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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颜夕这身子越来越沉,眼看是临盆在即,肖白却总是推说公务繁忙回家太累,很少再到她房里来。
这一天杜颜夕正在屋子里歇着和身边几个婆子闲话,突然有人送了一包东西进来,说是二少爷买的叫给送到后宅里来。
打开一看,全是些胭脂水粉。
“是脂馥斋的东西?”颜夕奇道:“他家的东西,我向来是不用的,眼下这都快要生了,这些东西更加不能用,肖白怎么又会给我买这些个?”
一旁的秋婆子就笑了:“想来是二少爷想着这么久没到你房里来,怕你生气了吧。”
颜夕笑道:“他也是,明知道我不能用还要来买,买的还是我最不喜欢的桂花味儿,这唇膏子的颜色还是玫红的,唉,先给放起来吧。我眼前又用不着这些个。”
那婆子依言将东西全都给放好了。
到了傍晚的时侯,如意进来伺候颜夕用茶饭。
颜夕闻着如意身上那股子香味有些呛鼻,随口问道:“如意,你这身上熏的是什么香啊?”
“奴婢没有熏香啊?哦,大约是奴婢用的那个脂粉的味道大了些,奶奶要是不喜欢,我明儿不用了便是。”如意满脸陪笑道。
“哦。”颜夕低头喝了一口汤,抬头瞥见如意唇上那一抹玫红色的唇膏子,眼底不由得黯了一黯。
“这么说我有身子的这些时日,那妖精蹄子一直和二少爷在一起?”颜夕气得红了脸。
秋婆子连忙上来劝道:“二小姐,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您可不许急。”
“秋妈妈,眼下只有你和秋樱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人,这肖府上下我也只有信得过你了……”杜颜夕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你说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瞒着咱们几人,那妖精蹄子夜夜去上二少爷的床,咱们硬是不知道。”
秋妈妈上前一把抚了颜夕的肩膀道:“二小姐,老身说句话,您可别恼,人家瞒着咱们未必就是在害咱们,一来,您身子这样,哪个敢跟您说实话?二来,这个丫头以前是太太身边的人,之前就是二少爷的通房,您要是擅自动了恼儿,因为这个事儿处罚了她,可不就是打太太的脸了?”
颜夕强咽了口气,冷笑道:“好一个书香门第,我自拼着命地给他家生孩子,她却教着那狐狸精上她儿子的床。”
“啊哟,我的姑奶奶,你可不敢乱说啊。”秋婆子吓得一把掩了颜夕的口,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您是少奶奶,要想对付一个通房大丫头还不有的是手段吗?你这一动恼儿却是连太太都一起给损了,那可万万使不得……咱们啊,还是得从长计议。”
颜夕自知失言,垂头不语,抚着自己那硕大的肚子强咽了心头的火气,却是恨得连牙根都痒了,心下好生地盘算了一番,定然要好好地治一治这个如意才好。
第二天颜夕便以自己身子不适,身边离不得人为由,将如意调到了身边,寸步不离。
肖白是夜回到书房去等如意,听说如意被少奶奶叫去了,肖白心下微有不悦,此后几日一直如此,肖白嘴上不说,心中已经了然,故意不去与颜夕照面,由着她去。
如意被颜夕叫去几日,每日侍汤弄水,反得了一身不是,一会儿这个汤热了,一会儿那个水冷了,跟得近了嫌她烦,站得远了又说不好使唤。
如意知道这是少奶奶知道了自己和二少爷的事情,故意在为难自己,偷着跑到肖白面前去告了两状,肖白只说如今颜夕有着身子,让她多让着她一些,便只一味忙自己的事儿去了。反正在他眼里如意也就是有个可以陪她云雨的好身子而已,如今这个身子既然不方便,自然还有别的更好的身子可以寻去,何必再因为她而与那些后宅里的正妻多缠?
如意总算是看透了肖白的无情,将所有委屈悉数憋在心里,对颜夕每天曲意奉迎,实则心中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颜夕这几天气色一天差似一天,只说是胃里顶得难受,想要出去走走。
刚走到门口,就说肚子痛,叫丫环们扶着在一旁的花凳上坐了一会儿,
突然就感觉到腿间一热,血哗哗地就流了出来。
婆子们都吓了一大跳,赶快去叫人来帮忙,连抱带扶地将颜夕架回房里,那产婆一来就变了颜色,说是血流的这么多,怕是不好办,派人去找肖白,却是遍寻不见,这又赶快叫人禀了太太去。
颜夕这个罪受得是不轻,血哗哗地流着,挣着命地听产婆的话用力再用力,迷迷糊糊地却又见产婆举着两只血淋淋的手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又跑进来,然后再跑出去,颤着声音问外面的人:“太太,这二奶奶月份还差着一个月呢,突然出了这么多血怕是不好办,这万一……您老人家说是保大的还是保小的?”
太太咬了咬牙一跺脚:“我府上子息单薄,您就先顾着小的来吧!”
颜夕一听这话,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守在门外的如意呆着脸转了个身,回到自己房里把藏在妆匣里的一包由夹竹桃和滑石粉混成的粉末取出来倒到后花园的苗圃里,拍了拍手又到太太身边侍侯着去了。
孩子早产了一个月,身子瘦小的就象只猫一样,包在小褥子里,连哭的声音都只有猫那么大。颜夕昏迷了两天,第三天才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想起那一天的凶险就不停地掉眼泪。
不管怎么说,孩子也是一个带把儿的,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叫下人们好生照顾着颜夕母子。又故意当着颜夕的面骂了肖白一顿,说他那一夜到底做什么去了?这么关键的时侯怎么他反倒不在?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以后做什么事可千万要多顾着这对母子云云。
肖白看着躺在床上的颜夕心下多少有些愧疚,低下头来连声应好。走到妻子床前看她哭得这么梨花带雨,想起那一天妻子拼死拼活在生孩子,自己反倒跑到那烟花柳巷间去找快活,的确是挺不地道的,于是抱着颜夕好心宽慰了半晌,两个人的情份总算是回来了一些。
秋氏得知女儿生了孩子,赶快备了好几份厚礼送了过来。不想女儿一见她就哭个不停,说起那一天生孩子的时侯肖白左右寻不见,婆婆又在外间说了那样的话,心里止不住地委屈。
秋氏仔细地听了来龙去脉,转脸劝道:“女儿啊,如今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凡事更要想得开些。你想想,你当时有着身子,这生了孩子又不能服侍着姑爷,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怎么会不动心思?你只一味妒忌着防备着,可不就会让你们两个生气了?”
颜夕鼓着嘴依然忿忿不止:“我拼着命地给他生孩子,他倒好,背着我风流快活,最可恨的是太太,竟然还在关键的时侯说出那样的话来……”
秋氏一把按了颜夕的手不许她再说下去:“傻丫头啊,婆婆的话哪怕再伤你,你当时听了只管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何故还要挂在脸上?你如今也是当了娘的人了,还会不明白当母亲的心?但凡到了什么时侯,这骨血亲情都是要重过一个外人的不是?”
颜夕听了这话,心下略缓了缓,想了一会儿又道:“那个狐媚子小妖精怎么办?她是太太的人,我也不敢明着撵了她去,可是留着她,只怕她会继续勾引肖白,如今我这身子这样,又有许久不能侍侯肖白,万一他们两个又缠在一起,这时间久了,怕是会……”
秋氏一声这话就冷笑了:“女儿啊,我说你傻,你还不爱听,既然肖白房里需要个通房,你怎么就不知道提携一下自己的人?太太给肖白身边放了如意,你就把咱们府里带来的秋樱放在他身边不就好了?这样一来,肖白会在心里感激你就更加喜欢你。如意也自然就不算什么了。”
“可是娘……”颜夕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秋氏又笑了:“你现在的身子也有一阵不能叫他碰的,别说时间久了会不会把男人给憋坏,就这颗心就给他憋的生分了,你只把秋樱放在他身边着力侍侯着,顶了那个如意便是,这秋樱是自幼跟着咱们长大的,自然是跟咱们一心,有个什么事还能替你络拢着不是?”
颜夕想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应道:“是,那就依着娘的主意来,我这几天就安排一下叫秋樱到肖白房里去。可是,那个如意又该如何办呢?那个丫头生就的一副狐媚子样,心眼又多得很。”
秋氏笑道“傻孩子,这个如意惹是不得了肖白的宠爱,左右不过是个丫环而已,你对待一个丫环该着如何就如何呗,只要防着她别到肖白或者老太太面前调三窝四便好。如今你的身子这样,只管安心静养着,娘常来看顾着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颜夕这才象是得了主心骨一般,渐渐地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