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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德包尔惊讶的是,这些明军居然离开港口,朝着热兰遮城扑过来了。
这让他大喜过望,倘若敌人蜷缩在港口,有战舰的火力支援,他们的伤亡肯定要增加不少,既然敌人主动冲上来了,就不必担心来自海上的敌人炮火。
德包尔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利用士兵手中的火绳枪,跟明国军队来一场排队枪毙,迅速击溃他们,然后乘着敌人的战舰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抢夺这些战舰,全灭这股来犯之敌。
这样的战术,他们用过很多次,就拿去年进攻麻豆社来说,他们以两百三十人的兵力,对阵由麻豆社,骁龙社,目加留社等数个部落联合起来的一千七百名土著士兵,仅仅三轮齐射,干掉了他们两百多人,这支土著军队就崩溃了,几个部落被他们洗劫一空。
在他看来,明军不堪一击,在他的手上撑不过三轮齐射就得崩溃。
他的想法,跟天策军的指挥官林子丹不谋而合,这次登陆的是东江军团的一个步兵营,也算是何星照顾自己人吧,这个出战机会,既是挑战,也是一次立大功的机会。
毕竟他们东江镇在加入天策军之后,一直都是整编,训练,除了最初攻打铁山和义州参与了少部分战斗,其他时候,大战压根没他们什么事情。
在林子丹的指挥下,除开留守港口和进攻大员市镇的战士,其余的一千五百名战士,在宽阔平坦的沙洲上面,摆出了整齐的三列横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向荷兰军队逼近。
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各级军官都在负责维持队伍的整齐,必须要让整个队伍保持在一条直线上,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出齐射的威力。
看到对面的明军跟自己这边一样,都是清一色的火枪,而且也是三列的战阵,德包尔压力倍增,一开始的判断出现了差池,看来敌人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弱小,这场战斗的难度提升了不少。
但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撤退了,不说撤退可能会引发的溃败,哪怕安全无恙的撤回去了,一个怯战的罪名下来,他不但没机会接任大员总督,甚至会直接上军事法庭。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前进,双方的距离在迅速接近,但都保持着整齐的队列,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幅情况,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两边在打仗。
当双方距离接近到四十丈的时候,林子丹和德包尔几乎同时下令道“全体准备!”
当距离接近到三十丈左右,林子丹举起手中的军刀,用力麾下“第一排,射击!”
“砰砰砰……”
加入天策军后的刻苦训练,此时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不到半息的功夫,第一排五百名战士手中的天策枪和燧发枪纷纷响起,弹丸从枪口喷射而出。
现在天策枪的产量还很有限,甚至连普通版的燧发枪都不能做到人手一支,林子丹的这个营自然也不例外,天策枪的装备率只有区区两成,所以第一排的五百名战士,只有一百支有膛线的天策枪。
不过,三十丈的距离,对于普通版的燧发枪也够了,虽然精度不如天策枪,但这个距离的杀伤力是很有保证的。
第一轮射击过后,对面的荷兰军队,顿时就倒下了近百人。
原本看到敌人这么远就开火,德包尔差点笑出声,认为敌人只是样子货,还没到最佳射程就开火,白白的浪费火力罢了,
然而,看到第一排倒下的士兵,也不由得大为惊骇,万万没有想到,敌人居然也是用的燧发枪,而且士兵的射击水平也相当厉害,这么远的距离,一轮齐射干掉他近百人。
“第一排,射击!”
管不了那么多了,德包尔也迅速的下达了攻击命令。
他的队伍中,也都是装备的燧发枪,但由于命中率相比与火绳枪,没有太大的提升,只是加快了装填速度,增加了一些射程罢了,所以他原本想等双方离得更近再开火,没想到敌人也时同样的装备。
“砰砰砰……”
随着荷兰军队的枪声响起,天策军的队伍中,也陆续有人倒下。
不过,伤亡比荷兰人低一大截,一共也就六十来人。
一方面是那一百来支天策枪的优势,天策枪的命令在比普通燧发枪高出不少,另一方面则是率先开火的优势,率先干趴下一百来号敌军,敌人的第一排只剩下四百来人,火力降低了两成。
不过,对着倒下的六十来人,林子丹眉头都没皱一下,犹如一个冷血屠夫,冷静的下达着命令。
“第三排,前进!”
“第三排,射击!”
“第二排,前进!”
“第二排,射击!”
……
接下来的战斗,基本上就是机械般的重复,士兵们如果没有自我意志的傀儡,按照长官的命令做出相应的动作。
两边的战术也是完全一样的,最前面的一排射击完毕后,停在原地进行装弹,最后一排上前,来到最前面的位置,然后继续装弹,如此循环往复,你齐射一轮,我齐射一轮,你再齐射一轮,我再齐射一轮,就像是回合制的游戏一般。
这样的战斗,往往是血腥而残酷的,拼的就是双方的战斗意志,拼的就是谁更先倒下。
林子丹的这个营,都是按照天策军的训练制度,严格培训的,基本上把新兵的流程都重新走了一遍,加上本身也参与过跟鞑子的战斗,自然称得上是精兵。
而德包尔这边也不差,麾下的荷兰士兵,都可以称得上是百战老兵,东番岛上有着数十万的原住民,又分成很多大大小小的部落,甚至还有一个由十八个部落组成的联盟,称之为大肚王国。
这些部落可不会轻易对他们荷兰人俯首称臣,都需要他们派兵去征讨,虽然对付的都是这些土著,但也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除了土著之外,他们还经常跟西班牙人作战。
东番岛最北边的基隆,可是西班牙人的据点,他们在动番岛西南边建立热兰遮城后的两年,西班牙人也在东番岛北边的基隆扎根,然后跟荷兰人一样,西班牙人没有把城池建在东番岛上面,而是选择在近海一座小岛上,修建了一座规模不小的菱堡,同时又在陆地上修建了第二座菱堡--圣多明各堡垒。
双方都想把对方从东番岛上赶出去,所以爆发了多次战斗,互有胜负,但双方都是菱堡,兵力上又相差不大,根本没办法攻占对方的据点,所以这几年来,战斗一直在持续。
事实上,他们荷兰人跟西班牙人的战斗,可从来都没停过,毕竟现在还属于荷兰独立战争阶段,他们还没有彻底从西班牙的统治中独立出来,本土的独立战争不断,海外殖民地的战争也打的如火如荼,除了东番岛,其他的地方爆发的战斗也相当多。
这一千五百荷兰士兵,参与的各种大大小小的,跟土著,跟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明军,郑芝龙的战斗,不计其数。
双方的战斗持续进行,你一轮我一轮,循环往复,没有任何一方放弃,都在强行支撑着,等待对方先倒下。
战场上,双方的伤亡在不断攀升,一百,两百,三百,四百……
终于,在天策军的第九轮齐射过后,荷兰军队的伤亡突破了六百人,彻底崩溃了。
随后,在林子丹的一声令下,同样遭受重大伤亡的天策军战士们,怒吼着抽出腰间的匕首,朝着十多丈外溃逃的荷兰军队冲锋而去。
这个时候,别说他们拿的是匕首,就是拿的木棍,溃逃中的荷兰士兵也不敢回头还击。
战士们一个个奋不顾身,动用了全部的体力,对着追上的敌人就是一刀,刚刚的战斗中,他们也承受了巨大的恐惧,毕竟人都怕死,但严肃的军纪,让他们把这种恐惧深埋心底,按照上级的命令行事。
现在,恐惧转化为的愤怒,他们都发泄到了逃跑的敌人身上。
他们一路追击到热兰遮城下面,原本打算跟随者溃兵的步伐,一口气杀入城中,但没想到德包尔很果断,逃回去之后便立刻下令关闭城门,然后下令城头的火炮和守军朝着城下开火,不论敌我,一律打死。
林子丹看到这幅情况,果断下令撤退,那几十号溃兵,也就懒得再去管了。
撤退的过程中,又有三十多个倒霉蛋倒在了敌人的攻击之下,不过他们顺利的将三百多号敌军俘虏,以及散落一地的武器带了回来。
经过一番清点后,天策军这边伤亡高达四百三十人,杀伤和俘虏荷兰士兵人则接近千人,这毕竟不是一场歼灭战,敌人中的有些伤兵逃了回去,没办法具体计算。
虽然比起其他战场上的伤亡比,这一次天策军的损失要大的多,但毕竟面对的是荷兰人,而且是武器装备,战斗技巧,士兵数量,战斗实力都与他们差不多的荷兰人。
这一战,也让林子丹对这些西方国家的实力,增加了一分了解。
当初徐文仪在年终会议上的介绍,他也只是将信将疑,觉得敌人顶多和鞑子一个水平,却万万没有想到,敌人的实力比鞑子还要强悍。
这场战斗,如果发生他们和鞑子之间,他有信心将战损控制在一百人以下。
战斗结束后,林子丹也没有继续对热兰遮城发动进攻,毕竟城内还有部分守军,加上逃回去的四五百人,又是菱堡,可没那么好对付。
至于爆破炸开城门的法子,也被林子丹抛弃了。
要是一般的城池,利用大部队压制城头火力,然后爆破小队带着炸药包冲上去倒是问题不大。
可热兰遮城是菱堡啊,菱堡最大的优势,就是绝对没有射击死角,将火力发挥到极致,不说大部队压制城头火力需要付出的大量伤亡,爆破小队能不能冲上去都两说,敌人完全可以利用侧翼的优势火力,将他们杀死在路上。
而德包尔逃回城内后,也是惊魂未定,刚才要不是他跑得快,估计这会已经成为敌人的俘虏,或者一具尸体了。
虽然对刚才的战斗心有余悸,但现在已经不是害怕的时候了,该考虑接下来的布防问题了。
敌人的强大,超出他的预估,在排队枪毙的战斗中失败,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面对的敌人都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甚至法兰西人,神罗人,从来就没有过欧洲以外的军队,能够在排队枪毙中撑住,并且击败他们。
现在他手里头的士兵,还有七百多人,敌人的伤亡远远少于他们,他们已经没有再进行野战的实力了,现在只剩下固守待援一条路了。
所以,他一方面组织防御,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城,寄希望于敌人在攻城战中损失太多人,而后反击夺回港口,另一方面则派人进入台江内海,一部分人登陆大员岛,进入南部的土著港口,利用他们的小船去向普特曼斯和巴达维亚求援,一部分则乘坐一些小帆船,顺着北边的鹿耳门水道,进入外海,前往福建水域求援。
热兰遮城作为一座军事重镇,平时都储存有半年的战备粮,现在人数减半,支撑一年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援军能在一年之内赶到,他们就还有希望。
然而,他的算盘很快就落空了。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士兵进来报告,说海面上再度出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他急忙来到城头。
起初还以为是普特曼斯得胜归来,那些福船,沙船,广船都是缴获自敌人的战舰,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不是普特曼斯的凯旋舰队,而是敌人的援军。
这支军队抵达之后,又在港口卸载了数千名士兵,还有近百门火炮,看样子是打算攻城。
而且,敌人舰队中的那六艘盖伦船,外加俘虏他们的三艘盖伦船,顺着大水道进入台江内海,侧舷所有的炮窗全部打开,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热兰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