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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封成地的病因后,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向兔子姐姐告辞。
正欲转身离去,兔子姐姐叫住了我:“小兄弟,且慢走!”说着,从嘴里吐出一颗白色的小丸子来,用手兜着,又道:“这颗丸子乃是我食百草时,吸取其精华凝结而成的香涎丸,有清热解毒、安神醒脑之功效,你拿回去给封成地吞下,虽不能药到病除,但定大有裨益。”
听这么一说,我便知道这“百草香涎丸”必然十分珍贵,一时不知要不要接过。
兔子姐姐见我犹豫了,便轻轻抓起我的手,把药丸放在我的手心里,让我握紧,然后认真说道:“小兄弟的大恩无以为报,一颗小小的香涎丸自然不算什么,但姐姐送你香涎丸,还有另有深意。那封成地吃了香涎丸,如果病情有所好转,他一家人定会对你心存感激,你便可趁机劝他以后不要再贪得无厌、滥捕滥杀,说不定他就会听你的了。我之所以这么做,一半也是为我的族类着想,所以小兄弟就不要客气了,也算是再帮姐姐一个忙。”
兔子姐姐说得很在理,我便收下香涎丸,拍胸脯道:“这个忙我一定帮!”
……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后,我便兴冲冲到封成地家里一趟。
刚到封成地家门前,正好撞见他母亲。我便把封成地得病的前因后果,择其大概,跟他母亲说了。
封成地母亲一听,顿时怒瞪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小孩子瞎说什么,疯神婆和师公赵都不灵,就你行?小小年纪,还挺会编七编八的,拿故事来骗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没想到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若那颗香涎丸是我自己的,此刻我必定不会拿出来。但那是兔子姐姐咐托的,我虽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把它拿了出来,按兔子姐姐的原意说道:“这颗是‘百草香涎丸’,有清热解毒、安神醒脑之功效,你拿去给成地哥吞下,虽不能药到病除,但定大有裨益。”
估计是四处求医问药不见效果,还被诓走了不少钱,封成地母亲早就听得不耐烦,大手一挥,便把我手上的香涎丸打飞了:“哪里来的狗屁药丸,还说得这么神,要是能吃,你自己先吃一颗试试?”说着,便转身入内,不再理我。
轻视、羞辱我一个小屁孩倒没什么,只可惜了那颗香涎丸!
我也是一时被气愣了,待回过神来,方急着要找回香涎丸。
我在地上仔仔细细瞧了个遍,仍没找到香涎丸,终于在一侧的水沟里发现了它小小的身影,便伸手去捞。谁知香涎丸遇水即化,表面看似好好的,但我的手指刚一触及,它便立即散开,消失于水中,无形无影。
香涎丸就这样被白白浪费了,看来,封成地命该如此!
没想到兴冲冲地来,结果却是这般自讨没趣,就封成地母亲那态度,我也没必要再瞎操心,加上在山里转悠了大半天,实在有些累,于是我便回家蒙头大睡。
……
封兴德老大爷今年八十多岁了,他家坐落在我们村子的边沿,比较僻静,独门独户,四周一片竹林,离得最近的邻居也有三四百米。他儿子早年在县城工作,便在城里安了家,如今儿孙都住在城里,就他与老伴守着老房子。他儿子也曾想接二老去城里生活,但二老住不惯,死活都要呆在老家。
或许是孤独久了,二老渐渐变得非常热情好客,就连我这样的小屁孩,偶尔路过他们家门口,他们见了我,都客客气气的,问我要不要喝水,有时甚至会塞个熟地瓜或烤芋头给我。
也因为前几日在封有地母亲那里受到了轻视,心里不爽,一日傍晚,我刚好路过二老家,便有意在这里寻回那种受尊重的感觉。
在围墙大门口,正想往里走,冷不丁从里面闯了出一个中年男子来,急匆匆地,幸好我闪得快,否则非与他撞个满怀不可!
只见那人肩上顶着个用竹篾编的蒸笼,用手半扶着,他差点撞到人,竟然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径直走了。然而,这么一闪而过,我并没看清楚那人是谁,心中嘀咕:“这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难道就因为我还只是个孩子?”
进门后,只见兴德叔正坐在院子里编竹筐,兴德婶不知在拾掇些什么。
二老的动作慢吞吞的,那节奏,像墙上松了发条的时钟一样,一分一秒我行我素,体会时间的缓缓流逝,等待生命的终止!
“是小自奇来啦!”兴德叔见是我,先热情地主动打招呼。“兴德叔、兴德婶好!我刚才到山里玩,正好路过你们家门口,顺便进来看看二老。”
兴德婶打量我几眼,高兴道:“很久没看到你了,好像又长高了些!”“嗯,也许吧!”我含糊地回道。其实我一个多月前刚来过,不算久,但我知道兴德婶之所以这么说,并非客套话,而是她老人家的记忆力,已严重衰退。
“刚才我在门口碰见一个人,是来找你们借蒸笼的吧?”我问道。兴德婶道:“是啊,是来借蒸笼的,说是急着用!”
“那人是谁呀?走得急冲冲的,也没注意看,差点撞上我。”我又问道。兴德婶听我这么一问,不由停下手上的活,抬头想了想,两眼迷茫:“咦,刚才那人是谁,就这么一转眼,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了?”
“是宁贵啊!唉,看你这记性,越来越差了!”兴德叔接过话。兴德婶不由拍了一自己脑袋:“我只觉得很脸熟,竟一时想不起是谁!”
我听了,不由大为惊讶!心中暗付道:“宁贵叔不是前两年在外面工地安全事故死了吗,就葬在这山里,怎么可能是他?二老的记忆力,怎么衰退到了这种地步?还是那人真的是‘宁贵叔’!”
……
我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又有人找上门了。
“兴德婶在吗?”人未到声先到,紧接着,一位老太婆拄着拐杖,踮着小脚,颤颤巍巍地闯进门来。“在,是谁啊?”兴德叔还未答,兴德婶在厨房里抢先回应道。
“是我,来找你借包盐使。最近我口味重,盐没得快,忘了先买几包存着,先找你借一下,过两天再还你。”老太婆道。
兴德叔突然咳嗽几声。不一会儿,兴德婶手里拿着半包盐出来,笑道:“哎呀!我这也只剩下半包了,要不先倒一些给你,你就不用还了。”说着,便去找了只小塑料袋子,倒了些盐给那老太婆。
老太婆掂了掂袋子里的盐,嘴里一阵唠叨:“借归借,这点盐还是要还的。不然老是来找你们借这借那的,这也不还,那也不还,以后我就不敢来借了!”兴德婶笑道:“就这么一点盐,又不是什么大东西。被你这么一说,反倒是我们不好意思了!”
“不和你啰嗦了!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做晚饭再说,盐过两天再还你。”老太婆说着,便辞别而去。
我在一旁看着,那老太婆背着光,满脸皱纹,我只觉得脸熟,却看不清楚她是谁。
按说今天虽是阴天,傍晚时分也就西边的天空相对较亮些,那老太婆背对着光,也只是明暗对比相对强烈了点,但我眼神好,也不至于看不清那老太婆的脸。于是我揉了揉眼睛,适应光线环境后,可任凭我睁大了眼睛,仍无法看清她的脸。
这就好象白天放露天电影,幕布上的人影有些疏淡,看不清脸面。
“这老太婆是谁啊?”我心中虽万分疑惑,但却不敢问。
……
夕阳很快就落山了,接下去,天将暗得很快,我也差不多该回家了。
这时门外又突然闯进个人来,只见其肩上顶着个蒸笼。
“这个人应该就是宁贵叔了!”我想。可他跟之前的那位老太婆一样,我仍无法看清他的脸,只看了个大概的轮廓,但确实很像是他。
封宁贵进门后,先说道:“蒸笼我用好了,现在就还给你们,多谢了!”“这么急着还干嘛,我们也是偶尔才用一下。”兴德婶回道。
“我顺便留了些刚蒸好的米糕在里面,给你们二老尝一下。”封宁贵道。兴德婶一边接过蒸笼,一边念道:“每次都这么客气,以后我们就不敢借给你了!”说着,便把蒸笼搁在桌上。
我一时冲动,再也按捺不住好奇的心,加上顽皮,便礼貌问候道:“是宁贵叔啊,好久没见到你了!”
封宁贵略微转了一下头,似乎是看了我一眼:“咦,你是小自奇吧?你来兴德叔这里玩哇,有两年没见到你了,长高了不少,差点没能认出来!”“宁贵叔,这两年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到外面很远的地方干工地,回来一趟不容易?”我问道。
“天色不早了,小自奇也该回去了,再晚天就黑了!”未等封宁贵开口,兴德婶插话道。
封宁贵似乎受到了提醒:“哎呀,我家灶里还烧着火了!不聊了,我先走了。”说着,便一阵风似的,一下子走得无踪无影。
我趁兴德婶未注意,走过去一把掀天蒸笼的盖子,往里一看:哪里是米糕,分明就是泥巴做的,切成一块块四四方方的,上面还点缀着些蟋蟀腿、蝗虫腿等,做工精巧!
我回头望了兴德婶一眼,兴德婶的脸色瞬间有点尴尬,然后微微一笑:“宁贵这小子,真是爱开玩笑!”
兴德叔在背面干咳一声,接道:“管他呢!都是邻居,肯来串门就好,平时也热闹些!”又对我说道:“我们二老是见怪不怪了,你还小,别爱瞎琢磨这些事,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后别四处乱说。”
“我知道了!”兴德叔说得含含糊糊的,我便一语双关地回应着。
……
辞别了二老,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夏日傍晚温柔的晚风吹来,带来了一丝凉意。我不由暂时驻足,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光,只是天快黑了,不能在林中久留。
风中,除了竹叶在沙沙作响,偶尔有竹枝摇曳的声音。其间,隐约还能听到人们的说话声,嘈嘈杂杂,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看来,这林中还是热闹的!兴德叔兴德婶二老,守着老屋,独门独户,远离尘嚣,既孤独,也不孤独!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