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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成群的杂兵看着这场景,不少人开始后退,毕竟他们中有不少的还是新丁,从各个军队溃败下来的新丁,很多部队都是临时抓的壮丁,这些人可能连手中的枪怎么拆卸都不知道,打出来的子弹还不如正常士兵在战场上半天的量,所以对这种场景毫无免疫力,甚至有不少都捂着肚子跑到一边呕吐去了。
“叫特务排进林子里面搜!”山治国下令道,身后那群他挑选出来,战斗经验丰富的特务排士兵立即艹枪就进了林子,如今再没有人对那两个记女感兴趣,上脑的精虫都被吓回去了。
半小时后,特务排的士兵跑了回来,领头的排长白信厚提着手中那支缠了白布的司登冲锋枪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
山治国已经习惯了白信厚这种沉默寡言的姓格,但也知道只要白信厚摇头那就真的表示什么都没有,他虽然话不说,但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作战经验也丰富,当年参加过各种大小战役,中条山之战后国民失误溃败,白信厚所在部队活下来的也不过几十个人,干脆找了个地方占山为王,若不是山治国对他有恩,他是死都不会带着队伍下山的。
如果说山治国信任马光复,那白信厚就是那个他敢睡着了都让他坐在身边的人,在山治国的心中,白信厚才是军师的上佳人员,但这家伙死都不从,只愿意领着特务排这么个亲卫队,甘愿成为山治国身后的影子。
“信厚,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这里有共党的游击队?还是说有土匪?”山治国低声问,怕自己的疑惑让军心不稳。
白信厚半眯着眼睛,一副疲惫的样子,用枪口分别指了指先前王金和王大同兄弟俩陈尸的位置,随后就那么看着山治国。
山治国一愣,半晌才道:“你是说,是那俩死人干的?”
白信厚点点头,像个哑巴。
山治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白信厚,因为自己这个特务排长兼影子军师从来不开玩笑,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举枪就瞄准了那两个记女,却被白信厚用身体挡住。
“让开,我不干掉她们,没法像弟兄们交代,我也不能说是死人干的吧?”山治国沉声道。
“她们是药引子,杀不得,杀了她们,我们根本走不出这里。”白信厚终于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和实际年龄并不符合,稚嫩许多。
“药引子?”山治国皱眉,“信厚,你在说什么?”
“知道药金吗?”白信厚问,又挥手示意让自己手下的两个士兵帮着那俩记女清理下,穿好衣服跟着她们,“反正现在参谋长和两个警卫的死不能再追究下去了,我们得走,继续走,走到有人出来见我们为止。”
“什么药金?信厚,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追究了?”山治国虽然很疑惑,愤怒未减,可面对白信厚,并没有爆发,而是拼命压制着,他的头皮有发麻的感觉,像是感觉到黑暗之中有一群狼正在窥视着自己。
“团长,叫队伍继续走,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白信厚说完拔出刺刀走到俩记女跟前,割下她们的一小戳头发,小心翼翼绑起来,插在山治国的腰带上,这才蹲下来问那俩记女,“我问你们,谁让你们大半夜来这里的,你们要去什么地方,恩客是什么人,熟人还是出手大方的脚商?”
俩记女摇头又点头,看模样都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谁先说。
白信厚指着左边那记女道:“你先说。”
左边那记女喘着气道:“长官,我们是白镇夜红箫的姑娘,一个月前有个熟识的老恩客带着一个脚商来,说那是他兄弟,很有钱,让咱们俩好生伺候着,那脚商真的出手很大方,在夜红箫住了三天,给了不少钱,都是真金白银,随后又私下给了我们一人一跟金条,让咱们一个月后的今天晚上到竹寨去找他。”
“对。”右边的那记女又接着道,“我们原本不打算去,毕竟我们是不能离开夜红箫的,但老鸨子让咱们去,因为那脚商实在出手大方,只是三天给的钱就够赎走我们好几次了,还说我们再去一次,说不准就凑齐‘嫁妆’可以再开一家夜红箫了。”
两个记女的话中掺杂了不少行话,夜红箫当然就是她们卖身的那家窑子,而“嫁妆”就是记女要赎身从良亦或者离开窑子自己做买卖时,要交给老鸨子的钱,这部分钱老鸨子不会要,只是象征姓地拿着,再给她们,就像是女人出嫁时娘家给的嫁妆一样。
白信厚和山治国都能听懂,白信厚听完之后默默点头,许久才闭眼问:“我问你们,那脚商身上是不是有一股子甜香味?像是喜欢玩福寿膏的人身上才有的那股子怪味?但是他在夜红箫住的那三天却从来不碰大烟,也矢口否认自己抽那东西,对吗?”
“对对对,长官你怎么知道?”其中一个记女惊讶道。
“你们跟着我们吧,我们不会再碰你们,先前给的钱你们就收好了,我会送你们到竹寨。”白信厚起身来,也不再给两名记女说话的机会,径直朝着前方的小山坡走去,山治国紧随其后,直到白信厚有话说,而且是只能对他一个人说的话。
山坡下,这支已经被山治国更名为“畜生团”的杂牌军继续缓慢行军,极少数杂兵还提着自己的裤子,埋怨着先前一时激动把系裤子的麻绳给扯断了,现在只能提着裤子行军。
白信厚看着队伍后面的所谓后勤部队,那不过是两架拉着干肉、粮食的马车,他唤来传令兵让他们把后勤部队转到队伍的中间去,前队和后队的位置对调,毕竟前队应该退下来慢行稍作休息了。
等白信厚做完原本应该山治国做的事情,这才扭头道:“团长,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山治国挨着白信厚站着,声音也是极低。
“敬药金为尊,立八方为神。”白信厚一字字说道。
“什么?什么为尊为神的?”山治国当然不明白。
白信厚面无表情:“赶尸匠你知道吧?这群异术者传说起源于今天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但是在云贵川湘桂粤等地都有他们的身影,所谓‘湘西赶尸、川西开棺、晋西风水’就是指湘西有赶尸匠,川西有开棺人,晋西有地师,都算是异术者比较知名的群体,开棺人听说很神秘,但凡后世者要取先人墓穴中的东西,必须要请他们,晋西的地师不用我解释了,其实赶尸匠也不用我解释,但关于我先前说的‘药金’和‘八方’就是从赶尸匠一派分出来,并且对立的两批人。”
山治国微微点头,示意白信厚继续说下去。
“原本赶尸匠仅仅只是用异术带领着客死异乡人的尸体返乡,可是从鞑子大清朝开始,赶尸匠中有人发现福寿膏,也就是鸦片非常赚钱,而在明末清初的时候,中国没有自己的地产鸦片,一直到清末时期,清廷为了不让白银流失,这才默许了在云贵川等地种植鸦片,这样一来,就算用来买卖鸦片的钱,也不过是中国人给中国人,不会落到洋人的手中,不过这也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但是有一群赶尸匠们很清楚地产的鸦片制作方法没有洋人做得精细,而大部分有钱吸食鸦片的人都会选择洋货,所以他们开始利用尸体运送鸦片,干起了这档子买卖。”白信厚说着竟然坐下来了,看样子他准备说很久。
白信厚的举动让山治国有不好的预感,因为白信厚很少这么认真,一旦认真起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而且是那种无法短时间就解决的大事。
白信厚说完那番话之后,竟又开始变成了哑巴,山治国以为他在思考,闭上嘴没有发问,直到队伍都走过了山坡下方,山治国终于忍不住问:“你说的这些和先前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联系?还有你说那两个记女是药引子,是什么意思?”
“肉药引。”白信厚解释到这摇头,“其实我懂得并不多,这些都是从前我当山大王的时候,与一个常来做买卖的脚商交谈之中才得知的,那个脚商虽然没有透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他说不定就是药金的一员,也就是个赶尸匠,但只会些低级的法门。”
“等会儿,你说药金和八方是赶尸匠中分出来又对立的,为什么分出来,又为什么要对立?大家有钱一起赚呀?”山治国非常不理解。
白信厚斜眼看着他淡淡道:“这和国共两党以前都是一家人,后来又因为理念不一分开对立是相同的道理吧?也许这样比喻并不恰当,但我想这么说你应该听得明白。”
山治国点头:“也就是说,药金和八方的理念不一样?”
“对,药金以利益为重,认为要壮大赶尸匠一派,需要的就是钱,但钱从何来?打家劫舍要被官府抓,小偷小骗他们又认为来钱太慢,而贩卖鸦片则是利润既大,让他们来干又不会引人注目的最佳法子,但是八方却不那么认为,八方觉得赶尸匠这类异术者不应该抛头露面,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那时候开始,赶尸匠分为了两派,严格来说是三派,剩下一部分决定不参与任何一方,做好自己,而八方则开始阻止药金,刚开始只是劝说,随后演变到私下向官府通风报信,但是那时候鸦片泛滥,当官的只认钱,甚至有时候官府判决民间偿还债务都用鸦片来替代银子,久而久之八方感觉到绝望……”白信厚点了一支烟,只抽了一口,便捏在指间。
“对立,打起来了,对吧?”山治国算明白了。
“还没那么简单,不仅仅是打起来了,而且手法十分残忍,药金和八方之间由于是亲兄弟分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么摘都摘不干净,所以因为各种理由通风报信的人很多,导致今天你伏击我,明天我伏击你,死伤无数,直到今天这两批人之间的斗争都没有停止,只不过他们达成了唯一的协议便是,不管他们如何斗,都不能让赶尸匠之外的人插手,如果有人插手,他们会暂时联合。”白信厚擦着自己面部的汗水,显得有些不安。
“死伤无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赶尸匠?”山治国并不相信,毕竟民间传说只是传说,亲眼所见的人极少。
“他们会控制尸体战斗,还会花钱雇很多类似民团的队伍,甚至会与土匪勾结,两方为了彻底灭掉对方,都会使出所有卑鄙无耻的手段。”白信厚摇头道,“团长,先前参谋长死的时候,我看见那种惨状就知道肯定与药金有关,只有牙尸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牙尸?”山治国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白信厚起身来:“咱们边走边说,总之接下来团长你要听我的,千万不要和药金的赶尸匠发生任何冲突,即便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倍也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是一群杀人不眨眼,残忍至极的怪物!”
山治国看见白信厚那张写满警告的脸,只得点点头。
前往竹寨的途中,白信厚又向山治国说明了一下他所知道的事情——药金之所以叫这个名称,源于他们将鸦片当做是药中最金贵的东西,毕竟最早被称为福寿膏的鸦片也被售卖者谎称可以治疗百病。故此,那一批赶尸匠将自己这个制作贩卖各式鸦片的组织称为“药金”。
药金他们制作鸦片的方式也与他人有所不同,因为他们是赶尸匠,可以说靠尸体吃饭,所以还研究出利用尸体进行鸦片熬制,至于详细方法,白信厚并不清楚。
“听说利用尸体制作鸦片前,有个很重要的过程,在肉药引死前一个月花三天时间为其喂食一种特殊的药物,再经过一个月的时间,肉药引的身体会将那种药物完全吸收,随后再被药金们杀死,接着再用生鸦片制作。”白信厚骑着那头马光复留下来的驴子,却又吩咐警卫排的士兵到达竹寨周围扎营之后,把驴子杀掉,让它随自己的主人而去,而肉还能给士兵们分食,双方都有个安慰。
“我不明白,尸体怎么能混合生鸦片制作呢?”山治国摇头,越想越觉得诡异,曾经他也算是烟枪大军的一员,后来因为打仗的关系强制姓戒掉了,但过程十分痛苦,他也发誓今后再也不沾那东西。
“团长,你为什么不收敛参谋长还有那两个弟兄们的尸体?”白信厚并不回答山治国的问题,那表情好像是他已经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