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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六节 人穷志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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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11日下午,敌开始向左翼井陉县城附近的十一旅阵地进攻,激战彻夜,日军寸土未得。12日早,太阳刚刚出头,就以飞机炮火掩护下向右翼得四十九旅阵地进攻。郝家坡、单家村、朱家疃一带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双方缠斗数日,日军进展不大,死伤较众。雪花山主峰安然无恙。

    13日晚,为打杀日军之嚣张气焰,师长决定抽第十一旅和补充团等十一个连的兵力,夜袭日军。师长亲率师直特务连,在入暮后由雪花西南脚的石板片村出发,出发不久,竟遇到日军一股绕袭分队,真是英难所见略同,双方死命拼杀,经白刃冲杀,驱散了日军。并乘胜追击,午夜前后,顺利攻取了板桥村、朱家疃,出其不意地杀到南关和井陉车站,打得敌人狼奔豕突,杀伤甚多。日军仅跳到绵河之中淹死者就不下300余名。缴获了大批军用物资。仅机枪就多达40挺。可见此次出击的成果有多大。

    追击的路上,不时有伤员被担架从前方抬回来,往前冲锋的官兵见到有伤员往下抬,赶忙让开大路。基本上谁也不说话,谁知道下一个抬下来的是不是自己。

    往下抬的伤员基本上分三种,一种神志清醒,悄无声息;第二种就是昏迷或半昏迷状态中,又分两种,一种是无声息,一种是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第三是大声叫痛,喊骂,痛不欲生。只要是碰到第三种伤员,所有的人都是心中发毛,惨得很,会出鸡皮疙瘩。但这种大声叫咸的伤员抬到医院后就不受重视了。

    有经验的军医会先救无声无息昏迷的伤员,这种人最危急,晚一分种,人就没了。

    然后再救昏迷中会呻吟的伤员。

    再就神志清醒,悄无声息的伤员。

    最后才会救那些大呼大叫者。在军医看来,只要能大声叫得出来,就问题不大,所以叫得越响亮,越不会急于处理。而这种伤员又往往会认为自己受了不公正待遇,救他的时候就会骂医护人员,遇到医生心情不好的时候,这种伤员就会挺倒霉的。

    那徐大佑参战日久,听林炳坤说出这种趣闻的时候,接了一句很深刻的话:“这人啊,还是慎言为好,静能生慧不是。如果咱俩同时受了同样的伤。大概率我就那种不受人待见的倒霉蛋子。”

    前方又抬下一位伤员,老远就认出了师长,大叫着:“师座,我的枪太滑了,本来,我可以捅死四个日本兵的,但第四个我死活扎不透他。我的枪都是血,连枪柄上都是,黏糊的很,滑溜的很,我连扎那货三枪,都出溜了,下回,我要把我的枪柄上加个护手套,把我的右手手腕梆住才行。”

    一席话,说得大伙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师长说:“你是三连二排的一班李鑫班长吧。你是好样的,我给你记功,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在技术上搞创新,好样的。赶紧回去疗伤,前线还等着你杀更多的鬼子兵呢。”

    人都抬远了,李鑫还是叫:“师长,那护手套是管用的,要不,得在枪的前部回个红缨,才会挡住不往下流,手才不会滑,要是手不打滑,我这回能干死四个小日本。”

    林炳坤对师长说:“这就是你们老陕冷娃吧!纠纠老秦,向敌而亡,这是一种多么大无畏的精神啊!”

    当出击部队赶跑日军,正在清点物资之时,林炳坤突然收到了日军用报话讲正在攻取雪花山主峰,说山上兵力微薄,已经接近山顶,让后续部队马上拉重炮上山等等。

    当林炳坤跑到师长面前说明此情时,师长还大为不信:“不可能吧,这里的日军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山上我放了一个营呀,怎么可能兵力单薄呢。”

    说话,还用眼睛看着林炳坤,意思是说“这日本人也会在无线电里使诈不成?”

    林炳炳:“请师座速速派兵增援雪花山主峰,丢不得。这里少留兵力搬运军品、供养。快去增援。”

    师长听林说话的时候,也意识到这是正确的,大不了少搬点物资,但雪花山不能失。马上就速派二个连急速增援。自己带着特务连也往泛驴岭回撤。刚走不到半个小时,竟然在路上碰到了守卫雪花山的官兵,一个一个喜气洋洋的,每个人肩膀上都扛着二支枪、三支枪,肩膀上挂满了日军丢弃的子弹夹、武装带。

    师长一拍头,大叫一声:“不好,穷怕了,这些娃呀!”转身就往雪花山主峰方向跑去。边跑边叫:“磕你马剌(快点),毕咧,毕咧(事态无可挽回)。”

    前方枪声声大振。雪花山主峰失守了。

    师长拎着手枪,站在地上,双腿的裤子都被鲜血浸湿,那是晚上夜战的时候,数次踏上敌尸体所染。

    部队看到师长悲愤至极,疯了一样往山上冲,那些下山检武器弹药的官兵,把拾来的装备往地上一丢,更是不要命地往山上冲。

    激战一夜,几番不要命地冲锋,伤亡倚重,但未能夺下主峰。日军据高临下,火力强大,对周边区域形成巨大的火力覆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率队撤至乏驴岭。日军自占主峰之后开始向娘子关攻击,17师与敌激战13昼夜,全师官兵伤亡巨大,由出发前的一万七千多人,到从乏驴岭被兄弟部队接防之时,仅余不到1300名可战之兵。

    师长一夜白发。

    此间,林炳坤通过无线电台,对日军和国军的空中信号进行分析后知道十七师自参加保定战役以来的中央和战区长官部的大致评价。

    黄绍竑14日下午电称:“十七师此次攻守皆很尽力,损失奇重,殊堪嘉慰。”并赏洋若干。

    刘峙在《第二集团军平汉线作战要报》中尽管提出请蒋介石处分抗战不利之军长关麟征、曾万锺和师长张耀明等七员之外,也提到了十七师是所有后撤军师建制没有混乱,战斗力较强,军队军纪较佳者。

    日军的评价更为直接:“支那军,杨虎城部善点,勇猛异常。”

    在当时的整个山西战场上,原十七路军的老部队,都在与日军死拼。第三十八军所属部队,除第十七师之外,教导团在嫡子关的旧关与日本兵血战不退,2000多人的加强团打到只剩余500余众,驰援忻口的五二旅在八路军的配合下与敌死缠烂打23天,给日军以重创。

    三十八军,打出了西路军的威风,对日第一战,功不可没!

    林炳坤,徐大佑,在部队往下撤的时候,来见师长,师长面无血色,心情沮丧之至。林炳坤明白,他是一个军人荣誉感极强之人,至今还在为雪花山失守而自责,为了那一万四千多名牺牲、失踪的三秦健儿哀伤。但林炳坤知道,这是守不住的一座山,日军已经动用了数次毒气弹攻击,即便兵们见到他带队杀退日本兵,下山去捡拾武器、给养,雪花山也是守不住的。

    看着他的一头白发,林炳坤悲从心来。

    以前总为吴子胥一夜愁白了头,感觉到不可思议,认为那只是历史传奇。看到今天这一幕的时候,才真正的相信,有些看似传说的传说并非真的就是传说。

    国家衰弱至此,军队的一日三餐都难饱腹,仗能打到这种程度,说明中国人的骨头还是硬的,中国的大部分军队还是用命的。

    林炳坤不再跟他说话,和徐大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投入到了火热的淞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