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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倭寇仗强兵之势,横扫豫、湘、桂而无阻。然倭军在太平洋为美军所制,屡遭败绩,军兵死丧狼藉;倭军在印、缅战场,亦失势众寡,亡者日多。倭人内外交困,穷凶极乱,乃合聚疲困之军,作困兽之斗。倭军先攻豫西,所过虏略,三月占南阳,四月陷老河口、新野。国军积弱如故,进难攻拔,退无所据,士卒离散。倭军第39师团寇略鄂北。国军第33集团军虽众以数万,却接连失陷襄阳、樊城、南漳、宜城。倭军凶戾悖逆,临去大掠,收尽粮谷牛马,兼将布匹、白糖、纸烟、药品等物悉数搬回武汉。
四月间,倭军攻略芷江地区。倭军打破国军防守,进占益阳、新宁,掩至雪峰山麓。王耀武敛众拒险,与倭军锋芒相对,大战数日。此长彼消,倭军为国军挫动,转入防守,终不交锋。汤恩伯趁机攻复新宁,又解武冈之围。倭军寡不敌众,且战且退。国军以第74军与第94军为前锋,随后迫攻倭军,倭军奔逃不及者,悉遭歼灭。倭军退到宝庆,方立住脚跟。
时德国败亡,欧洲战事平息,盟国举大军而东。美军攻破冲绳岛,威逼日本本土。倭人惶惶,悉众固守,作垂死之争。倭军从广西渐次撤退。第2方面军司令官张发奎侦知其情,即令一线部队随后掩杀。国军将士知倭寇穷途末路,皆欲争功,举兵追歼倭寇。其余战区,国军亦奋力反攻。倭军锐气尽堕,困守营垒。共军乘势而动,袭取倭军据点,占地甚广;又于占领区扩蓄军兵,逾百万余众。
民国三十四年七月,中、英、美三国发表《波茨坦公告》,促令日本投降。公告曰:“吾人通告日本政府立即宣布所有日本武装部队无条件投降,并对此种行动诚意实行予以适当及充分之保证。除此一途,日本即将迅速完全毁灭”。倭寇置若罔闻,负隅顽抗。八月初旬,美军投掷两枚原子弹,一击广岛,一击长崎,倭人皆撼动,只觉末日来临。苏俄又进军中国东北,掩袭倭军之后。八月中,日本天皇颁布《停战诏书》,向盟国无条件投降。
倭人既败降,华夏之域尽欢。时楚声等正于田间耕作,忽闻喜报,楚声便瘫于秧苗间大哭。崇和、贱养等在田间疯奔,大呼:“东洋鬼投降了,我国胜利了!”田间农人皆欢天喜地,洗脚上田,奔回家中,杀鸡宰猪,彻夜庆祝。楚声于村前焚烧纸钱,面北跪地,哭道:“楚声在此泣告:父母亲、家公家婆、宝莲姐、以及随昌儒征战之阵亡弟兄、阿实、阿毛、以及其他为倭奴残害者:倭奴败亡,海内皆欢。望地下亡灵安息,以遂生者之愿。”言罢伏地恸哭,余众亦欷歔不已。
翌晨,楚声道:“我拟赴南昌,与昌儒团聚,若能使阿哲复员归家,则是更佳。家中耕地,山秀能耕则耕,不耕则送还与人;贱养一家,可返乐昌,与家乐悉心经营生意。我与阿岫带崇和兄妹赴南昌。”山秀哭道:“若在外不如意时,可回锦陂,与山秀一道耕田。”冯老爷登门祝贺,闻知楚声欲北上,遂亲送至南雄。临别,冯老爷道:“老朽捧着老脸,有一事相求:犬子重华,虽躬履清俭,却不得志。望谢将军看在同窗面上,多多提携。”楚声道:“重华与昌儒虽不在一域谋事,若他日有良机,定然相助。”言罢与众人告辞。
楚声带着阿岫等人,晓行夜宿,不日抵达南昌。一家人重逢,悲喜交加。家昌道:“现灵甫率第74军空降首都,以重兵据守关隘,防共军攫取南京。我亦奉命进驻南京,择日便行。”楚声忧道:“以第74军之力,如何守御广袤之地。”家昌道:“楚声勿忧,第74军乃虎贲之师,刚猛捷悍,攻城野战,无有不克,倭奴皆畏惮之,何况共军!”楚声叹道:“累年攻战,海内皆疲,百姓不得安生,若是战祸重启,岂不更损国力?”家昌亦叹道:“共军为患,经年累月,久未枭除,不想共军趁此倭患,起死回生,势力日增。我军虽众,然军心不振,腐败如脓疮烂肉,难以剪除。——天下尚未可定。”言罢,夫妻愁容相对。
谢家昌只带特务营前往。将近南京,因河桥断塌,只好拐道行进。忽楚声见路边一处破窑,似曾见过,急唤王显哲道:“阿哲,此地可不是破庙城?”王显哲惊喜道:“嫂子,此处真是破庙城。”楚声泪水簌簌而下,道:“崇平我儿,此窑便是你出生之地。”又唤谢家昌进窑察看。但见窑口荆棘丛生,窑内阴森沉寂。家昌搂着楚声,感激道:“我妻受苦了!”崇平偎着楚声,低声唤妈妈。
出了窑洞,忽见当地百姓聚在道边,村民皆端茶送水相待。谢家昌道:“我与爱妻进村,找寻恩人。”楚声道:“儿子,可记得恩人姓甚名谁?”崇平道:“姓柳名招弟。”王显哲喜道:“崇平真是好记性,恩人便是破庙城柳招弟。”忽见人群中一老妇,王显哲惊喜道:“那人便是柳招弟!”楚声心胸急跳,上前细视,道:“婆婆可是柳招弟?”那老妇人惊讶道:“老身便是,太太如何认得我?”楚声回头道:“崇平我儿,快来拜见恩人!”崇平倒身跪拜,连声致谢;元梅见此,亦跪地磕头,道:“哥哥的恩人,便是元梅的恩人。”楚声抱着柳招弟大哭,道:“婆婆可曾记得,八年前,有一位落难女子在破窑中产得一儿。我便是那落难女子,跪地者便是我儿。”柳招弟恍然道:“方才听闻天神将军路过我村,我便端茶送水过来,不想却遇见太太。”谢家昌立正敬礼,道:“我便是百姓所言天神将军,老夫人所救者,便是我妻儿,大恩不言谢,老夫人但有何难处,谢家昌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柳招弟涕泣道:“这是老天的恩德,让我帮了天神将军夫人。”王显哲道:“老婆婆可认得我?”柳招弟道:“你可不是大寒天下塘捉鱼的汉子。”众人破涕而笑。谢家昌令王显哲重谢柳招弟一千元。柳招弟推辞不受,道:“能帮到将军夫人,已是老身的福分,何敢要酬谢。”王显哲遂将大洋交给柳招弟之子。
谢家昌遂令众军驻扎在村旁。谢家昌携家人及阿哲到村中,宴请柳招弟一家。宴罢,谢家昌又携家人回军营歇息。柳招弟之子酒后生事,与村中数名壮丁偷窃倭军驻灯笼堂营中财物,遭倭军暴打放回。柳招弟之子羞愤,至谢家昌营中谎报倭寇强奸数名妇女。谢家昌闻报,愤怒异常,急集众军。众军知情,皆咬牙切齿,欲诛杀倭贼。王显哲大呼:“灯笼堂我曾去过,我带众弟兄去。”楚声道:“八年前我路过灯笼堂,亲眼见倭奴杀戮我百姓,我与阿哲躲进牛栏,方免于难。灯笼堂一户人家,遭灭门惨祸,亦我亲眼所见,至今脑海仍见一孩童伏于井栏呼唤妈妈。”谢家昌难遏愤怒,道:“一切后果,皆在家昌。”众军一听,俱奋勇争先,连夜赶到灯笼堂,一声呼喊,掩杀进倭营。时倭军数百余众,手无寸刃,为国军诛杀略尽。
南京倭首十川次郎惊闻凶报,即日向盟国申诉。张灵甫急过江探询实情。谢家昌道:“我误信村民谎言,故铸大错,我曾言:一切后果,皆在家昌。”张灵甫道:“灵甫与兄一同进退,此等倭奴当千刀万剐。”又令属下密寻数名村妇,伪称受害妇女。村妇知为天神将军解难,皆放弃名节,愿当证人。南京城数百名妇女联名上告,皆控诉倭人恶行。盟军调查组调查数日,认定倭军奸淫当地妇女,为忿怒之国军杀戮。又向国民政府施压,责成政府严惩首犯谢家昌。当年家昌保难民渡江,得惠者数万众,今闻家昌受窘,遂向当局请愿,声势浩大。时国军将领中,与家昌相善者,如:薛岳、张发奎、王耀武、张灵甫、余汉谋、李玉堂、施中诚、杜聿明、胡琏、刘汝明、冯治安等百十名军中要员,皆上书声援谢家昌。
蒋中正左右为难,探询军委会成员意见。军政部长何应钦本欲疵毁家昌,道:“昌儒恃功骄横,招祸取咎,今日不杀昌儒,只恐难安日美之心。”程潜以为然,言家昌轻躁忿肆,擅杀乱诛,当严惩以肃军纪。李宗仁道:“昌儒未临阵殒身,而遭自家杀戮,岂不寒了百万将士之心。”冯玉祥道:“昔年昌儒为护荩忱灵柩,舍生忘死,血满征袍,今若杀昌儒,倭贼之愿也!”政治部长陈诚道:“昌儒为人宽济,交友甚广。若杀昌儒,海内怨愤,民心叛离,岂不断送党国前程。当此之时,当录有功者,善恤饥寒人,宽怀以聚人心,勿使共党占先。”蒋中正遂决意不杀家昌,只撤销其一切职务。又令家昌赴重庆,听候质询。
谢家昌携家眷至重庆。蒋经国亲赴机场相迎。蒋经国与家昌相拥,道:“倭奴残剥华夏,千剐不足以解恨。”谢家昌一家随蒋经国至蒋公馆。蒋中正夫妇亲于门口迎候。谢家昌敬礼道:“校长憔悴,皆因学生做事不谨,在外生事。”蒋中正含笑轻拥家昌,道:“昌儒辛苦了!”崇平与元梅皆呼蒋中正为阿爷。蒋氏夫妇甚是怜爱,牵着崇平与元梅之手入内。蒋夫人道:“如何不见宝莲?”楚声黯然道:“在家乡为倭贼杀戮。”蒋夫人落泪道:“若无宝莲,我活不到今日。”楚声指崇和道:“此乃宝莲之子。”蒋夫人善言抚慰数语,激励其好学上进,以安地下亡灵。
蒋氏夫妇设宴款待谢家昌一家。席间,谢家昌求为驻日首将。蒋中正道:“共党侵擅国权,割据而治,近又纵恣日甚,抢占地盘,篡盗已显。政府将倾力安定国家,岂能分军驻外。”谢家昌惴然,不敢再言。蒋中正又道:“现中央解除你一切职务,你且在家乡隐居避祸,他日有变,审时而动。你当择时拜访军委会委员,言语低调温和,勿授人以柄。”家昌唯唯应诺。
临别,蒋中正道:“昌儒神色不定,欲言又止,有话且当面陈述。”家昌道:“今国家初胜,人心不定。汉奸贼子,当剪除元恶,余者适当怀柔,使其心定,防其投共。沦陷区之民,遭倭寇之害。今冰融雪化,翘首以望政府。国父曾言:‘夫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不足食胡以养民?不养民胡以立国?是在先养而后教,此农政之兴尤为今日之急务也。’故当前之务在收拢民心,举贤用能,多办实业,重农重教,使民饱食,正所谓‘欲上充国库,必先下裕民生。’若如此,则共党不足虑。”蒋中正道:“昌儒之言甚善。”言罢令侍从送家昌一家出府。
次日,家昌夫妇逐个拜访军委会委员。何应钦等知其为蒋中正所使,便对家昌客气有加。至冯玉祥公馆,冯玉祥低语道:“倭奴果真以败军之众强奸妇女?”谢家昌道:“家昌为乡民所糊弄,又见众军怨气滔滔,故下令斩杀倭奴。”冯玉祥切齿道:“此等倭贼暴逆纵横,长达十四年,罪恶弥重,当杀当剐!——往后昌儒处世,当气正心清,三思后行。”又道:“昌儒当携家眷至荩忱坟前,烧纸报捷。”谢家昌点头称是,惭谢而归。
谢家昌携家眷至梅花山祭拜张自忠。谢家昌令崇和兄妹三人跪拜,凄然道:“荩忱我兄,小弟特来禀报:倭奴败降,举国欢欣。我兄自长城逆击倭奴,救危抚乱,呕心沥血。我兄虽威武并昭,海内敬仰,今天下大定,海内欢腾,我兄却不能亲睹,岂不伤悲!今弟卸甲归隐,欲避世难,恭默守静,然忧深责重,夙夜不安。愿我兄托梦以教,指点明道。”言罢泪如泉涌。谢家昌又祭祀岳父母及钟素媛夫妇之墓。一家人跪地哭告捷报,楚声道:“女儿即将远行,不知几时拜望。既倭奴败亡,大仇已报,愿父母安息。”又令崇平、元梅跪拜钟素媛夫妇之墓。楚声道:“你兄妹三人,当铭记在心:倭人乃我国我家之世仇,世代不可与倭人为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