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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他奶奶的臭屁!什么星月湖,老子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星月湖的字号,更没见过一个鸟人!飘梅峰虽是女流之辈,可流霜剑、寒月刀武功精强,就是大孚灵鹫寺和九华剑派也不见得有这等高手!
林女侠我亲眼见过,豪气不减须眉,说她会如何如何,鬼才信!”那人冷笑道:“风晚华和林香远确实有种,所以受得苦也最多。
像你说的玫瑰仙子,厚颜无耻,对师门惨剧不理不问,不但委身仇敌,还与亲娘共事一夫,如此不要脸的女人,也是武林一绝”
“去你妈的!”孟三哥压根不信他的胡扯,听到他如此亵渎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一把拎起酒坛就扔了过去,那人抬手一拳,将酒坛打得粉碎。
厅中的客商行人都被两人大声争吵惊醒,此时见双方动起手来,顿时乱成一片。孟三哥一时气愤冲昏了头脑,眼见那人功夫了得,于是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在空中一扬,朗声道:“本人柳鸣歧,接大孚灵鹫寺方丈圆相师叔手书,刚在洛阳灭掉长鹰会。今日与天下白道同赴终南山,扫荡星月湖余孽!”
孟三哥将信将疑,只见那人身后一群人尽是腰缠白带,神情激愤,显然都是大孚灵鹫寺的俗家弟子。他愣了会儿神,怔怔道:“玫瑰仙子真会那样?”
柳鸣歧正容道:“孟朋友若是不信,与我等齐赴终南,一探究竟,如何?”孟三哥犹豫未决,柳鸣歧身后又有人道:“玫瑰仙子跟她亲娘同事一夫,是东方大侠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另一人接口道:“什么玫瑰仙子,不过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听说娘儿俩都被星月湖的人弄大了肚子,现在只怕该生下来杂种了吧。”
这些人对星月湖恨之入骨,口里不干不净,越说越是下流,将玫瑰仙子说成是天下第一不要脸的淫妇。紫玫心底滴血,面纱下的俏脸时红时白。那些无情的辱骂像一把把利刃,将她割得体无完肤。
她凝视着女儿恬静的睡容,感觉自己一寸一寸化为灰烬。众人的言语越来越不堪入耳,角落里一个瘦长的身影再听不下去,蹒跚着离开大厅。
紫玫掩紧女儿的襁褓,闪身出了客栈,走入无边的风雪之中,那人喝得酩酊大醉,手里兀自拿着酒壶。他身子歪歪斜斜,步履不稳,走得却是极快,转眼便到了河边,那人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冰面上,手里的酒壶滴溜溜滑出数丈。
他手脚并用,踉踉跄跄地爬过去,满头颤抖的白发扫起雪粒,如同萧索的落叶。紫玫飘身捡起酒壶,低声道:“东方伯伯。”那人浑身一震,两眼凝视着面前怀抱婴儿的少女,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良久,东方庆道:“你怎么在这里?”声音又干又哑,更有种决绝的意味。紫玫没有回答,纤手宛如寒风里的冰雕,静静举着酒壶,轻声道:“东方伯伯,我真的是不要脸的女人吗?”
东方庆看着她怀里的婴儿,憎恶地说道:“好!竟然生下来了!你父亲、哥哥被杀,母亲、嫂嫂受辱,师父师姐生不如死,你竟然还为仇人生下孩子!”
东方庆骈指吼道:“你知不知道什么羞耻!竟然还有脸问什么叫不要脸!你这个贪生怕死的淫妇!贱人!”他声嘶力竭,颌下的白须恨得一阵乱抖。紫玫沉默半晌,最后凄然道:“原来是这样。是因为我没有去死。是吗?”
东方庆怆然叫道:“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紫玫抱着女儿的手一沉,掀开衣襟,淡淡道:“东方伯伯,你杀了我吧。”
东方庆不过五十余岁,但满头白发却像年过八十的衰朽老翁。他哆嗦着摸出佩剑,但剑锋在白玉般的胸膛前晃来晃去,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紫玫闭上眼,轻声道:“我不想死,但如果一死能换来我娘和师父、师姐的平安,我也不怕死。”寒风乍起,河上的雪花波涛般滚涌而至,在紫玫脚前旋转而起,像一条盘旋的玉龙,将母女俩裹在其中。
低婉欲绝的声音在苍茫的雪夜响起“每个人都说我不要脸难道是我的错吗?难道我就是该死?”“东方伯伯,你告诉我好吗?”凝光剑“叮啷”一声掉在冰上。紫玫掩住胸口,玉脸苍白的令人心疼。
她轻声道:“我要先去洛阳一趟。如果赶不上攻打星月湖之役,还请东方伯伯多照料我娘一些。”话音未落,已经看不见紫玫的身影。东方庆虽然醉眼迷离,但目光远较常人锐利。单看紫玫快捷无伦的身法,那已经不仅仅是轻功卓绝。
而是身怀有着浑厚无匹的内功。若非亲眼所见,东方庆绝不会相信她小小年纪,功力竟然远超自己。可恨她枉有绝世武功,竟然忍心连亲娘也不救,想起萧佛奴所受的苦难,东方庆举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酒水入口,他才惊觉酒水竟然是滚烫的。
两日后,紫玫赶到洛阳,然而香月楼已是人去楼空。她随即赶往长鹰会,可昔日豫州的洛阳第一大帮,只剩下焦土。她断断续续窃听了看守者的对话,才知道四日前长鹰会被灭时,整个帮会都像蒸发般不复存在,只剩下薛长鹰和薛欣妍父女俩。
香月楼早在半月前就停止营业,楼内的妓女不知所终。紫玫毫不停留地冒雪直奔终南,仅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山下。
她不愿与江湖人士见面,更不愿师门诸女遭受的非人淫虐被人看到。因此不顾一切的摧发着内力,昼夜兼程,想赶在众人之前进入星月湖,救出自己的亲人,但阴长野那一掌并非好心,在山下,蛰伏月余的内息突然发作,不但来势凶猛还饱含毒性。
若非紫玫的凤凰宝典已至大成,发作之日,就是她毙命之时。她用了数天时间才把那股阴毒的掌力驱逐转化。就在这段日子里,她发现自己的功力再次大进,距第九层凤清紫鸾只有一步之遥。
紫玫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顺利,思索着师父当日说的“阴上加阴”她似乎明白了一些。紫玫抱住女儿柔声道:“晴晴,娘带你去见外婆。你外婆是世上最好的人,就像观音菩萨一样。
又漂亮又慈详还有另一个婆婆。她是世上第一大侠,所有坏人见到她都会害怕”紫玫哽咽起来。
她抹了抹眼角,笑道:“晴晴不用怕,她一定会喜欢你的”尾声村子里燃起篝火,人们敲锣打鼓喜气洋洋。今日是除夕之夜了,尾声夜晚最黑暗的时刻,紫玫再次踏上月岛。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就在她竭力对抗阴长野遗留的毒力时,武林白道与邪道第一大教星月湖的战斗已经结束。
整个岛屿像被狂风扫过一般,再没有一处完整的角落,断梁残柱都半掩在白皑皑的积雪下,同时掩盖的,还有三日前那场血战的痕迹。系着嫂嫂的栏杆碎成数段,上面还系着半截结冰的钱链。
紫玫挽起铁链,怔怔看着栏杆。断口处赫然印着一个纤细的掌印──半尺宽的汉白玉栏杆竟是被人一掌击碎的。
她举目望去,零碎不堪的石阶上,像征着星月湖至高无尚地位的神殿已被烈火焚毁,粉碎的砖石间堆满烧成灰炭的焦尸,少说也有近千具之多。周围散落着种种兵刃,或刀或枪或钩或叉,都像被巨物捶击过一样弯曲变形。
她目光霍然一跳,在残柱旁看到一柄熟悉的长剑。剑身弯作曲尺,锋刃依然清光凛冽。正是东方庆的凝光剑。紫玫紧紧握紧剑柄。这些烧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间,有多少自己熟识的人呢?
自己的亲人呢?死了?烧了?救走了?还是就此消失了?她找遍全岛,也没有找到丝毫生命遗留的迹象,潜幽碑坊、武凤别院、传香亭、太玄阁、幽明廊、月魄台
这些洒满亲友血泪和耻辱的地方,只剩下死寂的废墟。紫玫呆呆立在荒凉的雪野中,心头一片茫然。
白雪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种凄清的淡蓝光芒,随风飘荡着,仿佛一层冰冷的火焰。娘亲、师父、风师姐、嫂嫂、纪师姐所有的亲人都不知去向,甚至连仇人也都消失无踪“你往何处去?”
慕容紫玫轻轻地问自己。风雪被气墙所隔,没有一丝触及肌肤。她第一次拥有了可以实现梦想的绝世武功,却不知道该如何施展。
所有的目标都模糊无迹,空荡荡让她无从使力。天际渐渐发白,飘扬的雪粉终于停下。紫玫露出一个凄艳的笑容,这笑容惊动了身边的一树红梅,繁花倏倏而下。
女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当一朵梅花飘飘摇摇落在额前凝住后,她忽然笑了起来,清悦的笑声引来紫玫奔涌的泪水,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亲人,也没有家,天地间只剩母女俩孤零零地相依为命。
她亲吻着女儿香软的小脸,喃喃道:“晴晴,娘带你回去”晨光中,十七岁的少女裹紧衣襟,抱着未足月的女儿,开始她漫无目的的流浪。身后,满地鲜红的落梅仿佛一片未干的血迹。
兖州,钜野。钜野泽方圆数百里,是天下有名的大泽。汉魏时城泽相依,站在城上即可领略大泽波光接天的雄浑气势,但千载变迁,如今湖岸已远离城池五十余里,昔日的泽荡尽成桑田。紧邻泽畔有一处小小的村落,不过十余户人家。蓬窗柴扉,茅檐低小,甚是清寒。
正是隆冬时节,白皑皑的积雪覆盖大地,家家掩门闭户,连觅食的鸟雀也纷飞无踪,突然间一阵喧闹打破了小村的静寂。一群男孩站在半塌的土墙上起哄,对面却只有一个小小的女孩。
她看上去只有五岁左右,身上裹着厚厚的粗布冬衣,布料虽然是只值十几个铜钱的麻织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