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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一年夏天的北京城让人十分的煎熬,炎热的酷暑烘干了地面上的最后一滴水,连续二十多天没有下雨让空气中飘浮着灰尘,坐在轿子里刘重元掀开轿帘觉得像是坐在蒸笼里,掀开轿帘又像是在灰场中打转。哎,还是应该骑马出来啊!
刘重元是大明兵部右侍郎执掌职方司,以三十岁的年纪成为正三品的高官让人让人艳羡,其执掌的职方司在当下战事频仍的岁月里是大明最紧要的部门,他日后荣升尚书入阁辅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水中花井中月,已经是崇祯十一年了,最多七八年之后,李自成就会打进北京,然后满清入关。虽然他历史学的不好,仅仅是看的电影电视剧也知道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
没错,刘重元就是从2019年穿越到这四百年前的明末的,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年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他依旧记得那是一个凌晨,他在熬夜看一本明末穿越小说,主角一手训练的长枪阵,一次次的右刺将之前不可一世的清军杀的人仰马翻。虽然感觉困到了极点,但是看到一本好书时的亢奋让他强打起精神继续看下去,直到突然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经附身在一个农家少年身上。
之后他想了好久也纠结了好久,渐渐想明白,或许是大学毕业后十余年一直是坐在办公室,缺少锻炼身体肥胖,再加上老是熬夜造成了猝死,可是为什么猝死之后会穿越,就实在是想不明白了。渡过刚刚穿越时的彷徨和惊恐,既来之则安之,抱定着重活一生从新开始的心态,刘重元以积极的心态迎接他的大明时代,一晃二十年,他从一个农家少年考进士做官一路做到兵部侍郎,当年刚刚做官时立志挽救大明还中华名族以太平的热血青年,已经被现实的残酷击的粉碎,加速驶向深渊的大明号不是一个两个人可以阻挡的。
“咯吱”一声,轿子轻轻的放下,侍卫王启年一手扶刀一手掀开轿帘,说道:“大人,安民厂到了!”
刘重元走出轿子,前面的两个轿夫连忙压低轿前,刘重元跨过轿前横杠,外面一丝丝凉风吹拂在身上,让汗透了的他稍稍舒服一点。
“刘侍郎啊,你可来了,咱家等你多时了!”稍等了片刻,一个中年太监假意殷勤的迎上来。
呵呵,明明看到你老久才从凉爽的耳房里走出来。
刘重元也堆起笑容,拱手作礼道:“徐公公辛苦,这大热的天,还要特意出来迎接本官,承情承情。”天实在是太热,两人稍稍寒暄就一起携手走进了安民厂官舍。
大堂内两人落座,下手坐着内廷兵仗局、外朝兵部和工部的官员们。安民厂原名王恭厂,是内廷兵仗局下属最大的火药工厂,原本位于内城的棺材胡同,从永乐年间开始,就主要用来生产火药,专供京师驻军使用,大明神机营能够威震天下,王恭厂功莫大焉。哪知道,天启六年五月初六,王恭厂发生惊天大爆炸,天地震响,烟云遮日,火光冲天,塌屋数万间,死伤上万人,就连紫禁城都有不小的损毁。
之后,王恭厂迁到西直门也就是京师最西北角落,并改名为安民厂,取安抚人民之意,剿寇、抗虏战事规模越来越大,对火药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安民厂的规模也一再扩大,哪知道就在上月,安民厂再次发生大爆炸,轰雷一声起天半,屋瓦碎裂,梁尘飞扬,就连铁打的京城城墙都被崩坏,方圆十里房屋俱塌陷,官民死亡上万人,上一任的掌厂太监王甫以下、官员、工匠全都被炸死。
按理,火药厂接连出事发生大爆炸,应该暂停或者迁址,但是战事的需要让兵部和皇帝都迫不及待地要重建安民厂,以恢复火药的生产。而为了避免再次发生事故,刘重元提议了一些列的建设方案和措施,包括严格防火、生产隔离、降低库存等等,今天来,就是遵照皇帝旨意对刚刚开始的重建工作作出指导。不过显然内廷兵仗局并不欢迎,带着刘重元稍稍走马观花的看了看之后就有送客之意了。安民厂作为内廷十分紧要的部门,一直防着外廷将其收走,自然也就将兵部和刘重元的提议看作是“入侵”的前兆了。
默默地沿着西直门大街向内城走去,侍卫们环侍在周围小心的戒备着。到处都是残砖断瓦,原本整齐的房屋也都残缺不全,一拨拨人有老有少也有青壮,在清理着废墟,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们仍然在试图在找出一些粮食和钱财。看到官兵经过,连忙一哄而散,但看到官兵不管他们只是护卫着中间的红袍高官,又小心翼翼的跑回来继续翻找。
路边一块树荫下一群女人和孩子跪坐在路边,脖子上插着一根稻草,这是卖身的意思。这些年,大明朝天灾战乱不断,辽东、直隶乃至山西的灾民都往京城涌,朝廷偶尔拿出一些钱来救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大量的灾民饿死、冻死在京城的街头,每天五城兵马司拉出城外乱葬岗的尸体都是几大车,卖儿卖女寻个活路更已是司空见惯。
整个区域都是一种灰色的色调,灰漫漫的天空,破旧残缺的房屋街道,灰黑色脸庞的人们,穿着灰不溜秋破破烂烂的衣服全是一群叫花子,刘重元穿着的红色官袍可能是这一大片唯一的一抹亮色。
这就是即将灭亡的大明啊!果然一副破败的末日景象。刘重元暗叹了一口气,顿时吸了一嘴的灰。没有了在考察下去的心情,刘重元重新坐回轿子,向兵部行去。从西直门大街向东拐过鸣玉坊,然后沿着南大街一直向南,经过阜雍坊时,侍卫陆廷贵突然叫停下轿子,还没等队长赵石询问缘由,就见三支箭从三个方向飞射而来,有所警惕的陆廷贵立即拔刀砍飞一支,赵石则连鞘磕飞了一支,从另外一个方向上飞来的箭疾若闪电,在这个方向上的侍卫腰刀挂的不顺手,慌乱之中来不及抽刀,眼看着就要射中轿子,这名侍卫挺身冲到轿子前挡住了飞来的羽箭,指头粗的重箭深深的刺入他的胸膛,箭头从背后射出,眼见是不活了。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刺杀,旁边路过的行人顿时惊声尖叫四散而逃。
“有刺客!”赵石大吼一声,剩下的七名侍卫连同四个轿夫围在轿子周围,个个钢刀出鞘,再有几轮箭矢飞来就被有所准备的侍卫们一一击落。眼看仅靠弓箭无法得逞,十余名衣衫褴褛的汉子操着各色武器从隐身处冲杀出来,有几个操着腰刀,有几个挺着哨棍,更有几个操着锄头,但是一个个表情凶悍,从几个方向上围上来也颇有章法,显然不是易与之辈。
眼见着刺客门冲过来,赵石大吼一声,挥舞着他那巨大的大刀,一个健步冲出去猛地一个下劈,直面的刺客刚刚抬起手里的刀尚未发力,就被一股巨力压倒,赵石的大刀砍在刺客的肩膀上入肉一尺有余,几乎将胳膊完全砍下来。赵石再猛地低头,躲过一名刺客迎面劈来的刀锋,然后一个后旋腿将其踢出十余步远,赶紧拔出大刀,向前横扫劈断了另外一个刺客手中的哨棍,顺势划开了肚子。
转瞬之间,赵石就杀死两名重伤一名刺客,凶悍的攻击让刺客们为之胆寒,下意识的绕开他转而过来围攻环绕轿子的侍卫们。“通”,就在侍卫们忙着应对刺客的进攻之时,一支羽箭终于穿过侍卫的防守,穿过轿子侧面的轿帘射进轿子内。
“大人!”一名侍卫惊慌之下被刺客刺中胸口,侍卫们的防御圈顿时漏出一个缺口,一个刺客大喜之下,立即冲上去刚刚掀开轿帘准备一刀刺入目标胸膛,就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向自己。
“轰”近距离射击顿时在刺客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重重的倒在地上。刘重元淡定的走出轿子,另一支手铳瞄向一个凶悍的刺客,这个刺客手持一把铁叉刚刚刺倒了一名侍卫。“轰”这名刺客中枪倒在地上。
刘重元短时间内轰毙两名最凶悍的刺客,再加上赵石在外围的游走攻击消灭了刺客的弓箭手,刺客们顿时士气大跌,频频回头寻找撤退的道路,可是怎么可能逃得掉,在内外夹击之下一个个毙命。
“大人,兄弟们战死了两个,伤了四个,15个刺客只剩下这个,其他的全都死了。”不过一刻钟的战斗已经结束。
刘重元仔细看了看刺客的尸体和唯一的俘虏,一张满是伤疤的脸上混杂着麻木、沮丧和落寞,他的胸前被砍了一刀,依然在淅沥沥的流血。翻看了他的头皮,这显然是个汉人,刘重元居高临下的问道:“看你模样,应该是边兵出身,为何要刺杀本官?”
这俘虏落寞的低着头不答,王启年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然后猛地拉起他的头发吼道:“大人问你话,赶紧答!”
“刚才最后一箭,我感觉你明明能够射中我,为何抬高了三尺放过了我?”刘重元又问道。
俘虏微微一颤,答道:“小人,小人是锦州的边兵,两月前被鞑子俘虏,鞑子以我弟弟的命逼迫进京来刺杀大人你,这些人除了刚才扑向轿子被大人亲手击毙的是真鞑子之外,其他的要么是被俘的边兵,要么是去年鞑子入关掳掠的青壮,都是以亲人的性命逼迫才来的。”
刘重元哀叹了一声,既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想必你是想明白了,不论你们的刺杀成不成功,你们的亲人处境不会有任何不同,你们都是过河的卒子。所以你在最后关头才抬高三尺没有杀我?”
“鞑子忌惮大人,才屡屡组织刺杀大人,鞑子杀我父母,奴役我兄弟两,我岂能做鞑子的走狗?”
刘重元看着这个愤怒的汉子,不知道他是真的觉悟了还是在演戏,但是从他射出了第一箭开始已经决定了他的死路。
“行了,看你是条汉子,就给你一个痛快,省的被锦衣卫抓去受皮肉之苦。”王启年踩着俘虏的背拉起头颅在脖子上轻轻一划,这个汉子顿时血流如注软倒在地。
姗姗来迟的锦衣卫只能够收拾残局,并亲自组织力量护送刘重元的轿子回府。
轿子里,心事重重的刘重元在哀叹,同样的军士,为什么在大明就是像绵羊一样怯战畏敌如虎,而反身在鞑子手里就能凶悍如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