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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乌隗人做靠山,小青山的境地由四面受敌的窘境变得八方逢源的顺境。压力一减,李煦骤然间肥胖起来,起初他还没注意,直到有一天,他和杨欣在**上翻云覆雨时,杨欣忽然睁开眼,双手托着他的身体,痛苦地哀求道:“喘不过气了。”
李煦像被蛇咬了一口,赶紧离开杨欣的身体,杨欣娇羞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神态慌乱的仍如**一刻,李煦恶作剧地拉去薄被,妻子的身体坦露无遗,白发发,肥嫩嫩的一团。经过大半年的滋养,初来时黑瘦孱弱小羊羔变成了白嫩肥美的大肥羊。在**上与李煦的合作也日渐谐和起来,只是交接时仍不肯睁开眼,这一半出于她的羞怯本性,另一半也源于乌隗部的一个隐秘传说。
话说男女****是颇费精神的事,****太多则易短寿,为了涵养精神、延年益寿,最好少**,实在忍耐不住时,便最好闭着眼,免得心神外泄,最好咬着牙不啃声,免得精元丢失。这些道理是杨欣出嫁时母亲教给她的,自己的姐姐也特意关照过。新婚之夜,当这个陌生男人躺在她身边时,她一度也羞的睁不开眼,抬不起头。这个男人除了满身的酒气之外还有一股热烘烘的汗臭味,这些气味刺激着她的鼻孔,她的心也随之剧烈地跳动着,如同怀揣了一只淘气的小鹿。
那个男人终于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他的气息清晰可闻,他就在那盯着自己看。杨欣把双腿夹的铁紧,抄在袖子里的手握住了匕首的手柄,那是一柄闪耀着蓝莹莹的光芒的匕首,削铁如泥,自六岁生日那天父亲作为礼物送给自己后,就一直随身携带从未离开过半步,即使睡觉也放在枕头边。当那只大手伸向自己的时候,她尖叫一声跳了起来,握着那柄蓝莹莹的匕首,冲新郎吼道:“不许你碰我。”
新郎登时就愣在那儿了,契丹的女子果然豪迈,洞房之夜也操刀弄剑的,不过看着小**稚嫩的面庞,惶恐的神色,他立即收敛了要开玩笑的心。比划着跟她说:“如果你不喜欢,我绝不碰你。”为了表白自己的真心,他立即卷了一条毛毯和一条被褥向门外走去。
这可让杨欣傻了眼,哪有新婚之夜把自己的新郎赶出去的道理?这种极其无礼的行为足以让整个家族蒙羞的。她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在判断出这个唐人新郎真要离开时,她忍不住一跃而起,赤着脚跳下**从身后抱住了新郎的腰。李煦笑了,他把已经卷好的毛毯被褥丢在了**上,就捉住了她的手,盯着她的脸看,杨欣不得不近距离面对他,一张脸羞的红到了耳根。她想起姐姐教过自己的话,生涩而慌乱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把那一对尚未绽放的蓓蕾展露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
李煦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然后柔声地安慰她:“那个,我累了,要不明天,好吗?”
杨欣被针扎似的缩回了手,神情变的落寞起来,这让李煦不安起来,他忽然想起了临近的乙室部流传的一个传说。那是一个关于英雄的故事,故事的男主人公是一位勇敢的猎手,他抢娶了临近部落的一位姑娘,**交欢时,新娘因为护疼,哀求他离开自己。英雄恼了,拔出刀子就剖开了新娘的肚腹,割了她的肝,烤熟了吃下。
这还不能消去他的愤怒,他又把新娘的人皮完整地剥了下来,晾干了,在里面塞上干草送还给了岳父。他的大妻舅来为妹妹报仇,被他一箭射杀,小妻舅也来报仇被他射伤了腿,夺了他的弓箭,剥光他的衣裳,将他绑在野外的一根木桩上。
第二天,人们发现可怜的人已经被蚊虫吸干了血,肤色青紫,面如骷髅。
人们敬仰这位英雄的壮举,以致大可汗最后不得不宽恕他的罪过,留他在帐中效力,他带兵收服了奚人和室韦,又打的回鹘丢盔弃甲,连遥远的大唐也知道了他的姓名,边镇的城门每日过午即关闭,直到英雄之花在草原上凋零。
人们一代又一代地传颂着他的故事,津津乐道他杀妻的经过。草原人就是这么一种心态:强者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弱者即使浑身贴满道德的标签也是别人耻笑的对象。
想通了这一节后,李煦心中的罪恶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异常温柔地弄着羞颜未开的妻子,耐心地帮她点燃重新为人的生命之火。那晚以后,她变得异常依恋他,无条件地相信他,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蕴含着绵绵爱意。
李煦的心里却仍充满了愧疚和不安,娶她并不是因为爱,也无欣赏仰慕的心思,这完全是一桩**裸的交易。
现在这个天真纯洁的女子就这么无保留地爱上了自己,让自己如何自处?李煦只能小心加倍地疼爱她,变着法儿去讨好她。希望这个被爱意冲昏头脑的小女人不要那么早窥破自己内心的龌龊、冷酷。
又是一个彻夜难眠的夜晚,在窗外泛白的时候,李煦用双臂当做枕发了一阵呆。杨欣**着身体在屋里走来走去,那两个未长成的****雪白挺翘,应着细碎的步子一颤一颤的。
李煦喊道:“把鞋穿上,地凉呢。”杨欣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翘起来,露出齐整结实的牙和鲜红的牙龈。她用手帕兜着一些牛肉干重新上了**,先在李煦嘴里放了一根,自己也叼了一块。
“后天是阿舅的寿辰,我想去一趟,你去吗?”杨欣漫不经心地问,见李煦没回答,便把头转了过来。她顿时吓的魂飞魄散,仅仅一刹那的时间,李煦竟圆睁双目,撕咧着嘴,如一条僵死的野狗一样,嗬嗬嗬地喘气。
杨欣吓得魂飞魄散,丢了满手的肉干,拼命推搡着自己的夫君,李煦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双手抖拼命扣抓自己的喉咙,发出“咯咯咯”的恐怖声响,却就是说不出话来。杨欣急了,她一跃而起跳下**,飞奔向外:“来人呀,来人呀!”
她刚喊了两声,李煦就在她身后哈哈大笑起来,他坐在**上拍着手,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杨欣目瞪口呆,她无法理解这是李煦跟她开的玩笑。她冲到李煦身边,疑惑地看着他的脸,问:“你,你好了吗?”待确信李煦确已安然无恙,她眼圈一红,泪水就簌簌直落。她搂着李煦的脖子哽咽着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也跟着你死去。”
大清早的李煦本想开个玩笑,却换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动,他苦笑着,心里暖洋洋的,他搂紧杨欣说道:“你丈夫命大,不会丢下你的。”他心生感慨,自己虽与多个女子有过感情瓜葛,肌肤亲昵,到头来却是怀里的这个胡女更像自己的正牌妻子。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东方文压着嗓子问:“大哥,您没事吧?”
“没事,你嫂子刚做了个噩梦。”
东方文觉得有些意外,这是李煦第一次对外称杨欣为“你嫂子”。当初,他耗费山寨五分之一财产迎娶杨欣,引出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为平息众意,他只得坦白自己娶杨欣的考量。山寨中从此知道这个娇小、羞怯,相貌并不出众的胡女只是联系山寨与乌隗部的一枚棋子,对她的尊重也仅限于嘴里的“夫人”二字。
“夫人”、“嫂子”,不仅是词义上的差异,内涵更有天壤之别。因此在这日迎接韩五的宴会上,头领们向杨欣敬酒时的措辞、神态就有了很大的不同。杨欣到底还年轻,她还不能从这细微的差别中体味出更深一层的含义。
韩五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李煦向他敬酒时,他的眼神里就闪烁着一丝异色。
宴席散后,韩五坐在了李煦的书房。杨欣捧来了醒酒的酸草汤,韩五忙起身迎接,杨欣矜持地笑着,说:“韩先生是贵客,该让我来侍候你。”
李煦听她话说的**不清,就对她说:“我跟韩先生有话说,你先下去吧。”杨欣拿瞪了李煦一下,才捧着托盘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回眼眉已经弯成了两道月牙。
韩五低头品茶,久不发言,李煦也捧着茶喝,并不急着催促他。这中间来杨欣的侍女杨美、杨目来了两次,一个送干果,一个送梅汤。杨欣出嫁时带了二十名女仆,留了六个在身边服侍,其余的都粗使在外,半年中多半配了人。
李煦给欣欣古尔录取了个唐人名字叫杨欣,给她六个也各取了一个名字,以杨为姓,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两句为根据,取名为杨美、杨目、杨盼、杨巧、杨笑、杨倩。六个人改了汉名,穿上汉装,乍一看与汉家女子无甚区别。
到六人中最乖巧的杨巧来续茶时,李煦对她说:“回去告诉夫人,这边不用侍候了。”杨巧却站着没走,磕磕巴巴地问道:“夫人挑了杨美、杨笑给韩先生侍寝,大当家帮问问韩先生愿意吗?”韩五闻听这话忍俊不禁,将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杨巧忙从袖中拿出手绢给韩五擦拭。
韩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李煦说道:“尊夫人好意,在下心领,我独身惯了,不必有人侍寝。”李煦笑对杨巧道:“你去告诉夫人,我与韩先生要秉烛夜谈。不必费心找人侍寝了,再跟杨目说一声,让她准备几样小菜送来。醒了酒就觉得肚饿。”
杨巧唉了一声退了出去,韩五笑问李煦:“这几个姑娘倒是有趣,看来你虽做了契丹人的女婿,心却还向着大唐。”
李煦哼了一声,仰面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此间无外人,有话请直说。”
韩五此来是劝李煦回太原的,李煦走后这一年,大唐国已经分崩离析,李唐朝廷所能控制的只剩关中一隅。朱克荣统一河北,王智兴拥有淮南、两浙、宣歙,常思云割据两川,李海山占据黔州、宁南,牛僧儒占据武昌,乌重胤占襄阳,王庭凑占山东,李介占据洛阳、宣武、河中。即使是关中地区也是强藩林立。
韩五劝李煦道:“大唐现在还剩一副皮,这幅皮还是很金贵的,披着这层皮能做许多事的,若没了这层皮,扫平天下谈何容易?”
李煦哈哈一笑,说:“所以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大唐的这身皮还在,回去了难免束手束脚,等谁把这层皮撕破了,我再回去。”韩五道:“群雄并起,分争天下,你却在这做山大王,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闲适的日子过久了,留神磨灭了一腔英雄气!”李煦道:“你提醒的事,我这就找几个倒霉蛋练练手,顺便再训练一支蛮族铁军。”
说到这,李煦把韩五带来的一封付家家主的密信又看了一遍,然后放在灯烛上点燃,刚烧到一半,门外忽有人惊呼:“失火啦。”房门旋即被一人冒冒失失地撞开来,那是一个眼睛大大的姑娘,她体格健硕,脸庞黝黑,胸前鼓鼓囊囊的煞是壮观。她是杨欣带来的二十名女奴之一,当初挑选内房六人时,杨欣并没有选中她。
李煦见她本性纯朴憨厚,点名要的她,给她取名叫杨目。杨目能做一手极好的烤肉、菜汤,上山后跟着厨子又学会了做汉家饭菜,李煦夫妇的伙食都经她手做成。此刻她见到李煦手里提着一条带火的绢布,脑子一热便将手里的一盆青菜汤朝李煦泼了过来。
李煦慌忙闪避,避过了头脸,却躲不住身子,自肚脐以下油汪汪湿了一片。恰巧手上的白绢又烧尽,烫的他连连甩手。韩五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杨目却张着嘴巴傻在了那。韩五嗤嗤地笑,用手指着李煦被油汤浸湿的下身,杨目这时候缓过神来,于是嘿嘿一阵憨笑,竟撕下自己的裙角来替李煦擦拭,粗手粗脚的又几次触碰到那堆敏感的东西。
李煦脸黑的像块猪肝,有心臭骂她一顿,又不忍看她大大的眼睛里噙着的泪水,于是脱下脏衣裳,窝成一团丢给她。
……
乌葵达襄六十五岁寿辰注定是一场悲剧,先是老寿星在寿宴上莫名其妙地中了毒,然后就是两个最有实力的儿子相互指责,小德牟与和栋都声称手上有证据证明对方是弑父的元凶祸首。两个人先是口角之争,继而就在父亲的病榻前动起了手,拳来掌往,刀劈斧剁,从帐内打到了帐外。两个人一时都伤得头破血流,谁也不服气谁,于是各自回去集结家将,准备大战一场。
小德牟有六个营,两千骑兵,和栋有四个营,一千五百骑兵。这是乌隗部的主力,除了首领乌葵达襄直领的十四营骑兵,任何人都不是他们的敌手,即使乌葵达襄的侍卫亲军也不占绝对优势,老首领虽然有十四个营,号称万人,但实际只有五千人,他们固然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但多半都过了一生中的黄金岁月,正在下坡路上疾驶。
十四营的调兵兵符现在就在乌葵达襄的中指上,那是一枚用黄金、红玉制作的扳指,侧面雕刻着鹰、虎、狼,那是乌隗部最高权力的象征,其使用、传承有着严格的规定。乌葵达襄人事不省,谁也无权动用,而问题是如果不出动乌隗的主力谁又有把握战胜来敌?
乌隗部的八大长老迅即聚集在一起,掩盖了帐篷的门在里面密商,小德牟、和栋带着各自的部属等候在营帐之外,二人焦急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然而结果迟迟不出。脾气暴躁的小德牟先是焦躁地走来走去,继而骂骂咧咧,最后几乎是暴跳如雷的了。
营帐外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杨欣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她靠近李煦,可怜兮兮的问:“怎么办呀。”李煦环抱着她,安慰道:“长老们会想出好办法的。”
东方武靠到他兄弟身边,嘀咕道:“看样子有些不妙,怎么办,撤吧?”东方文道:“寨主没下令,怎么撤?你不要命啦?”顿了顿,却交代道:“准备好马匹和火油。”东方武不解地问:“准备火油做什么?”东方文冷笑道:“四面合围,不放把火,怎么脱身?”
牙帐里还没有商量出最后结果的时候,小德牟却因为一件小事与和栋火拼了起来,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收拾,更多人的卷入了两方的厮杀之中,杨欣吓的捂面哭泣起来,她现在已经无力阻止这一切了。
她哀告李煦援救父亲小德牟,李煦无奈地苦笑着说:“来不及了,现在就如同两头公牛在战斗,人是劝不开的。”杨欣哭成了个泪人一样。李煦提议护送昏迷不醒的乌葵达襄、乌隗部的八大长老,小德牟的母亲和妻子先离开这儿,毕竟这种混乱的局面,谁也谈不上有安全。杨欣早已心神大乱,慌忙答应下来,带着李煦去见她的母亲和祖母,两位老夫人显然已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昏头昏脑地就答应了李煦的提议。
至于昏迷不醒的乌葵达襄和八大长老,李煦并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时间考虑,半是规劝,半是强制,就在东方兄弟按照事先计划制造的混乱中,把人给带出了营地。
一旦脱离了战场,众人便要求暂时驻扎下来,尤其是两位夫人,她们对这场兄弟相残的悲剧既慌乱又痛心,一步也不肯走了,要留下来等待事态的平息。这显然让李煦感到不快,他不得不使用非常手段,一面授意东方兄弟营造兵临营外的紧张气氛,再利用杨欣的孝心和纯真把这种紧张成倍扩大后传递给两位夫人。两位夫人终于松口同意先上小青山避难。
这一路走的并不顺畅,小德牟不久就得知自己的妻子和母亲被李煦带上了小青山,他虽然一时无从判知李煦的用意,但本能地意识到这将不利于自己,于是他派自己最信任的卫将噶礼率一营人马前去追截。李煦早有应对之策,巡防营统领郑华英和内卫营副统领穆洪各率一支疑兵守候在半道上,郑华英的这一小队扮作盗匪,对追兵进行袭扰。只要稍稍拖延一下时间,假扮李煦的穆洪就能安全撤入小青山西南面的那片小山中。
小山山势不高,但林木茂密,届时再多的追兵也只能望山兴叹。这本是一条很好的计策,可惜的是穆洪面对追兵的时候,突然惊慌失措起来,尚未接触便溃散了,这让假扮李煦的郑华英直接暴露在追兵的视野中,为了完成军令,郑华英只得硬着头皮往山上退。噶礼如影随形,终于在山脚下树林边将郑华英截住,当他发现自己费尽心力截住的这个人不是李煦本人时,顿时感到自己受了愚弄,他下令剥掉郑华英的衣甲,一口气抽了三百鞭,郑华英浑身是血,看起来像一块烂肉,万幸的是他挺了过来。
小德牟和和栋激战了一天**,乌隗部彻底分裂为两个阵营,一派拥护小德牟,一派拥护和栋,乌葵达襄的十四营亲军分成三派,一派成为和栋的支持者,一派站在小德牟一边,少部分退往小青山,他们是乌葵达襄的忠实拥戴者。
小德牟最后战败,率残部向西南方向逃窜。和栋随即率兵将小青山团团围困。
乌葵达襄服了解药之后醒来,但如中风病人一样目斜口歪,不能言语,好在他脑子还算清醒,在与八位长老议事的时候,歪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指上那枚金镶玉的鹰虎狼戒,现在它几乎成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和栋派人上山要求接回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以及八大长老,李煦传话说让他亲自上山来迎接,和栋断然拒绝了。父子间的信任荡然无存,不过此时还没有人相信和栋会对自己的父亲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八位长老中至少有五位还相信他是一个正直、正派的人,但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彻底颠覆了和栋的孝子形象。
在和栋拒绝上山迎接乌葵达襄下山的第二天下午,两名浑身是血的信使来到乌葵达襄和八位长老的面前,他们是来禀报小德牟的死讯的。小德牟在战败后,率残部数百人向西南方向的弥嘢河畔撤退,和栋派得力干将鹰牙率军紧追不舍。在距离弥嘢河三十里的烂糊岗小德牟被围,为了保全部属的性命,小德牟同意投降。
在小德牟丢下武器下山投降后,鹰牙却背信弃义地将之绞杀,小德牟的部属责问鹰牙背信弃义,鹰牙则辩称是和栋密令他这么做的,否则他的妻小父母都将被处死。
已经不能说话的乌葵达襄听闻这些诉说,不禁老泪纵横,八大长老对和栋的态度也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们同情小德牟的遭遇,指责和栋的心狠歹毒,不顾兄弟情义。而小德牟的母亲和妻女悲伤的哭泣声,更使得气氛沉重起来。当晚,山下起火,火借风势向山寨蔓延,巡防营报称在山寨的后山发现了一支来路不明的士卒,正试图靠近山寨,只是因道路不熟被打退,他们将射杀的两名士卒的尸体带到乌葵达襄面前。
经过八大长老的检验,确认是和栋的手下无疑,八大长老据此断言和栋要杀人灭口,用意是夺取乌隗部的最高权力。他们建议乌葵达襄立即从后山下山,去投奔与乌隗部友好的乙室部。李煦不同意这么做,理由很简单,小青山四面被围,已经没有下山的路。
事情陷入了僵局,这时一位长老建议李煦率寨兵从山南佯攻,做出要下山的假象,而由他护送乌葵达襄从后山出逃。看起来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但难题随之而来,寨兵只有区区数百人,又要分兵两路,兵力太少,佯攻根本起不了牵制吸引敌军的目的,兵力投入太多,护送庞大的家属撤离也不敷使用。乌葵达襄上山之后,陆续也有一些追随者跟到小青山,这其中有他的五个营的侍卫亲军,也有其他部民。
考虑到混乱局面下敌我难辨,加之山寨地域狭小,李煦没有同意他们进驻山寨,而让他们在山寨外的山沟里安营驻屯。和栋围山之后,其中有一部分便归降了和栋,另外还有一部仍驻扎在山沟里。一位长老提议将大汗的权力之戒鹰虎狼戒赐给李煦,由他下山招徕旧部共同担负其佯攻掩护的重任。
鹰虎狼戒是乌隗部最高权力象征,它的使用有着严格的规范,除首领外,任何人未得八大长老的公议同意,不得佩戴,即使佩戴也不产生丝毫效力,且以僭越之罪将被处以最严厉的惩罚。反之,若得八大长老的公议同意,则佩戴者拥有与首领同等的权力,甚至在与首领产生分歧时,有最后的决定权。乌葵达襄虽不能言语,神智却还清醒,他自然知道失去鹰虎狼戒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李煦得到它之后意味着什么,因此在长老提出建议后,他就像一尊雕像一样,呆坐在那,没有任何表示。
他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人们紧张起来。如果没有首领的同意,就不能提起将鹰虎狼戒授予他人的议案,这是铁规。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乌葵达襄,望着那张扭曲、可怖的脸,屋里太安静了,几乎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杨欣端着汤碗走了进来,感受到这种紧张的气氛,她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乌葵达襄,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放下汤罐,倒出药汤,吹去浮皮,把药碗举到祖父的唇边。乌葵达襄呆滞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他盯着杨欣,杨欣还之以浅浅一笑。她已经得知小德牟被害的消息,也痛哭过一场,现在她是强装笑颜,为的是不刺激自己重病未愈的祖父。
乌葵达襄的眼神突然变得生活起来,勉强喝完汤药后,他向八位长老的首领递了个眼神。多年合作的老伙伴心领神会,于是众人正式开始讨论将鹰虎狼戒授予他人的可能,决议很快得出:授予乌隗人的女婿、小青山寨主李煦鹰虎狼戒,要其招徕后山各部,在三更后向南山之敌发起攻击。八大长老则将护送乌葵达襄及两房夫人下山去投奔乙室部。
李煦未作丝毫推让就领受了那枚象征最高权力的鹰虎狼戒,当他从首席长老手中接过沉甸甸的戒指时,和乌葵达襄的眼神对了一下,他的心骤然一紧:他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帮助乌葵达襄平定和栋的叛乱,李煦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这中间击破和栋所部大军只用了一天**,和栋杀兄迫父,已犯了大忌,他所依赖的六营铁骑在乌葵达襄的老爷兵面前出人意料的竟然不堪一击。应泊川大战后,和栋大败特输,不光输光了本钱,也输光了信心,现在他只剩远投他乡这一条路。从内心深处来说李煦并不想杀死和栋,兔死狗烹的道理,他还是心理有数的,虽然有鹰虎狼戒在手,但他的地位并不巩固,他还需要时间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追击和栋的战役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一年时间。
时间拖得如此之久,让所有人都对李煦不觉刮目相看,岁月和苦难已经把这个男人雕琢的成熟圆润,他像蛇一样一年之内他连续蜕皮三次,脱去了青葱与莽撞,换上了坚韧和锐利!
李煦这一年确实获益良多,困难也不少。他借追击和栋而扩张自己实力的策略没有错,但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如果没有外部因素的介入,他的这种考虑不可谓不高明,然而问题是,螳螂在捕蝉的时候不远处总有一只虎视眈眈的黄雀。李煦现在就是那只螳螂,他的身后就有黄雀,而且是七只黄雀,这七只黄雀的名字分别叫:迭刺、乙室、品部、楮特、突品不、捏刺、突举。而原本和乌隗部最亲密的乙室部现今却成了那只最凶狠的黄雀!
又是一年的秋季,膘肥体壮的草原各部准备南下打草谷。就在李煦即将完成对乌隗部最后改造的时候,走投无路的和栋在天怒河畔自杀了。
自杀是草原上流行的说法,李煦自然不相信那个跟自己周旋一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从未言败的和栋会选择自杀。他让臧龙秘密展开调查,臧龙的能力与安兴坊的那些人自不能相提并论,但经过一番努力,还是大体弄清了和栋的死因,和栋并非是自尽,他是被乙室部暗杀的!他喝了乙室人奉献的一壶蜂蜜水后便呕血不止,旋即暴毙。
乙室部为何要杀和栋,李煦心知肚明,和栋一死,乌隗部的内乱从此即告平息,乌葵达襄自然可以堂而皇之地回来做他的首领,寄人篱下一年有余,乌葵达襄免不了要给予乙室部以必要的酬答。仅仅是酬答倒也罢了,现在的问题是,在乌葵达襄避难的这一段时间内,乌隗部的军政大权实际上是落在一个唐人女婿的手里。这个唐人现在羽翼渐渐丰满,十二营老爷兵,至少有四个营的主将换成了他的心腹,这四个营都是实实在在的主力营。
大权旁落是乌隗部首领最不能容忍的事,他急切想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欲达目的他只能依赖外力,现在他可凭借的外力也仅仅只有乙室部一家。
乙室部的如意算盘是,如果乌葵达襄是他们出兵护送回去的,那么他们将对乌葵达襄施加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将随着乌葵达襄油尽灯枯后,新继承人继位时达到顶峰,那时乌隗部将彻底变成自己的附庸。
李煦的应对之策是让人暗暗放出消息,将乙室部暗杀和栋的事情透露出去,乌葵达襄对和栋是爱怜有加的,他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死于乙室部之手,但怀疑只是怀疑,自己如今寄人篱下,身家性命都系于人手之际,他是无法做出什么出格的表示。
然而此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却让这种微妙的平衡彻底打破:乌葵达襄突然暴病于乙室部。
乌葵达襄的暴卒与李煦并无丝毫关系,实际情况是,李煦接到韩五的一封密信后,立即召集八大长老和十四营营主商议迎接乌葵达襄回鸾主政之策,为了避嫌,李煦主动将鹰虎狼戒交还给了八大长老,自己带着杨欣和历次征战时得来的金珠财物退回了小青山。这些金珠财物数量巨大,是一年内李煦征战各地时的掠夺。
八大长老代表乌葵达襄好言抚慰了李煦,并力邀他出任夷离堇,却被李煦婉言拒绝了,为表示诚意,在他回山的同时在战争中被他提升的四营主将和营中骨干也一起辞职追随他回到了小青山。只是为了护送所携财物的安全才调遣了一个营的兵力护送,这个营的营主却是一向被视为是乌葵达襄的心腹亲信。
李煦还没有回到小青山,乌葵达襄暴死的消息便传遍了乌隗部,万众震惊之余,另一则足以点燃复仇怒火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草原:乌葵达襄是死于剧毒!
那枚代表着乌隗部最高权力的鹰虎狼戒指很快又回到了李煦的手指上。八大长老泣血恳请他:统我精兵,领我儿郎,击破乙室,血债血偿!
在很多人看来,这绝对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即使没有内部****乌隗部与乙室部实力悬殊也是十分明显,****前乌隗部只有不到两万骑兵,而乙室部拥有的骑兵则超过三万五千人,何况他的背后还有耶律家联盟,联盟的兵力不下二十万人!李煦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地要求八大长老选举自己为乌隗部的首领,没有任何理由,凭着自己是老首领唯一的沾亲带故的亲戚。
八大长老无从选择,只能答应,但为了限制这位来路不明的新首领,八大长老邀集族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众制定了一份血誓盟约,要求李煦当众发誓,永远不背叛乌隗部。李煦立即答应,他取了一个乌隗部人的名字:加勒丞渊。语即“来自南方的孤雁”。
现在李煦就以乌隗部新首领的身份发号司令:乙室部是乌隗部永恒的敌人,除非他们消失,否则血战不休。
与乙室部的战争并不顺利,都说哀兵必胜,那也是需要条件的,在实力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偶然的局部胜利并不能改变全局的颓势,不过李煦并不在乎这些,他关注的是战争的过程,换句话说,他更关心的是如何通过对乙室部的战争,把乌隗部真真正正地改姓李。存了这份心思,事情的发展就顺畅起来,乌隗部正处处打上“李记”烙印,在第一场雪飘落草原时,乌隗部的十四个营(其中七个营已经名存实亡)都改编成了李家军。
一切都已成熟时,一场大胜利不期而至,在磨刀河畔,李煦巧设骑兵截杀了乙室部的两个小王子,不仅夺回了乌葵达襄的尸骨,还将被乙室部人掠去的乌葵达襄的亲眷姬妾也一并夺了回来。他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片纵横几万里的大草原上,人才是最宝贵的,有人才有一切!女人,可以生育的女人就是万物之本!
老首领已归天,他的女人顺理成章地就成为了新首领的财产,至于如何处置,完全是新首领自己的家事,外人无权置喙。李煦把她们分成两个部分,能生育的,一概配人,年老不能生育的留养老人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样的安排不免要惹出一些闲言碎语,但既无人反对,就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
做完这件事,李煦率领八大长老和十四营营主在磨刀河畔设坛祭奠乌葵达襄,为了凸显十四营营主的地位,李煦一改旧制,将十四营营主的班序提升到与文官并列,形成文武对峙的局面。
十四位营主现在都是李煦的心腹,他们地位的提升间接地也巩固了李煦的地位。从这一刻起,契丹的乌隗部已经正式改姓了李!
所有这一切做完之后,李煦下令,举族迁往大青山,理由是躲避即将到来的严寒,在此之前草原上盛传,这一年的冬天草原上将刮起一场数百年罕见的大风雪,人可以不惧任何强敌,却不能不畏惧上天。在上天的淫威面前,人最好的选择还是敬而避之。
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敢反对。南迁的命令一经下达,各部落就立即拔营南下。人们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大唐的边疆守将愿意接受他们的避难请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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