,为了谎言继续撒谎,老天爷当然也会给她一个惊喜,或者说惊吓。
你以为命运是冥冥中注定的,可是天意就藏在你的每个选择之中。不是报应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报应。
姑娘装作一瘸一拐地离开,如果她不做出某些改变,或许以后面对某人是残疾的就不是表象,而是内在了。
高克明是很愉快的,他付出了感情,得到一个妹妹的助攻和与姑娘见面的机会。当然,如果他选择暂时性健忘,海誓山盟之后,或许能去京城,但是某些宝贵的东西将会永远埋葬在娄云城里。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左姝箐带着少女对美好事物的怜惜说道。
“是啊。”阿虎一旁附和。
“我说,兄长,你是不是?”左姝箐侧过头发现高克明那留恋的眼神,带着促狭的笑意问道。
“小孩子懂什么?”高克明拿出长辈姿态。
“哼,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你要是不想邂逅约见,我这就跑过去和那位姐姐说。”左姝箐威胁道。
高克明二话不说,赶紧捂上左姝箐的嘴。怪不得李伯当和他姐处得不好,自己前几天在青松观见得那个明媚少女去哪了,这简直是个小祸害。
看了看不远处的姑娘好像没听到,高克明舒了一口气。放下手来,笑着说:“姝箐,箐儿,兄长的好妹妹,兄长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这样,你不是说伯母平时不让你吃零食果子之类的吗?兄长今日带你去咱们娄云城最好的点心铺吃个痛快,如何?”
“你手上好咸!汗味真重!”左姝箐呸呸地吐到。“真的,那有那种西域云霜软糖没有?
高克明皱眉,看向一旁的阿虎。
“京城最好的糖,据说是极西之地才有的,比饴糖还软,表面撒了一层像霜一样的粉末。京城最好的点心铺子之一复旦阁卖得是二十两一斤。”阿虎同情地看着高克明。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采集日月精华做的?真就比银子还贵啊。高克明摇摇头,对左姝箐说道:“这东西怕是没有,边郡小地,比不上京华烟云,咱们先去看看,有什么看得上的你尽管吃。”
“那好,不许骗人啊。”少女虽然有点小失望,但还是很开心。
“那是自然。”高克明突然有点庆幸,要是真赖虾蟆想吃天鹅肉,自己就是娶得起这少女也养不起啊。据说郡守大人一年才一百多两俸禄,这少女六七斤糖就吃没了。自己更不用说,一年才二十两出头,刚够吃一斤糖,要是真吃了这糖,一年饱一顿,剩下的日子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或许留在燕止郡,安分地做个衙役也不错?那自己跑回来图什么?真的是忠君爱国,报效朝廷?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要是真有这等境界,那他就是圣人了。高克明是吗?显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