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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自戕于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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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夏初,朝露莹莹。

    入梦修行一夜的何良辰大有所获。

    书简的第一重封印被姜晚云解开,何良辰如今已能看到《南华真经》的开篇总纲,以及内篇的第一篇,逍遥游。

    经过摸索,何良辰发现了竹简内大有乾坤。

    这部南华真经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一般。

    总纲为干,三卷为枝,各篇为叶。

    每片树叶上又有清晰的脉络纹路。

    就说这第一篇逍遥游,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其内有鲲鹏隐现,有山川河流,有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东风,有不可语冰的寒蝉,有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的大椿树……

    端的玄奥难明。

    通过领略其中奥妙,让何良辰混沌的精神力多了一丝清明。

    有了开阔的眼界,才能有开阔的胸怀,才能有宽宏的气量,才能有奋力登山,逆天求仙的勇气。

    扪心自问,何谓蓬莱?

    蓬莱确实不在蓬莱仙岛。

    蓬莱自然不在蓬莱仙岛。

    蓬莱是道,道法自然,岂是东海之中的一座孤岛能承得下的分量?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鹏借东风而起,才能扶摇直上。

    若有心求道,何良辰不禁要问,何以载道?

    以身载道,道在我心。

    心在何处,何处便是蓬莱。

    这既是何良辰如今观摩竹简的理解。

    这些道理若何良辰不来蓬莱仙岛,返回家中打开竹简,就能马上理解。

    阴差阳错之下,何良辰参加了入门试炼,来到了蓬莱仙岛,走了一大圈弯路之后,竹简的第一道封印才解开。

    可以说自何良辰带着竹简进入蓬莱仙岛的入门试炼之后,竹简就已经开始在影响他。

    修行修性,修性修心。

    南华真经上的内容还有很多,封印也不过才解开第一重,何良辰的修行路也才刚刚开始,不过刚刚炼气四层而已。

    将心中所悟放回心里,何良辰下床穿靴,提剑来到院中。

    抽剑出鞘,行随意动。

    基础剑招在何良辰手里已经小成,身法和步法转换的衔接也不再滞涩。

    正如姜暮云所说,剑虽是小道,却是护道之器。

    他日习剑,终日不得懈怠,尽管天资聪颖,更当如此。

    何良辰自得剑之后,三尺之剑,再不离身。

    他早就明白,这世间天才千千万,真正成长起来的才是一方大能。

    持器在身,护道无虞,才能更早一些登上自己的蓬莱仙岛。

    这一日,何良辰练起剑来,比以往更加勤勉。

    他甚至忘却了,那长老峰后山的废弃洞府之中,还有一人仍在幻境之中挣扎。

    又是一个黄昏。

    披头散发的刘三强御宝返回自己的居所,在他身边侍奉的童子刚要近前伺候,就被他厉声喝退。

    回到房间中的刘三强重重的关上房门。

    嘴里还不断的念叨着何良辰的名字。

    “何良辰,饶命!”

    “何良辰,你给本执事去死!”

    “我的,竹简是我的!”

    “功法,修炼功法是我的!”

    “修行,修行,我要修行!”

    “想我刘三强二十二岁筑基,而今年近不惑,却仍旧停留在筑基前期,十几年苦功,修为再无寸进,我要修行,我要长生,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何良辰,朱八斤,姜谨言,你们都不如我,我才是天之骄子,得天命之人,我才是未来的掌门!”

    “何良辰,你早已经步入炼气期了吧?”

    “如今又是何等修为?”

    “为何我的入梦之术对你无用?”

    “朱八斤,别以为你夹着尾巴,我就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想当年被选中去藏书阁的童子是我,跟你这个一根筋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若不是我贪吃了一口从家里带来的腊肉,跑肚拉稀,姜谨言那个老匹夫能看得上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修为,就算你已经成功筑基,又能如何,一个四十岁才跨入筑基期的废物而已,你又会有什么未来?”

    “如今杂役堂七位执事皆在,我们同心协力,共同进退,你这猪脑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听风湖旁边养猪去吧。老子安排你做什么事,你还得去做,不服气又能如何,老子有的是办法折腾你!”

    “还有你,老匹夫,这么多年,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你不是看中了一个童子吗,要让他在藏书阁继承你的衣钵?做梦去吧!老子不答应,老子就要让他死!”

    一直自言自语的刘三强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从容不迫。

    脸上一直挂着的虚伪的微笑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扭曲的,狰狞的嘴脸。

    他双目赤红的抬起双手。

    双手虚托,好似捧着一件至宝一般。

    “法宝竹简,有了你,不出几年,整座蓬莱仙岛就都是我的了,你们这些看不起的我人,你们都不如我,入门三十年来,我才是那个天之骄子,你们都是我的陪衬。”

    刘三强至今还没有从幻境之中脱离。

    嘴里絮絮叨叨,举止夸张虚浮。

    天色渐暗,山风微凉。

    何良辰的小院门口忽然走来了一个彪形大汉。

    竟是朱八斤。

    “何师弟可在家中?”

    正在屋内抄录典籍的何良辰听到声音,高兴的起身来到屋外。

    “朱师兄进来坐!”

    朱八斤跟着何良辰进屋,四下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何良辰为朱八斤沏了杯茶。

    “师兄很少登山,今日上山寻我,所为何事?”

    朱八斤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快意。

    他两三口囫囵把何良辰沏的茶喝下,然后从怀中玉牌里摸出一个陶罐。

    “师弟今年有八岁了吧?”

    看着朱八斤的样子,何良辰有些好笑。

    “是有八岁了。”

    朱八斤很满意何良辰的回答。

    “是个男子汉了呢,来陪师兄喝一杯!”

    何良辰轻轻打开陶罐的泥封,探过头闻了闻。

    扑鼻而来的酒香,让何良辰有些措手不及。

    阿嚏!

    朱八斤哈哈笑的开怀。

    “应倾半熟鹅黄酒,照见新晴水碧天。”

    “当年苏大家云游至我的家乡,在我家中歇脚时,家父请他吃了一顿老酒,苏大家有感而发,世间方有此佳句。”

    “这一坛老酒,是我少年离家时,家父交于我的,家父知我不通人情,临行时不放心,遂嘱咐,这世间的诸多道理,多见于这一碗鹅黄之中。”

    “师兄我苦等半生,终遇见一位可与我共品这坛老酒之人,何师弟,今夜何不捧杯,共饮这坛中老酒?”

    何良辰可没喝过酒。

    朱八斤年近不惑,却要请八岁的何良辰来喝那坛他存了三十年的老酒。

    盛情难却,何良辰不好拒绝。

    学着朱八斤的样子把身前热茶一饮而尽。

    何良辰义无反顾的把碗放在了朱八斤面前。

    老酒醇香,意境醉人。

    对饮者尽得欢畅,伏案而眠。

    与此同时,在那杂役堂的某处院落里,喃喃自语者猛然起身。

    三尺寒芒脱鞘而出,送有心人勇赴黄泉。