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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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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惠姚听得出来,他们说的,正是漠北话。

    自从来到漠北后,她也跟着学了几句漠北话,虽说还不能十分流利地与人交流,但能大致听懂几个词。

    里头那些人在说的,她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诸如“杀人”“南贼”之类的词,说到兴头上,还一起大笑了起来,吓得她一时手脚酸软,动弹不得。

    里面正是一群漠北士兵,本想上山看看能不能挖到些野菜,谁知竟碰到了暴风雪。

    也得亏他们运气好,发现了这个无人的山洞,便在里头生起了火,准备坐下吃点干粮休息一下,待得天亮雪停后再下山去。

    听了一阵子,梁惠姚终于回过了神。

    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板蹿到了头顶,这漠北人聚集的地方可比豺狼虎豹可怕多了,更是不知道比暴风雪可怕多少倍。

    在风雪中挨过去说不定还能得有一线生机,被漠北人撞上那可真是凶多吉少,能痛痛快快的死都算不错的。

    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还不知要受多少折磨和侮辱。

    她悄悄地退后几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等到退到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后发了疯似的转过身拼命地往洞口外面跑。

    外面那半人高的积雪算得了什么,她此刻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漠北人远远的!越远越好!

    只见她突然积攒了一股力量,手脚并用,也不知道在雪中扒拉了多久,直到指尖都被冻得青紫,再也使不上劲了后,才终于靠在附近一块岩石上喘了口气。

    幸好,幸好自己比较谨慎,没有一下子就闯进去,幸好这雪还没有停,掩盖了她一路从山洞中跑出来的痕迹,漠北人…应该找不到自己了吧?

    她再也没有力气跑了,刚才那一阵不仅把她的胆吓破了,还把她的精力给耗尽了,此刻每喘一口气都觉得胸口像被刀子割着一样疼。

    双腿使不上力气,双手也不听使唤,她的两只手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天上的雪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还是那样劈头盖脸地向她砸来。

    夜,也还是那么黑,仿佛黎明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父亲,母亲,哥哥们……”梁惠姚呢喃着。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流下了两行热泪。

    最开始的眼泪一涌出来,就马上被风雪吹走了,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女儿不孝,没法给你们养老送终了……”梁惠姚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出来,“还有瞳儿,你如果知道我是为了给你找天山雪莲才来到山里遇上风雪迷了路,一定会恼我不爱惜自己的,你能替我为我父母养老送终吗……”

    转念又笑了起来,瞳儿这么好,不需要自己托梦,她也一定会替自己照顾好父母的吧。

    再说,自己还有三个哥哥呢,总不至于让父母晚年太过悲痛。

    头,越来越痛,眼睛也有点模糊了,完全被冻红的耳朵是不是失去了知觉?怎么好像风雪的呜呜声小了很多?可是眼前飘落的雪却一点也不见减少啊。

    梁惠姚急忙甩了甩脑袋,强忍着头疼让自己清醒一点。

    要死,也要死得体面一些,绝不能让自己的遗体被漠北人掠了去。

    她强咬着嘴唇,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又吸了吸鼻子。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没喝水了,此刻她又冷又饿,只凭最后残存的一点信念让自己保持清醒。

    对了…不知道自己离那些漠北人的山洞有多远,也许自己觉得自己跑了很远,其实根本没有很远呢,当务之急,得找个地方藏起来才行……

    可是眼前除了漫天飞舞的冰雪,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山,没有洞,也没有其他的一切一切,天地之间,此刻就只剩下她和她身后的这两块巨石。

    雪…对了,她怎么没想到!

    她狠狠地咬了自己嘴唇几下,直到尝到了一股甜腥味才作罢,看来…嘴唇这是给自己咬破了……

    这股痛楚和腥味让她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头似乎也没刚才那么痛了。

    说干就干,她转过身,就凭着一股蛮劲,开始挖地上的雪。

    没挖几下,手指就冷得不听使唤,但是这挖雪又不是什么精细的活,只要胳膊还能动,只要还剩最后一口气,她就一定要做下去。

    头痛得快要裂开了,耳朵仿佛已经给冷风割掉了,就连视线也有点模糊。

    她此刻什么也没想,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活下去才有未来。

    等挖到能容纳她的身体的时候,她的指尖已经呈了青紫色,弥漫着一股死气,胳膊也不大抬得起来了,全身都在抗议她不爱惜自己,不肯再听她的话继续活动下去了。

    而且挖了这么久,再往下挖也还是雪,这雪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可是好歹这雪坑能容纳她一个人了。

    顾不得思考太多,她往前爬了几步,将自己蜷缩起来趴进了雪坑中。

    她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抱紧双臂,尽力降低体温流逝的速度,再将斗篷拉高遮住了自己的脑袋。

    任雪花就那样落在自己的身上,和身旁,大约不需要多久,这雪就会把自己盖起来吧。

    梁惠姚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断断续续地飘过许多过去的记忆,让在这关头的她,还能在嘴角扯出一片笑容来。

    记得小时候自己跟三哥总是一块儿淘气,三哥不如她机灵,每次她把闯的祸都推给三哥一个人担,当大人们责问的时候,三哥总是木讷地说不太出话来,哪比得上她口齿伶俐,撒娇卖痴,所以三哥总是挨罚。

    然而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便总偷偷拿了点心或别的什么小玩意儿半夜去三哥的房间哄他开心。

    还有,自己因为打不到树上的果子,坐在地上抹眼泪,下人们打了送上来还不成,就偏要自己打,那时是大哥扛着自己,让自己站在他肩膀上,谁知自己看到一条虫子吓了一大跳,累得大哥也吓了一大跳,不仅自己跌倒了还把她给摔到了地上。

    那是大哥被罚得最重的一次,她印象很深,如今大哥二哥都成了家,三哥也慢慢有个正形儿了,她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若是说还有什么牵挂,自然就是从小的手帕交瞳儿了。

    瞳儿身体那么不好,落了水后更是大不如前,不知道她将来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呢?是不是能寻得一位名医为她调养身子呢?

    想着想着,梁惠姚的意识有些涣散,但是眼前却仿佛开满了花,自己正坐在草地上,跟瞳儿一起将手里的鱼食投到湖中喂鱼,两人一边说一边笑。

    在说什么呢?为什么我们笑得这么开心?

    身旁还有好多别的闺秀,三两成群的有说有笑,甚至后头还有几位男子不知在比划什么。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着的,看起来都过得很开心的样子。

    和着微弱的呼吸声,梁惠姚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大家看起来都很幸福的样子,那就够了。

    只是…这是哪家的宴席吗,为什么男女宾可以同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