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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京城,万物复苏,空气里还带着点冷气,猛地吸一口,初春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但偏偏一阵咆哮,搅打了这一刻的安宁。
“江浅妤,你给我站住,是你说了落子无悔,怎的搅乱了就棋盘就跑了”
这个被追的妙龄女子,正是太师府的嫡女,也是民间被传言的“紫薇星”,可当下,她这举手投足之间倒是带了点胡搅蛮缠。
“喂喂喂,之前一直是你说的,你是男子,事事不愿与我计较,你怎么出尔反尔?”
阿依北言看是追不上她了,干脆不追了,找了个石墩子坐下,浅妤也是觉着没了意思,撇了撇嘴,讪讪的走过来,坐下道
“瞧你这样儿,下次我让着你就是了”
说罢,还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依北言见她这样子,反应极快的钳住了这双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反拧过来,让她没了反抗的能力,这才缓缓吐出
“你倒是有理,下次你在这样乱搅,我就把你手脚绑起来吊在前面那颗老槐树上”
他还故意努了努嘴,看向前面的那棵树。
浅妤本来是不服的,但是看他这样子还真不像是在说笑,只能又眼泪巴巴的演上了
“疼疼,手疼”
阿依北言“嘁”了一声,对于自己用了多大力气还是心里有数的,但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江浅妤冲他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的离开,还不忘说一句
“我去找少亭哥哥了,你自己玩儿吧”
阿依北言听罢,眼底一闪而过落寞之色,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江浅妤拉了个小厮,问了一嘴,季景之在哪儿呢,人都说一早上并未看到小王爷,倒是听闻太师刚刚从宫里面回来了,神色有些许的严肃,好像也在找他呢。
浅妤挑了挑眉,“哦”了一声,他是最听父亲话的了,别人或许是找不到他,但是父亲一定可以,思及此处,她便回了自己别院。
书房内,季景之站在太师面前,两人半天都未曾开口,倒是太师略带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看到这样的太师,最后还是季景之忍不住了,先开口问道
“江叔叔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太师叹了口气,思量一番,开口道
“你可知你父亲为何为你取字‘少亭’?”
季景之一时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拱手道
“父亲当时在我离家时,曾教导我,身为男儿如若有能力就该年少有为,若不能便也罢了,但是在人品上更应如渊水之深沉,如高山之耸立”
太师点了点头,扶了扶他的手道
“恩,我明日启程将与王将军一同前往溯城,你若是有要带给父母兄弟的东西,便给我罢,我一同带去”
季景之道了一声“好”,却觉得今日太师有些许的前言不搭后语,转念一想与王将军一同前往便更加疑惑,王将军有一女名为王乐潼,因为生辰日与浅妤同一天,待遇却天差地别,因此两家关系并不密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不好。每次王将军碰见太师都要嘲讽一番,说什么是因为江家未有子才给女儿这般谣言。皇上对两家关系这事是一清二楚,因此平常在差事从不曾将两家安排在一起,更何况是是合作呢。而王将军身为朝廷的二品武官,可以说是保卫着京畿周围的一道重要防线,为何这回会外派呢,季景之不敢在往下想,连忙开口问道
“可是我父亲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江太师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溯城地处边境地带,最近总是有他国来犯,甚至有人潜进城内,烧了粮仓,因此后备不足,需要京城补给,王爷身经百战,你倒是要放心些”
季景之有些许的焦急,城中粮草被烧,究竟是何罪名他不大知晓,但战场之上一向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不足,数以万计的士兵哪来的体力与人交战?
思及此,他便开口道
“可否向圣上请命允我一同出发?”
“胡闹”
江太师听他之言,语气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后又缓了缓道
“你在这京城中已是身不由己,若是再说出这等言论,怕是要迎来杀身之祸了,回去准备东西吧”
太师坐回椅子上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季景之抱拳弯了弯身子便退了出来。
回了自己院子的季景之认认真真的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信中特地写了要提防王将军,之后,又将之前出门时顺手买来的小玩意放进打包的匣子里,勾了勾唇角,这身不由己的日子当真是叫人憋屈,可又能如何呢?至少托了江家的福,他没有长在深宫,太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已然是比想象中好的太多了。
这时,外面小厮喊道
“公子,夫人叫您一起上前厅吃饭”
季景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走出来随着小厮到了前厅。
天儿已经是擦黑了,前厅却如白日一般明亮,江浅妤轻轻走到季景之身后,拍了拍他问
“愣着干什么,明日父亲说是要离家,母亲让人烧了一桌子的好菜,赶紧进去啊”
季景之听闻笑着点了点头,看了周围一圈也没看到阿依北言,不禁开口问道
“他呢”
江浅妤“啊?”了一声,不知道他问的是谁,过了大概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道
“你说阿宴啊?哦,他应该和母亲在一起张罗吧,下午那会就听人说他在厨房捯饬什么呢,你也知道,苍竺国无论男女倒是最擅长做一些美食了,来了京城这么多年他倒是没放下啊”
季景之说了句”也是“,便和浅妤一同进了饭厅
江母早就让人准备好,太师和阿依北言也坐在一起已经喝了两杯,看着他们来了,便让人盛了两碗汤,说是暖暖身子,浅妤喝了两口,这才问
“父亲明日要出发去溯城了,还是和王家那老头,这皇帝就是折磨人,而且这么久了,也不让少亭哥哥回家,这次父亲也不说说”
“兰桢,不可胡言乱语”
江浅妤“呵”了一声,将碗里的汤都喝了,砸了砸嘴开口道
“都说良臣死社稷不死昏君,父亲你这就是死昏君不死社稷”
江太师将碗重重的的落在桌子上,看着这自觉有理的女儿,严肃道
“你是圣上亲封的安和县主,怎么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江浅妤起身,振振有词道
“为何封我?父亲不知?这劳什子‘紫薇星’?多行不义必自毙,以封我求安稳吗?”
阿依北言在桌下拉了拉江浅妤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可她不听,依旧开口道
“若是哪天他要我入宫封我为妃,难不成父亲还要将女儿拱手相让以慰自己的忠君之心吗?”
江浅妤缓了一口气,继续道
“父亲可否想过,若是王家与父亲这次起了冲突,皇帝会保王家还是保父亲?还是说父亲知道皇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看着这咄咄逼人的女儿,江太师一时语塞,女儿通透他一向知晓,却不知她竟将什么话都放在台面上讲。太师连喝了几杯酒,叹了口气道
“女孩子家家,让你读书就是为了目无尊长的吗?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少亭、北言都在我太师府,你可知这附近有多少皇帝的眼线?”
江浅妤,咬了咬唇,胸口的起伏展现了她现在的情绪,良久,她才俯身行了个礼道
“女儿知错了,这就去祠堂反思”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这倔犟的女儿,江太师叹了口气,嘱咐江母道
“这些日子我不在家,夫人多看着点兰桢,这般行事,在京城怕是要惹祸的”
江母无奈的点了点头,继续为其布菜。
第二日天还未曾大亮,江太师就坐上了前往溯城的马车,江母絮絮叨叨的嘱咐着他包裹里的东西,还有一些药的药效等,而江父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的,季景之在一旁以为以为他是担心江浅妤,便开口道
“江叔叔放心,我会保护兰桢的,您也多加小心,溯城正值多事之秋,又天高皇帝远,怕是不简单”
江太师闻声回过神,“恩”了一声后,拉下了帘子,便让车夫赶车了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江母看着身边的季景之道
“回屋吧,温温书,明日不是还要进宫向太后讲讲温书的状况”
季景之向江母作揖便进了屋,往前走了走,路过浅妤的院子,本想让人通报一声进去看看,
结果刚一踏入院子便看到女子坐在房梁之上发呆,他也三下五除二的爬上去,坐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托腮问道
“送江叔叔为什么不到前院去,非要爬到这高处?”
江浅妤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睛,思虑了一番开口道
“父亲看见我怕是要添堵了”
季景之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
“怎么会,江叔叔一向最疼你这个女儿了,昨日你那般顶撞也未见有什么惩罚,反而还叫人去祠堂把你赶回来休息,我倒是觉得你好像是有什么旁的心思似的”
说着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批在江浅妤的身上,浅妤抬头,看着这双如墨般深邃的眸子,心一横便开口道
“你知道王家与江家的关系一向不大好,有什么事,双方都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在一起行事?还有王乐潼,前段时间,有个诗会,未出阁的世家女子都去了,那次我也破天荒的去了,我听她说什么她哥哥如今得到重用,都可带兵打仗了,当时我还在想,这各地太平哪儿来的仗打,如今王家将京畿附近的兵调走一半,总觉不是什么好事,我怕父亲,也怕季王爷卷入什么是非之中”
季景之看着她眼中浓的化不开的的担忧,轻叹一口气,点点头,浅妤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太师这等非等闲之辈之人定事明白其中利害,至于王乐潼之言,只好在观望,当下也只能宽慰道
“我信中与父亲说了多加提防,今日江叔叔离开时我也多言了几句,静观其变吧”
江浅妤只能点点头,之后便像被抽走浑身力气般的半仰过去
“王乐潼为了让别人羡慕,说的话里总是带着几分虚假,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呢,对于这种人总是要留几分心思在的,不论真假,光是这回说话的腔调就让人觉着嘚瑟的很”
季景之看向远方,眯了眯眼睛道
“王家确实是不可小觑”
这时,阿依北言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江浅妤,江浅妤,昨日你胡搅蛮缠搅乱的棋,今日我来找回来了”
浅妤爬起来,看着旁边略带疑问般的季景之,扶了扶额角道
“昨日我俩下棋,我起身犯晕,一不小心搅浑了棋盘,他这人,又来缠我磨我了,我先过去了,对了,明日别忘了一同进宫去”
说罢,便把披风摘下放到季景之手里后,顺着房檐,三两下的跳了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你这人当真是讨厌极了,磨人极了,今日非把你杀的片甲不留,你若是输了,母亲新做的衣服便没你的份儿了”
“你不胡搅蛮缠我昨儿个早就赢了”
“胡说八道,输给你,我就去抄女训十遍”
看着这般模样的江浅妤,季景之轻笑,果真是孩子心性。他比阿依北言和江浅妤大了两岁,因此两个人都愿意称他一声哥,而北言和浅妤同岁,里外不过就差了俩月而已,他们两个之间胡闹起来倒是没有隔阂,尽管每次无论是斗嘴还是体力都斗不过北言,但浅妤也不会像人家女孩子一般心眼小的生隔夜气,反而越挫越勇,只不过阿依北言这个人他有时看的不甚太懂,他眼底流露出的情绪当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该有的,反而更像是狼崽蛰伏时闪烁的精光。
季景之发了会呆,便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写了一封密信,内容是“王家有女,胡言京畿军事防布”,之后叫来贴身侍卫方池将此言散播出去,并嘱咐其最好能散播至城外,以及更远的地方,京城穿出的谣言绝不是空穴来风,父亲若是听到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现在只希望一切不是在自己最坏的设想范围之内,也希望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