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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凤仪最近一直没去宫里,一个原因是边贸之事繁琐,走不开,还有一个原因是要给薛钰留空间,好施展。
她若去了宫里,却不去找薛钰,以她之前表现出来的对薛钰的宠爱,那是很不合理的。
但她若去找了薛钰,对薛钰跟着乔贵吃苦的遭遇视而不见,那就更不合理了。
同富贵容易,共患难艰难。
乔贵得势时,宫里人人趋奉,薛钰就算硬凑上去,要想出头,竞争对手众多,也是很难的。
但当乔贵失势时,宫中人人远离,独有薛钰愿同他共患难,这份真心真情自然难能可贵。
所以,哪怕知道薛钰这段时间过得不好,苏凤仪也没有去接济他,因为这是他的必经之路,非走不可。
虽然苏凤仪没去宫里,但宫里的消息,朱千户隔一两日都会给苏凤仪传一两个信儿来,主要是关于乔贵的。
从宫里的传言看,乔贵快病死了。
而皇上身边呢,被崔公公瞒得严严实实地,乔贵快病死的消息,皇上愣是不知道。
所以乔贵找太医要了副毒药这事,朱千户很是担心,特地巴巴地来找长公主示下。
朱千户现在和苏凤仪熟悉了,了解了长公主的风格后,说话就少了很多以前的阿谀奉承,有些以前不敢问的,现在也敢问了。
朱千户忧心忡忡道:
“殿下,卑职真是心慌啊,他拿毒药做什么,他不会是登高跌重,心有怨恨,想弑君吧?”
朱千户可真是敢想敢说,苏凤仪笑着安慰他:
“乔贵靠着皇上吃饭,他是个聪明人,哪有人自己砸自己饭碗的,毒药,他是要自己用。”
朱千户喜道:
“自己用!?那他是心灰意冷,要服毒自尽?
善哉善哉,厂公头七路上,卑职定给他厚厚地烧一摞纸钱,贺他一路好走。”
朱千户自说自笑得开心,但见殿下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得不对,可惜道:
“可是卑职猜错了?”
苏凤仪不答反问:
“朱千户,你这段时日,可有好好向厂公献忠心?”
之前长公主特意交待的,朱千户自然做了,回道:
“有有有,不瞒殿下,为了能打点好御膳房,内务府和太医署,让厂公能吃得上热饭,用得上热水,治得了伤病。
卑职倾其所有,如今囊中羞涩,都吃了好几日的咸菜就馒头。
这再打点下去,卑职可真的,只能去卖身换银子了。”
苏凤仪笑道:
“那可就要恭喜朱千户了,清白可保,厂公翻身复宠,指日可待。
朱千户且放心回去,就这几日,等着升官发财的大好事吧。”
朱千户得了长公主的示下,虽厂公马上要翻身复宠让他不喜,但自己能升官发财,他还是很高兴的,欢欢喜喜地朝长公主道了谢,开开心心地走了。
朱千户走后,苏凤仪便让丹桂去给陆弘府上,下了个帖子。
帖子内容不重要,只要她给陆府下帖子,不管是什么帖子,陆弘就会知道,她有事找他。
而他,一定会亲自来。
帖子是下午下的,陆弘人是晚上来的。
时间晚,苏凤仪都洗漱完,换了寝衣,坐梳妆台前,等着丹桂给她拆钗环了。
陆弘不是外人,长公主从小到大,他什么样子没见过,苏凤仪跟他也没这么多讲究。
所以当绿卿来报,陆统领来了,苏凤仪想着都是自己人,她就懒得再梳洗打扮,再重新换待客的衣裳,便让绿卿直接把人领到了寝殿来。
陆弘走进长公主府的寝殿,就见苏凤仪正在妆台前由侍女伺候梳头发。
陆弘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那把梳子,给苏凤仪梳了起来。
对此,丹桂见怪不怪,陆统领跟殿下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陆统领刚刚伸手过来拿梳子,丹桂看了看镜子里苏凤仪的神色,见殿下神色如常,可见不反对,就把梳子递给了陆弘。
陆弘做得这么流畅自然,也是有缘由的。
长公主从小就霸道,小时候过家家,还常跟陆弘玩我是娘亲,你是爹爹,皇上是娃娃的游戏。
小小的长公主霸道地宣布:
“我是娘亲,你是爹爹,我爹早起都给我娘梳头画眉毛,所以你也要给我梳头画眉毛,听懂了么?”
从小到大,陆弘都习惯了,点头表示听懂了,任劳任怨地给她梳头发梳了很多年。
直到长公主大了,对过家家的游戏失去了兴趣,陆弘才断了给长公主梳头发的差事。
知道长公主和陆统领有要事要谈,丹桂忙告退,然后给他们关上了门。
苏凤仪透过镜子看陆弘,笑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给我梳头发呀。
你也累了一天了,歇一歇,我跟你说几句话就好。”
陆弘嗯了一声,手下却没歇,轻轻地把苏凤仪的一缕纠缠的头发拆开。
怕扯到苏凤仪的头皮让她疼,陆弘的动作很轻,将那缕头发梳好后,又将落在寝衣里的头发帮她轻轻拉出来。
寝衣宽松,不像常服那样严丝合缝的,后颈处,一朵明显的红印就闯入陆弘的眼帘。
苏凤仪正说着话:
“上次让你帮我查的事,查的怎么样啦,王美人如何?”
奇怪的是,陆弘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反而手里拿着她的头发,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后颈看,好像在发呆一般。
苏凤仪左右试着侧过脑袋,想看看有什么问题,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陆弘神色恢复如常,重又梳了起来,答道:
“无。”
又答道:
“可。”
可的意思,就是王美人这个人,没有问题。
苏凤仪高兴了,说起王美人的投诚之意,让陆弘后面暗中帮着帮衬一把。
陆弘一边听她说话,一边脑海中还一直浮现出那朵红印。
那是别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是长公主的未来夫婿,是未来和她名正言顺做爹爹做娘亲,生儿育女的人。
而他和她,不过是假的爹爹,假的娘亲,假的娃娃,孩童戏语,当不得真,她已忘了,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虽是理所当然,但想起那朵被头发遮住的红印,想到那是她与别的男人的欢爱痕迹,陆弘就觉得心痛起来。
痛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我那小小的娘子啊,你已走远,什么都忘了,可我还一直记得,留在原地,当了真,忘不掉,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