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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安宁板着脸往前走,眼中却泄出一丝轻快的笑意。
她头一回接触情爱,没人教她该如何与心上人相处,她的爹娘也好,兄长与段姐姐也好,他们的经历无法套用在她与百里嚣身上。
百里嚣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耍起性子比她还难哄。
可他还是被她哄住了。
雁安宁明白,这不是因为她哄人的手段多么高明,而是因为百里嚣心里有她。
她看着他被她的言语牵动,心中何尝不是一软。
她有点得意,有点欣慰,有点甜,又有点涩。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身为朝廷重臣的儿女,没有谁会真的天真无邪。
她独自在京城生活了三年,若没有一点心计,她撑不起偌大一个雁府。
她平日虽然深居简出,但没点本事,该找上门的麻烦半点也少不了,她能平安度过三年,并不全是靠着父亲的威名与外公的照拂。
在遇到百里嚣之前,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儿女情长的一天,她更向往的是在梁州生活的日子,有亲人,有好友,无拘无束,潇洒快意。
认识百里嚣以后,她起初把他当成一个神秘的过客,后来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已视他为友。
她在宫里的每一天,总是隐隐期待着他又会带来什么惊喜,或者惊吓。
他与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他顽劣却体贴,嚣张却沉稳,他曾出现在她最难过的日子,他看似袖手旁观,却实实在在给了她不少安慰。
他强势又温柔地侵入她的世界,出其不意地在她心底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就是个狡猾的猎人,抓住她的弱点,一步步将她内心蚕食。
雁安宁品尝着这难以名状的滋味,只觉心里还是甜的多。
他们来到桥头,当着众人的面,雁安宁没有甩开百里嚣的手。
百里嚣眉眼一挑,眼里浮起一丝笑。
他望着山崖对面,对雁安宁道:“你哥就快上去了。”
对面的峭壁上多了几团火光,副将找到雁长空后,几名士兵跟着来到崖下,将带来的绳索分别绑在雁长空和段明月腰上。
他们绑绳子的时候,雁长空担心地看了看段明月。
段明月忍着男子靠近的不适,强作镇定。
待他们绑好绳子,留在上面的人便拉着两人往上移动。
雁长空抠在崖缝间的手终于松开,他这条手臂软软垂在身旁,像是完全卸了力。
他身旁的士兵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只有段明月担心地注视着他。
两人掉下去的位置不算太深,众人齐心协力将他俩拉上去,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
雁长空登上悬崖,转身便要搀扶随后上来的段明月。
他的手还未靠近她,想起她的忌讳,立刻缩了回去。
“锦绣,过来扶住你家小姐。”雁长空道。
锦绣早就守在崖边,两眼通红,脸色发白,可见吓得不轻。
段明月一上来,她便扑了过去。
“小姐,你让我看看,哪儿伤到没有?”
段明月在她的搀扶下站稳,闭上眼缓了缓,再睁眼时,就见雁长空已经走开。
段明月犹豫了一下,跟上去。
“你的胳膊怎么了?”她问。
雁长空正与副将说着话,闻言停下脚步。
“没事,”他道,“只是拉伤了肩膀。”
他答得轻描淡写,段明月却不信。
方才两人在崖下,雁长空仅用一只手便承担了两人的重量,他们在悬崖上挂了那么久,他的伤势绝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段明月忽然想到,雁长空从头到尾都没试着自己往上爬,以他的性子,只要有一分脱险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尝试的机会,哪怕带着她这个负累,他也总该试一试。
可雁长空只是单手挂在崖上,等待上面的人下来救援。
段明月越想越不对劲:“你还有哪里伤到?”
话音刚落,忽见雁长空身子一震,喷出一口血。
段明月呼吸一滞。
一旁的副将更是吓了一跳:“将军!”他赶紧扶住他。
段明月不自禁地朝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雁长空摆摆手,揩了揩唇角的血迹:“我没事。”
他轻喘口气,缓声道:“掉下去的时候,可能撞到了石头。”
他借着副将的支撑直起身:“歇一阵就好。”
“这可是内伤!”副将焦急道,“快,快来几个人,马上扎担架!”
他扶着雁长空坐在地上,挽起袖子亲自带人去砍树。
段明月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忙忙碌碌,心里一团乱麻。
她竟没早点看出他受了重伤。
他俩悬在崖下的时候,他让她说话给他听,她以为他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让她不那么害怕,现在想来,他恐怕是担心昏过去,才要她一直不停说话。
段明月没上过战场,但以前听雁安宁说过,战场上有许多伤员在撤下来的时候像是没有大碍,但若撤离途中睡了一过去,就再也不会醒来。
段明月不敢想象雁长空也会和他们一样,她手脚冰凉,不自觉地来到他身旁。
雁长空正在安慰江汉之:“外公,别担心,这点伤不算什么。”
段明月看见他唇色发白,脸色也似灰暗了一片,她紧紧攥住衣袖,眼里一下子蓄满了泪。
雁长空说了两句话,已然有些疲倦。
他正想闭眼歇一歇,忽见身前蹲下一个身影。
“我会把脉,我给你看看。”段明月道。
她这几年为了给皇帝下毒,私下学了些粗浅的医术,虽不能治病救人,但对寻常脉象还算略知一二。
她朝雁长空伸手,雁长空却往后躲了躲。
“不用。”雁长空拒绝道,“我的伤我自己清楚,没有大碍,休养几日就好。”
段明月看看他,抓着他的袖摆,将他的手拖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